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夏天的由希

9、第 9 章

　　乔宇父母任职的学校也是市里的重点中学，每学期都会组织教师到兄弟学校互相听课学习，这次事故不仅让许多优秀老师受伤，更失去了两位骨干教师，而且还是同一个家庭！一个头两个大的校领导先后两次到乔家来慰问家人，乔宇父母的同事也接二连三的来探望他们，期间乔宇的班主任陈老头也来过一次。
　　温航本来尽个心意陪下乔宇就行，可是没想到当天晚上乔宇抄了把水果刀要去交警大队那里找货车司机拼命。一家人七手八脚才把他拦住，本来就悲痛欲绝的乔家二老差点没心脏病发，整个家愁云惨雾的，所以温航在和爷爷奶奶商量后特意请了两天假寸步不离地守着乔宇，不让他再做冲动的事情。
　　乔宇父母下葬那天温航也请假去了。
　　就像乔宇的心情一样，那天天一直灰蒙蒙的还下着毛毛雨。乔宇的奶奶因为太过悲伤已经被亲戚搀扶到别处休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乔爷爷杵着拐杖坚强地要送儿子儿媳最后一程。整个过程乔宇只是默默地流泪，一句话也没说。那个时候的他真的觉得人生一下子就变了，命也只剩半条的感觉。
　　很多年很多年后，已经历过生死的他再回忆这段时光，很多事情都因遥远而变得模糊了，唯一清晰的就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一转头就一定能看到的温航的身影。
　　家中遭此巨大变故，要说成绩一点不受影响那肯定是不可能的。虽然陈老头特意在乔宇回学校的前一天晚上利用晚自习的时间在班上开了个主题为“团结友爱，共度时艰”的短会，但是这种事情若当事人振作不起来，旁人是谁也帮不上忙的，包括温航。
　　乔宇的成绩意料之中的直线下降，温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每天几乎贴着给他复习、讲题，好歹在一次月考中把成绩拉回到了前三十。但是乔宇的成绩还是落到了后半段，乔宇的爷爷奶奶既难过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只会在乔宇耳边说，“你爸爸妈妈在天上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他们生前就盼着你考个好大学。”，这样的话说多了反而让乔宇更加难受。
　　虽然乔宇在大家面前装着自己已经没事了，但是强颜欢笑只会让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更加痛苦。他经常下了课到体育场双杠那里坐着发呆，有时候明明听到上课铃了也不愿意下来，任课老师知道乔宇家的情况不好多加责备，只得每次让温航去把人领回来。
　　很快，高三上学期结束，乔宇迎来了他人生中第一个没有爸妈的大年夜。
　　乔宇脸上没有往日灿烂的笑容，温航也跟着沉默了许多。这段时间他几次去乔宇家找他，乔宇都不愿见人。他很生气，是的，生气，生他自己的气。当初他因父母离婚意志消沉的时候，乔宇能像天使一样出现在他面前给他带来温暖和快乐，而现在他却像个白痴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想到这里，温航忍不住用拳头用力捶了一下墙壁。
　　高三下学期，同学们被每天高考倒计时的无形压力压得透不过气来，乔宇也终于慢慢恢复了状态，只是成绩还是非常的不稳定。一眨眼，就到了影响考生命运的高考日。
　　“当当当——”最后一门考试结束铃声响起，有的人松了口气，有的人愁眉苦脸，已经出考场的温航在教学楼前等乔宇。乔宇沉着脸下楼，远远地看到温航就立刻摆出一副轻松的姿态对他说：“我去，终于考完了！先说好，不许对答案，别扫兴！”可回到家，他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认真地一题题核对老师发的答案。
　　“这题虽然最后算错了但是前面公式用对了至少能得五分吧……这题妈的我本来是选B的后来改了，操！”
　　算来算去，乔宇觉得如果自己再这样下去迟早要疯，最后索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澡都不愿意去洗。
　　“温航肯定考得不错吧，这么好的兄弟考上了大学我想想该送个什么个他……如果他考上了我没考上怎么办？”
　　“就算我考上了，我们两个也不是同一个学校，都是要分开的。”
　　“是啊，我们就要各奔东西了……”
　　在放榜之前，乔宇和温航非常有默契地谁都没提高考的事，两人和几个好友放肆青春的大玩了几天，然后，高考成绩出炉了。温航意料之中的考上了一本，分数还很乐观，而乔宇，离分数线差了十分，落榜了。
　　十年寒窗，只有经历过的才知道有多不容易，温航以为自己会很高兴，可是他没想到自己此刻心里却是空空的。他没有理会眉飞色舞要给他指导填报志愿的陈老头，而是在人群里到处寻找乔宇的身影。那天晚上过了晚饭时间乔宇都没回家，乔宇奶奶心急如焚的打电话给亲戚出去找，温航骑着自行车到每一个他想到的可能的地方去找，最后大晚上的终于在一个正在建的公园的湖边找到了他。
　　温航找到他的时候，乔宇旁边已经摆放了好几个空了的啤酒瓶，人也喝得差不多了，一边喝一边哭，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话。他把自行车往旁边一丢，跑到乔宇身边粗鲁地先把他往后拉一大段距离以远离危险的湖水，然后才拉他起来要把他带回家。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乔宇醉醺醺地推开温航，带着哭腔说，“我没脸回去，没脸……”
