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星星都开满花》红若

3、巴黎重逢

　　凭着记忆，敲开曾经的那一扇门。
　　来开门的，正是三年前的房东太太。
　　她看着海洋，忽然就笑了。她说，你们住过的那间房子还没有人住。
　　于是海洋逃离了一个满是苏文迪的城市，来到了另一个满是苏文迪的城市。
　　这叫他怎么能把他忘掉？
　　夏天，和三年前一样炙人。漫步在巴黎街头，满目的哥特式建筑，大大小小的雕塑充满了复古气息；服装、香水、葡萄酒等奢侈品云集；法国人的浪漫天性为这座城市增添了几分灵性。海洋走过曾经走过的每一条街，每一条小巷。到处都是苏文迪的影子，他拉着自己的手，笑靥耀眼过阳光。
　　也许他真该从新爱上别人，海洋想起妹妹的话。
　　清晨的阳光分外明媚，空气也特别清新，从巴黎出发经过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海洋来到了凡尔赛宫。上一次和文迪来的时候，歌剧院正在进行封闭式大修，无法参观。那时候，两个人约好再来，如今却只有海洋一人了。
　　还记得文迪开玩笑似的说过：“路易十四时期，想在这样的宫里引人注目，坚定不移的意志和娴熟的奉承技巧缺一不可，不仅要个人魅力出众，而且还要挥金如土。”
　　在国王的大套房，因为路易十四自诩为“太阳王”，将太阳作为王位的象征，所以房间的主要装饰题材是环绕太阳的七颗行星。
　　而宫中最为富丽堂皇的宫殿是镜厅，长７３米的镜厅一端是战争厅，另一端是和平厅。面对花园而开的１７扇巨大拱形窗门相对应的是１７面巨大的镜子，每面均由４８３块镜片组成。路易十四收藏的８座罗马皇帝雕像、８座古代天神雕像及２４支光芒闪烁的火炬排列两旁，令人眼花缭乱。但原本用于装饰镜厅的银质餐桌、银烛台、银盆景等，都不幸由路易十四本人回炉制成银器，以资助战争。
　　海洋看着宽敞的长廊，又想起和文迪一起来的那次，他还曾经趁没人经过的时候偷吻了自己。
　　每走过凡尔赛宫的一处，海洋都仿佛看见了自己和文迪的影子。
　　国王寝宫位于宫殿最中心的位置，室内的装饰华丽而繁复。金漆木雕、绣金锦缎、还有国王亲自挑选的党是最杰出艺术家的油画。金红织锦大床和绣花天篷是专属于国王的场所。文迪甚至送过自己一小块类似的锦缎。
　　皇家教堂的外观与宫殿属同一风格，但没有布置在主要轴线上。教堂建筑混合了哥特和巴洛克风格。高达２５米的教堂有彩绘玻璃装饰、陡峭的尖顶和神兽装饰。文迪还笑自己看见彩绘玻璃的样子就像小孩子看见糖果。
　　“老公，你看那孩子，多像咱儿子！”海洋身后不远处，一位脚蹬普拉达高跟凉鞋、提着阿曼尼挎包、穿着的华丽程度不亚于凡尔赛宫的女士悄悄地指着海洋，对着自己身边穿着一身休闲装的男人说。
　　那男人看了看海洋的背影，说：“那哪儿是像啊？我说老婆，你怎么连自己儿子都不认识了？”
　　女人惊讶得张大了嘴，当然没忘记用手捂住，她拢了拢栗色的长卷发，走到海洋身边。轻声叫道：“宝贝儿子！”
　　海洋惊讶得看着她，想着自己居然在凡尔赛宫遇见了老爸老妈。
　　“儿子，你结婚了没有？”这是姜太太看见自己儿子问的第一句话。
　　“妈，我才２０。”海洋有些无奈，妈妈虽然是欧洲贵族后裔，而且也的确能从外表看出她高贵的血统，但也许除了爸爸，没人受得了她的孩子起、健忘、和胡乱关心事情。
　　“２０就不能结婚么？”
　　“老婆，中国男人２２岁才能结婚。”姜先生说。
　　“哦。宝贝儿子，你有男朋友了没有？”
　　“妈，我是男人。”
　　“儿子，妈不歧视同性恋。”
　　“老婆，咱儿子不是同性恋。”姜先生插话。
　　“可是保不准哪天就会爱上男人。”
　　“妈！”海洋已经不行了，他真高兴爸妈几乎不回中国的家。
　　“对了！”姜太太好像想起了什么要紧事儿，“我宝贝闺女呢？”
　　“小琴在家里呢。”海洋说。
　　“海洋，”姜先生说话了，“我和你妈准备给小琴办生日宴会，今年她也１６了。”
　　“可是小琴不喜欢人多……”
　　“不会有很多人的。”姜太太说道，“到时候我跟你爸都回去。”
　　“这样啊。可是你们有没有问小琴的意见？”妹妹是海洋最宝贝的人。
　　“我们昨天刚收到小琴的信，她也同意了。”姜先生回答。
　　“你们还写信？”海洋吃了一惊。
　　“宝贝儿子，你知道我不喜欢打电话。”姜太太似乎不太满意儿子的反应。
　　“哦，那随你们。”海洋放弃辩论，更何况小妹同意了。
　　“儿子，你真没有男朋友么？”姜太太仍然不放弃最初的话题。
　　“儿子，我也想知道你有没有女朋友。”姜先生有时候也会和姜太太一样好奇。
　　“男朋友没有，女朋友也没有。”海洋几乎郁卒。
　　“儿子，我表哥就是你舅舅新娶的老婆的侄子的小姨的姐姐的儿子挺不错，要不要妈介绍给你认识？她好像还有个女儿，不过是前夫的孩子。”姜太太看起来非常想促成这一对，“我见过那孩子，挺帅一小伙子！”
　　“妈！”海洋完全受不了了，“我先走了，爸、妈玩得开心啊！”
　　“哎！宝贝儿子！”姜太太看着儿子的背影，感叹道：“老公，咱儿子都这么大了。”
　　“是啊。”
　　“再过一阵子也能看见宝贝闺女了，真想那小丫头！”
　　“我也想她啊！肯定跟你一样漂亮了。”
　　“肯定比我还漂亮！”姜太太拿出镜子照了照自己保养得依然年轻、没有一丝皱纹的脸，“１６岁，正是女人皮肤最好的时候。”

