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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红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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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旁边人呼噜声渐起,花平却怎么也睡不着,不光是因为赫连耀的死,而是小腹的不适让她难以忽略。前几次是自己运气好没有被发现,但这次虽然打了胜仗,听军师的意思估计在这停留不了多久,以后的战场可能比刚刚的还要残酷,真的能撑下去吗?她不安地转了个身,面向墙壁,心中苦笑:“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啊,也许还没等被人发现身份,就身首异处了。”
第二天,除了花平和段凯,大家都打起精神准备去征集粮草。为了不暴露身份,花平推着车插在陈天风和陆瀚海中间,看到花平无精打采,打了好几次掩护的两个好哥们顿时明白了。到了老乡家后却让她再次无语了,这哪是军队啊,不亚于一群土匪,在她看起来沉重的袋子飞来飞去,而她显然要一个个地将粮食抬到车上,这可犯难了,她的力气本来就不如当兵的男人,葵水一来更是使不上劲,好不容易把粮食堆了满满一车却无论如何推不动。猛地一下由于用力过猛,导致腹部更加不适。陈天风见状很是心疼,“你不要勉强,我来帮你。”他拿起花平车上一部分粮食装到自己车上,直到自己的车堆成一座小山。这时,令他们头疼的腾越又来了。
“我说花平,你怎么回事,百夫长的令还没下来,就知道摆官架子了啊。你看看你装的这点粮食,还没到雁门就得饿死。还有你陈天风,有那多余的力气帮他拉车,还不如想想怎么孝敬我。”这时,陆瀚海也拉着满满一车粮食过来,笑脸迎合:“您教训的是,我们拉的这些都给您吃您看怎么样。”腾越斜眼打量一下陆瀚海,“嗯,就你小子还算懂事!”随即拍了拍陆瀚海的肩膀,踱着四方步晃晃悠悠地走了。花平在他身后努力憋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反观陈天风却是一脸懵逼。花平凑到陈天风耳边轻轻说:“我们拉的,拉的。” “噗!哈哈哈哈!”陈天风听完,脸上褶子都快笑出来了:“这吃屎的狗官,我呸!”双手顿时来劲了,推着车风一样跑回了营地。
回到营地,大家解手的解手喝水的喝水,营帐里就剩花平和贺晋澜两人。花平心想,现在人多,等他们都方便完了再偷溜出去。贺晋澜看到花平今日窘迫的样子,于是拿出一个小罐子,里面装的都是红糖。他拿出一块递给花平,“含着吧,会舒服点。”花平接过红糖,刚想道谢,突然心中惊到:不对!难道他发现了我的身份?心里顿时一凉,看向贺晋澜的目光中不再是感激,而混入一丝敌意。贺晋澜却不以为意:“你放心,我不是多话之人。”花平想想也是,况且自己又不是他对手,杀人灭口这事儿不太现实。于是她含住红糖,丝丝甜蜜在口中化开,向贺晋澜投以感激的微笑,后者只是点点头,就闭目养神去了。口中红糖的甜味还未完全散去,花平便想起白天去老乡家征收粮草,那家的老奶奶对她说:“唉,打仗的人,即便是不死,也是半条命不在了啊,前些日子柔然占据这里时,来过一个面色清秀的年轻人,年纪轻轻却拄着棍儿,说是前些年打仗伤了腿,看起来弱弱的,人也是咳嗽的厉害,他向我们老两口求了些红糖,虽然是柔然将军,但他不像其他人粗鲁蛮横,彬彬有礼的又十分面善,我琢磨着他也是奉命打仗,身不由己,就给了他一些,临走他偷偷还给了我们五两银子,现在柔然退出朔方城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阿弥陀佛,打仗的人终究犯杀孽,唉。”
花平想到这里不仅伤神,忍不住转向贺晋澜:“贺大哥,你说杀人者......真的终究要受到天罚么?”
贺晋澜睁开眼睛,望着她好一会,轻轻道:“如果有一天报应到了,我也不觉得我的命有什么更珍贵的,我能做的,只有尽力珍惜还活着的人,你也要一样。”
“嗯,我记住了。”
中军帐内。
“王爷,您看他这个人,前两天说兵贵神速的是他,现在说不着急的也是他,玩我们的吧。”李冲一向看不惯宇文杰玩世不恭的样子,宇文杰也将他的死板看在眼里,回击道:“刚来的消息,宇文亮率兵回防,其本人进驻了北地,五原之围已解。他们肯定会集大部队在雁门设防,咱拖他几天,到时候佯攻几次,他们烦了自然就倦怠了。我这叫出其不意,你个死啃书本的懂吗?”李冲见他强词夺理还骂自己是书呆子,刚想辩驳,没想到宇文杰嘴快:“不懂别吱吱。”李冲气不过,拂袖而去。宇文杰吹着口哨,转身坐下,翘起二郎腿磕起了瓜子,一旁的拓跋宏看着他耍帅,末了说了一句:“说说吧,你怎么想的。”宇文杰好像没听懂他的意思,“我刚才怎么说的就是怎么想的,那个,刚打场胜仗,让将士们放松放松也好。何况最近我听到军中有些不满,不如,我们组织蹴鞠吧。”拓跋宏想了想,点头说道:“就依你!对了,我还有个事想问你,你过来。”
“什么啊,”宇文杰边拿起一杯牛奶喝一边将耳朵凑近拓跋宏。
“你说,男人可以喜欢男人么?”
