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纷》浮台有茶

4、第 4 章

　　4.阳光，真好
　　打架事件两个星期后，凌飞回学校上课。
　　一切仿佛都没变，他还是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只是，他进教室的时候，会特意留意那个安静的身影。
　　上课的时候，凌飞会有意无意地往北边扫一眼，可那个长发女孩儿从来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偶尔，她转过脸看向窗户，那一定是在看夏风，夏风与她相视一笑。
　　你好吗？我很好。
　　无言的话，男孩女孩干净的笑颜。
　　凌飞把书哗哗翻过，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破土，发芽，生长。
　　阿猪从背后戳戳他，递给他一个浅粉色的信封。
　　信封右下角有一个“Yu”。
　　他在桌下把信封撕开，心里莫名地有些激动。
　　“放学后能到操场东边的梧桐树下么？我有话对你说。”
　　他把信重新装好，那个安静的女孩仍旧没有看他。
　　搞什么啊？他胡思乱想着，却又莫名兴奋。

　　夏风和凌飞打架的时候，夏风在早自习时递给他一张纸条：下课到后山。
　　凌飞到的时候，夏风背对他站立。
　　“找我来干吗？打架？”凌飞不屑地问。
　　“对，打架。”夏风转过身，他的眼里满是愤怒的火，他凝重的神色吓坏了凌飞一跳。
　　“你也会打架？”
　　夏风一拳揍到他脸上，不等他反应又是一拳。
　　“不要再惹谷雨。”勾拳。
　　“也不要和她说任何带有情绪的话。”旋踢。
　　最后凌飞累倒在地的时候，夏风扔给他一部手机，说：“上面有阿猪的号码。”
　　他转身要走。
　　“喂！”凌飞握住手机，“为什么？”要那么关心谷雨？
　　夏风冷冷地说：“她差点因你而死，因你的愚蠢而死。”
　　“不要惹她……”凌飞喃喃道。
　　浑身的骨骼都疼了呢。

　　远远地，凌飞看到了站到了梧桐树下的纤长背影。
　　长长的马尾，发梢烫着精致的小卷，玫红色的长外套，铅灰色牛仔裤，红色帆布鞋。
　　心中突然涌起的失望的情绪，让他不想再往前走。
　　真的是，很失望呢。
　　女孩听到他的脚步声，转过身来。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双颊因为激动或害羞变得绯红。是隔壁的班花王诗语。
　　“你好。”她说，双手不安地交替。
　　凌飞在离她五米远的地方，停下来。
　　“我喜欢你，你……能……”她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说。
　　他不等她说完就转身离开。
　　王诗语咬住嘴唇站在原地。
　　“那可乐罐上的东西，是你刻的吧？”他停下来，背对她说。
　　“是。”
　　他大步流星地离开。
　　若是几个月以前听到她说喜欢他，他或许还会考虑，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孩，成绩也不错。可现在听她告白，他竟然什么感觉都没有。
　　“呵！”他不禁自嘲。还以为……
　　谷雨骑着单车经过，与他相隔二十米。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掠而过，他看到她开口说了什么，可他没有听见。她散开的长发在身后飞扬。
　　谷雨说的是：“阳光，真好。”
　　可天阴得仿佛要立刻下起倾盆大雨。乌云翻滚着霸占天空，密集的雨点啪啪地打在水泥台面上，不一会儿，灰白的地面变成黑青色。
　　雨越下越大，秋天的雨带着冷，凌飞在操场边的休息棚下发呆掉整个中午。他的耳边似乎回响着王诗语愤怒而又伤心的大喊：“凌飞——我讨厌你——”
　　“你也讨厌我吧？”他伸手去接冰凉的雨，自言自语道。
　　本该晴朗的中午，天空昏暗的像是黄昏。
　　梧桐树枯黄的落叶匍匐在地，风雨肆虐整个天空。

　　雷雨中的夜晚。
　　已经死了吧，死去就不会有悲伤，再不会有痛苦，再不会有疼痛，可是……可是永远不会再有快乐了。
　　谷雨拿着一把尖利的水果刀在阳台站了好久。
　　谷妈妈半夜被雷声惊醒，她去客厅倒水喝的时候看到了刀刃在闪电下的反光。她扔下水杯冲向阳台，可阳台的门被锁死。
　　听到捶门声，谷雨回头看到了满脸惊慌的妈妈。她放下水果刀，把门打开。
　　谷妈妈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这么伤害自己！”
　　“妈妈，我没有。”谷雨轻轻地说，她的手指向阳台露天的地方，一个装满水的巨大的玻璃鱼缸里，浮着几朵白色的睡莲花。
　　“我把它们割下来，它们就会死，可再也不用等到枯萎难看的时候死去了。
　　“妈妈，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再伤害自己了，”谷雨抬起自己的左臂，“你看，多难看啊。”
　　她白皙的手臂上星星点点，新生的粉嫩的肉与原来的皮肤格格不入，闪电劈开天空的时候，手臂上的疤痕像是微笑的撒旦。
　　“会好的，那些疤痕会消失的，只是些小伤口。”谷妈妈说。
　　“是啊，一切都会好的。”谷雨说，可是，要多久才会好呢？
　　夏风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来自谷雨的短信：“今晚的闪电很亮，雨很大，我在阳台有些冷。你睡了么？”
　　手机的光照亮了夏风的侧脸，他纤长的睫毛轻颤，似乎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十几秒后，手机的光暗下去，几秒后，变得漆黑。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闪电耀眼的光，在雷声沉寂的间隙，安静的卧室里只听见钟表的秒针不停转动的“哒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