　　回到巴黎的第二天，海洋去了巴黎圣母院。
　　他站在那建筑物里，仰着头，凝望那美丽的玫瑰玻璃窗，似乎又看见了文迪。
　　“数到三，”他暗暗地想，“如果眼前出现一个比文迪还英俊的男人，或是比小琴和筱航还漂亮的女人，我就忘记文迪，爱上他。”海洋自嘲的笑了笑，他相信不会有人出现在他眼前，因为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他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
　　一、二、三。
　　海洋睁开眼睛，然后看到一个人。男人站在门口，阳光从他身边探进来，他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裤。棱角分明的面孔，英俊得不像话。
　　海洋忽然慌了，这样不算数吧！刚刚的想法只是调侃自己罢了！
　　男人朝他走过来，皮鞋接触地砖，轻响。
　　“我以为你该在耶鲁上大学。”他又伸出左手，轻触海洋的脸颊。那只手很漂亮，骨节修长，指尖上有着淡淡的茧，“我想起你了。”对，三年前他们见过面的，只是眼前的男孩忘记了。那时候雨里的男孩哭得那么伤心，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他还记得自己看见那张录取通知书时的惊讶。
　　海洋看着柳笛笙，他居然知道那一书大洋彼岸的录取通知，但自己真的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除了母校天台上那荒唐的一幕。
　　柳笛笙轻轻地笑了，那一瞬，再美的彩绘玻璃也失去了光彩。
　　“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柳笛笙的声音低沉，但是好听，“我明天要去意大利，你愿不愿意一起来？姜海洋。”
　　鬼使神差般地，海洋点了点头。
　　“也许我能忘掉你了，苏文迪。”海洋在心底默默地说着，告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