　　温航气极了：“你他妈的争气点行不行！不就是没考上吗！没考上就复读啊！”
　　“我就是不争气，就是没用！以后清明节都没脸去给我爸妈扫墓了！他们一定对我很失望，很失望！”说完乔宇一个踉跄跌坐在草坪上。
　　温航蹲下捧起他的脸说：“叔叔阿姨或许会失望，但是我想他们一定更心疼，乔宇，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振作起来！乔宇，你好好看着我！看着我！”
　　“我没用，我就是个废物，爸爸妈妈对不起，我没用……”乔宇听不进任何话，只来来回回重复这几句让人伤心的话语。
　　最后，温航是扛着乔宇一步步走回家的。就在乔宇奶奶哭着把烂醉如泥的乔宇接回家的时候，温航就心想，如果没人帮乔宇，那么他这一辈子就真的毁了，于是他暗暗地做了个决定。
　　接下来的志愿填报也跟打仗一样，陈老头非常关心地给出了诸多指导意见，温航也在爷爷的意见下填好了，然后，他不出意外的被某重点大学的法律专业录取，在得到录取消息的第二天，温航和爷爷奶奶非常认真的谈了一晚上。
　　“什么？你打算复读？”温守堂皱着眉，觉得自己今天耳朵不好使。
　　温航交叉着手指，眼神坚定地看着温守堂又说了一遍：“爷爷奶奶，我说我想复读一年再拼一次。”
　　温奶奶有些急了：“为什么啊？是不是专业不喜欢？不喜欢我们可以到时候和学校商量嘛，我听说是可以换专业的。”
　　“的确是和专业有点关系。”
　　温守堂不解：“是你自己说将来相当律师选的法律专业。”
　　“爷爷，律师是我曾经的理想职业，但是最近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现在对计算机的兴趣更大些。”
　　温奶奶听了立刻不认同道：“想玩电脑以后我们给你买个最新的，不用去学。”
　　“不，奶奶，我说的不是玩电脑，而是计算机这个行业。”说完，温航看向温守堂继续说，“爷爷，我这几天一直又到网吧去查资料。网络在国外已经发展的非常好了，国内才刚刚兴起，我觉得这是一块很有潜力的专业，我想试试。”
　　“试试，怎么能拿高考当儿戏呢？”温奶奶是坚决反对。
　　温守堂倒是没立刻表态而是问：“那你为什么不是换专业而是想要复读呢？”
　　“爷爷，我查了很多报道，觉得Z大和Q大的这个专业师资力量比较好，而且，我今年高考的分数离清华北大也就差一点，如果再拼一年能上的话，就更好了。”
　　“哎呀，这怎么说的准的，今年你已经考的很好了。老头子，你说两句啊。”
　　温守堂沉思了一会儿问温航：“你想清楚了？万一明年考得没今年好呢？那你连这所学校上不了了。”
　　温航坚定地说：“爷爷，我明年就算考不上清华北大，也不会考得差到哪里去，我保证！”
　　温守堂其实对自己这个孙子的性子挺了解的，今天这个事情怎么看都像有事先准备好的，最后他只好说让温航冷静下来多想两天再说。
　　而温航要放弃重点大学的消息除了让家里掀起波浪外，也让他的班主任陈老头愁得真的要秃顶了。除了亲自来家里做思想工作外，任课老师也轮番打电话和温航谈心，最后，还是温守堂和温航又促膝谈了一次。
　　那次谈话途中，温守堂竟然萌生了想问温航你是不是因为乔宇才不去的这个念头，可是话到嘴边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荒唐，最终自然没问出口。他见温航主意已定，再加上他给自己的几个老友打过电话询问得知计算机的确是一个新兴的行业很有潜力，就由着他了。
　　温航要复读的消息同样也让他的同学们极为吃惊，包括乔宇。乔宇在初得知消息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种温航是为了他才这么做的感觉，不过很快他自嘲了自己这种自以为是，自作多情的荒唐想法。
　　这个夏天大概是两人过的最鸡飞狗跳的一个夏天吧。
　　虽然有的人要离开校园步入社会，有的人要进入大学继续深造，有的人要复读，但是散伙饭还是要吃的。那天在班上的同学聚会上，大家谁都没提分数的事，都在互相揭短，打闹拥抱，平日里有点暧昧的也悄悄地到了外面表白衷肠，席间不知道谁带头哭了起来，然后场面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王鹏抱着乔宇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乔宇用手指弹着他的脑门说：“平日里就你最爱抄我的作业，如今被你抄出个二本来还不请小爷我好好搓一顿，现在哭成这个熊样是几个意思！”
　　“乔宇，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王鹏是真的喜欢和乔宇做同桌，两人高二同桌以来一直相处的很好，这个学校他最舍不得的就是乔宇。
　　这场散伙饭在预期的不舍中结束。
　　乔宇看着自己玩得好的几个哥们也都考上大学要去奔赴新的未来，心中惆怅万分，同时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想通。
　　过了两天，温航把他叫下楼问：“你明天有事吗？”
　　乔宇说：“没事，怎么了？”
　　温航笑了笑说：“那明天早点起，带你去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