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奇谈》易子木

6、桃花灼灼（6）

　　“找辆马车，去行呤阁。”赵桓察觉到怀中少女的轻颤，用披风将她裹紧了些。“还有，今日之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两个少年暗卫相互对视一眼，正准备开口。赵桓双眼一眯，“包括母亲，若有违抗，汝等知道后果。”
　　迟疑了一下，两人双双以头点地，消失在街巷里。
　　桃夭缩在赵桓怀中，额头抵在他下颚。
　　原来，他是太子。
　　子卿，你果真有本事。
　　微弱的气息传来，直钻进心里。赵恒心跳了两下。“你好好歇息，已经没事了。”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清冷的街道停下来，赵恒抱着桃夭大步跨进马车，低头见桃夭半阖着眼睑，发丝凌乱，微叹了一口气。
　　外面看起来普通至极的马车内部也挺普通，赵恒皱了皱眉，就听见外面有一低哑的男声，“时间紧迫，委屈主子了。”
　　感觉自己被放在一层软绵绵的毯子上，桃夭才睁开眼，将头扎进怀中，手中还死死抱着那个木盒。
　　马车里的时光仿佛静止了，赵桓盯着她怀中的木盒，亦或是看着那木盒上的手。白皙的手腕上青紫交错，仔细看去还有些细微的疤痕，仿佛在上好瓷器上染上了斑驳的颜色。
　　有微风吹动车帘，才渐渐打破这一凝固的空间。然而这样静谧的空间里，赵桓竟不想打破。于是隐秘的打量着缩在角落里的女孩。
　　眼前的女孩甚至称不上少女，枯黄的头发掩住了她那张绝美的脸孔，披风下只着一件单衣，似乎，在遇见她的时刻，她…好像便穿的单薄。最后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指甲里满是污垢。
　　桃夭正将赵桓的披风裹紧了些，似乎察觉到赵桓的打量，瞟到自己满是污垢的手指，默默地将手指勾在一起，最后又慢慢缩进披风里。
　　油然生出自卑之感，眼前的少年丰神俊朗，拥有一切。这天下，这大宋，这天下所有大宋的子民，在以后某一日，都是他的。
　　同活于世，却是云泥之别。
　　“谢公子相救。”不知过了多久，桃夭低着头，手却掀开了马车的车帘。寒风透进来，吹乱了她的一头发。
　　街道上开始热闹起来了，桃夭裹在披风里，竟不觉得寒冷。
　　“姑娘不必多礼。”赵桓眉头一挑，见她迟迟没有回应，也由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肮脏的路面，穿着短褐的平民，这街道虽破败，却出人意料的繁华。
　　“这里是，永清街。”不知何时桃夭转过脸，低低笑道，“今桃夭得恩公相救，无以为报，还不知恩公名讳。”
　　这姑娘好像并不若想象中那般弱，赵桓眯起眼睛打量她。“你可以叫我阿桓。”
　　“公子！！！”马车夫似乎被惊到了，急急唤出来。
　　桃夭抿唇微微一笑，“桃夭。”
　　赵桓似乎并不在意车夫那声急迫的呼唤。“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你的脸配的上这个名字。”
　　“我饿了。”桃夭指着街头的一家铺子，铺子前热气腾腾，那是一家包子铺。店主有些年轻，身材很有些肥胖，脸上过着谄笑，讨好的招呼着客人。
　　赵桓打了个响指，“去买。”
　　不过小半炷香的世间，一只手伸进车帘，恭敬的递进来一个油纸包，还冒着腾腾热气。
　　桃夭在赵桓开口的时候就放下了车帘。
　　赵桓将包子接了，转递给桃夭。冰冷的指尖触在油纸包上，竟生出疼痛之感。桃夭拿出一个包子，臂弯中仍抱着那个木盒，咬了一口，而后嚎啕大哭起来，“娘…娘…”
　　油腻腻的包子梗在心口，真的，好恶心。桃夭却止不住大哭。
　　赵桓未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但忆起清河郡主，那是他最小的堂妹，在几年前也这样哭过，众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她止住哭。
　　不知为什么，赵桓的心被她牵动。低地的呜咽，到最后的崩溃大哭。他只得轻拍她的背部，学着记忆中的样子，慢慢哄她。
　　“你娘在哪里，我带你去找她？”
　　指尖的油腻仍在，凝固在冰冷的指尖。似乎承受不住，她紧紧抓住赵桓的衣袖，而后缓缓松开，将脸贴在琴盒上，“她在这里。”
　　“她死后，我无处可去。”
　　赵桓眸光闪动，伸手抚上衣袖上的油渍，将她拥入怀。
　　原来，她很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