“噗!”听罢这话宇文杰一大口牛奶喷到拓跋宏脸上,后者气的就差大叫了。
“什么跟什么啊,有毛病吧,你是不是又听谁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了啊?”说罢,宇文杰擦擦嘴,一脸嫌弃地扬长而去。
“?”拓跋宏边擦干自己的脸,也是一脸懵逼。
柔然朝堂上,百官紧张地等待皇帝看完关于朔方战报的奏折,虽说是太阳初升的朝日,朝堂中冷风时不时地进来,大臣们忍住寒意,不敢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年轻的皇帝若无其事地翻看一个又一个奏折,然而双手却不闲着,嘴也不厌其烦地吹着案桌上的冒着热气的茶。
“就这些?”子康也不看底下众臣,歪着头道。
“回陛下,这些是朔方从巴兀尔驻防到陷落的全部细节。”一老臣回应道。
“哦。”子康应了一声,揉了好一会眼睛也不发话。众大臣都明白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这个新的君王登基一年便大举南伐,好不容易基本控制了河套之地,朔方城失守,必然龙颜大怒,搞不好又不知拿哪个大臣出气开刀。
“就是说,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杂牌军,三拳两脚就把巴兀尔清算了,是这样么?”
“陛下,臣以为,若不是副将达奚晟带两万骑兵临阵脱逃,朔方并非守不住。”刚才的老臣上言道:”陛下明断,请治达奚晟之罪。”
“爱卿是说,达奚晟有错?”
“达奚晟弃城而逃,必要施以极刑,以正军威。”
“来吧,”子康双手伸向两侧,挺起胸膛,”向朕施以极刑吧。”
“陛下......”
“诸位爱卿,达奚晟是受朕密诏之命撤走,并非临阵脱逃,你们若是觉得达奚晟罪不容诛,便是对朕有意见喽?”子康咧开嘴笑嘻嘻的,众臣却被感紧张。
“臣不敢,臣不知陛下.......”
“你啊,不知道的事多了,一两件的不算什么,朕再问你,这巴兀尔战死了,应该怎么安排他的妻儿家眷?”
“臣以为,赏赐巴兀尔家人百金,以宽慰他一家老小,让所有将士明白陛下恩泽海内,体恤将士,众将士感陛下恩德,必然奋勇杀敌,建功立业。”
子康听完,慢悠悠地喝完了茶水,也不回复老臣的话,对边上侍奉的官员略带训斥地说:“伯德,你这茶怎么泡的,味道淡了许多。”
“臣知罪。”
“你虽身居一国相位,侍奉天子的事若是做的不好,亦难以服众为百官之首。”
“臣谨记。”
子康转过头来看着老臣问道:“建的什么功?立的什么业呢?”
老臣言:”为陛下建四海一统之功,为陛下立万民安乐之业。”
“说的真好,可是巴兀尔是像你这么想的么?”
没等老臣说话,子康继续道:”巴兀尔想的,是为他的北海王建众臣未有之功,立万世延续之业!”言毕,骤然拍案而起,老臣吓得赶紧跪地。
“巴兀尔目无君上,在北海王面前三跪九叩,对朕却另一副面孔,还私下里说什么我只认北海王,不识当今天子,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臣,你还要朕抚慰他的家人,怕是你同情巴兀尔,你知道的,朕不能容忍臣子结党营私!”
“陛下,陛下明鉴啊,臣没有结党,臣黄土埋半截的人了,不想谋任何私利啊陛下!”老臣痛哭流涕,跪地磕头。
“朕现在就帮你把另外一半土填上!来人,把他拉出去斩了!”
“陛下饶命啊陛下,陛下........”
这已经是郁久闾子康登基后杀的第十六个大臣,所有人,已经无一敢为别人说情了,只能用痛苦和不忍的表情送那老臣被刀斧手带出去.......
“都给朕听好了,巴兀尔目无君上,自寻死路,这样的臣子,不值得两万骑兵为他陪葬,凡是有二心的,不忠于朕的臣子,朕绝不容忍他活在苍天大地之间,只能如巴兀尔一样,埋骨他国异乡,死无葬身之地!谁还有敢同情巴兀尔的,一律问斩!”
众大臣吓得个个下跪称是。
“渴侯达。”
“臣.......臣在。”一个面黄肌瘦,年纪四十多岁的四品官哆哆嗦嗦应到。
“你忠心于朕吗?”
“臣绝无二心,为陛下赴汤蹈火......”
“行了,朕想乐呵乐呵,你学个狗叫。”
众臣闻言面面相觑,出乎意料的是,渴侯达毫无犹豫地接受了这种侮辱,蹲下身子伸出舌头,汪汪地叫。
“再翻几个跟头。”
渴侯达随即麻利地翻了几个跟头。所有人都觉得,这渴侯达连士大夫的尊严都不要了,就为求一活命,也是叹息,然而......
“真不错,来人,拉出去斩了。”
“陛下!陛下!”
子康不管那哀嚎声,又喝了新续上的一杯茶,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退朝。”
恐怖的一天早朝结束了,这胆战心惊,足够有的人几天吃不下饭。没人知道这个新登基的帝王斩杀臣子的理由。正所谓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深不可测的权力,带给的是所有人深不见底的恐惧,那种无穷无尽的恐惧,叫做皇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