《北朝烟雨》慕容大白兔

1、楔子

　　阴云密布的午后，临近草原的城市空气闷闷的，眼看灰蒙蒙的天，这样的天气从来都是和压抑沉闷的心情相伴，城市原本的繁华，终究抵不过人们向城外迁徙的步伐。
　　王公贵胄们的车马呼啸而过，达官贵人的府邸人去楼空。
　　现在这座城市，一半的店铺关门，除了每天早上打扫街道的老人，便是日以继夜向外涌动的士农工商，就连原本富丽堂皇的皇宫，也是落满了鸟粪，无人顾及，三宫六院，哪个不是蜘蛛网的世界，那东宫，更是成了一片破砖烂瓦，倾塌的柱子，碎裂的砖块，向人们讲述着它曾经经历的苦难。
　　又有几队车马从内城出去，看这金银细软，拖家带口的架势，又是高官的车队，几百人的队伍出了内城，他们要在下雨前出外城。
　　然而他们似乎并不幸运。
　　天公偏偏不作美，一个惊雷打了下来，连马都惊得乱晃，紧接着，这天就如同龙王打喷嚏般。
　　“这鬼天气，雨说下就下，倒霉！”一个大腹便便一脸横肉的官员抱怨道，他骑在马上一晃一晃，下人见状，想扶他进马车，他却不这么做，拿起了一把伞，和他身边身材瘦长的男人谈笑风生，瘦男人却微微笑道：“无妨，下雨就下呗，一想到要迁都去洛阳，我就高兴，区区下雨算什么。”
　　“好端端的迁都作甚，我看那都比不上咱们这平城。”胖官员嘟囔道，边嘟囔还不忘拿起酒壶痛饮一口。
　　“你啊，就是没见识，那洛阳的繁华富庶，只有去过的人才知道。”瘦官员得意地笑笑，美滋滋地捋自己的小胡子。
　　“当初皇上说要讨伐齐国，大臣们不愿意，可皇上一意孤行，走到洛阳，也是下这么大的雨，本来，我们这些人就不是齐国大将军贺翔的对手，这大雨一下，大家想起了太武皇帝南征失败的场景，个个跪地痛哭不愿意走，结果索性皇上就要定都洛阳，这叫什么事啊。”
　　“你不知道，这都是李冲的主意，皇上早就想迁都，找个由头罢了。”瘦官员一副很懂的样子。
　　“走了也好，离那些柔然狗远点，垃圾柔然狗，我的兄弟叔叔都是死在和柔然的战斗中。”
　　雷声越来越大，风雨甚至折断了一些树枝，噼里啪啦地掉落地上，雨打落地的声音，如琵琶琴瑟，甚是好听。
　　“唉，也不好说，离柔然远了，离南齐可又近了，这到了白虎路了，这可是当年繁华的街道啊，现在都没几个人了。”
　　“唉？百花井...这不是那谁以前的住处么？”
　　“提已经死了的人作甚，晦气！”瘦官员厌恶地打了一下胖子。
　　“唉？你看那人。”胖子拽了拽瘦子，瘦子顺着胖子的目光看去，在一个写着“东三”房子下，坐着一位青年，他坐在台阶上，颓废地靠着，瓢泼大雨早已经把他的衣衫湿透，布满雨水的头发落下来，遮住他的眼睛，平静的身躯不为那些奔走的人所惊扰，时而低下头，将头埋在膝盖上，时而抬起头，喃喃自语。
　　“他啊，有什么的，谁不知道他已经是个疯子了，一到下雨天就在外面淋雨，谁也拽不回来，疯疯癫癫的，自生自灭去吧。”
　　“是啊，就他，皇上不杀他，已是法外开恩了。”
　　“现在啊，疯了，呵呵，一到下雨天就故意出去淋雨，你看他病殃殃的样子，不是疯了是什么。”
　　两个官员的车队快速通过这里，马车驶过，溅了青年一身泥水，然而车水马龙，仿佛都与那青年无关，他就像另一个世界的穿越者。
　　青年不理会他们，伸出手，接满了一手的雨水。
　　那水在手中摇摇晃晃，竟觉得十分清澈。
　　“你说过，会变成雨，落在我的手心......”
　　青年全然不顾全身的冰凉，仿佛早已习惯了一样，雷电交加，雨越下越大，甚至冒起了白雾，行人，街道，都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可青年仍没有回去的意思。
　　“你答应过我的事，都会做到的，所以，你变成了雨，对吗？”
　　雨水划过他的脸颊，落入领口，他却用舌头舔了舔，冲着不知名的地方笑了笑，“看啊，我笑了，你不是最喜欢看我笑的吗。”
　　他重新靠在了大门上，惨白的脸上洋溢出一丝怪异的甜蜜。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他怜惜地抚摸着湿淋淋的门前砖。
　　“我们认识，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