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三 ...
-
左徽廉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自去年三月一别,白嘉絮就再未回过漠北。如此算来,已经有一年未曾相见了。
“治岚,”左徽廉唤他:“多谢。”
白嘉絮笑着摇摇头:“无妨,既是受了小九之托,我自会尽力而为。更何况夫人如此妙人儿,不舍您伤心呐。如今人命危急,还是速速去救人罢。”
左徽廉点点头,前头引路。
日头已西斜。
因得白日里大哥回来,左二公子很是兴奋了一番,现下已累得睡着了。
白嘉絮诊脉之时,一向不喜欢有旁人在侧,林芝雪和左徽廉都在一楼等着。
母子俩相对无言。
面对着许久未见的大儿子,林芝雪不知该说什么。他们已经离别太久了。左徽廉的面容并未改变多少,但是气质却是天差地别,她记忆中的小孩子,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身为母亲,林芝雪觉得很心疼。她有很多太多太多问题想要问儿子,她想参与他这八年的生活,即使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她也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对儿子说,八年前的愧疚,八年来的悔意,与思念。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
她已经太累太累了。
连着十几天粒米未沾,又昼夜不眠,即使她内力深厚,也支撑不住了。
现在的情况,明显更危急的是二子。
她宝贝的小儿子,她当年几乎用命换来的儿子。
这二十几年来,她日日夜夜担忧着。
若是孩子先天有疾,做父母的时刻不停地经受着失去孩子的忧虑的折磨,那么身为父母,会走向两个极端。
要么看破,生死随缘。
要么疼入骨子里,不允许他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很明显,左家这对父母,父亲左丘是第一种,母亲林芝雪是第二种。
决不允许。
左徽廉叹了口气,他看出来了母亲的隐忧,上前揽住母亲的肩膀。
他真的是离开太久了,虽然母亲一头青丝还未变白,虽然母亲容颜丝毫未改,可是手下的肩膀,只剩下了一把尖锐的骨头,直刺得他心痛。
“娘亲不要担心,我相信治岚。相识这么多年,经他手的病人何止几千,无一例外,药到病除。他一定可以治好安景的。”左徽廉轻声劝着。
林芝雪叹了口气:“济慈,我这心里啊,慌得很。我怕啊,怕安景他、他、他”
她停了下来,不忍再说。
在嫁到岁辞之前,她是苏越圣女。从小被教导着像男人一样责任担当,坚强执着,无论遇见的是怎样的困境,都不能哭。不能哭!
后来嫁给左丘,跟着他回到岁辞。岁辞温婉的水乡气氛和居于内室的温馨日常唤起了她身为女子的温柔体贴。
可是,她还是不会哭。
即使内心悲凉到绝望,她也只是面色发白,面容憔悴,绝不会哭。
左徽廉轻轻的拍着娘亲的肩膀,像小时候娘亲哄着他睡觉一样,温柔而温暖。
“娘亲你放宽心,安景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治岚可是号称‘阎王敌’的人,没有他救不回来的病人。你先不要担心,等治岚诊完脉再说。娘亲要是累了,就靠着我歇一会儿吧,这么些天未曾好好休息,可叫人心疼。若是安景好了见你这么憔悴,定会生气的呢。”
他的声音温柔低沉,咬字慢慢的但是极为清晰,这让他的话充满了安定人心的力量。
林芝雪才恍惚自己定了定心,温柔地笑着说:“唉呀唉呀,娘亲的济慈长大啦!”
左徽廉也笑。明明他的面容像左丘多些,这一笑,竟让人明显地看出两人的血脉相连。
同样的温暖,同样的温柔,同样的坚定,同样的担当。
林芝雪轻轻地把头靠在大儿子那宽厚的肩膀上,安心的闭上了双眼。
若是,若是,实在救不回来的话。
万幸她还有一个儿子。
还有她的济慈。
左府华庭。
诊完脉之后,白嘉絮就被请到了这里,左家老爷、夫人和大公子都在这里,等他说诊脉的结果。
白嘉絮面色凝重,缓缓地道:“左二公子先天不足,多年修身养性也不曾恢复半分,全是因得他体内有一种毒。他这一次病情如此凶猛,是这次情绪太过激烈,所以引出了毒性。”
三人俱是面色一白。
左徽廉急声问:“是什么毒?可严重?”
白嘉絮沉吟道:“这种毒我从未看到过,具体怎么医治还要再确定。不过这毒,依我看,怕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罢。”
“娘胎里?”林芝雪面无血色:“我的体质,我以为,我以为,永济,我”
左丘面色微沉:“我知道的,雪娘。不怪你。白先生,这种毒名为浅思娆,不知你曾听过?”
白医师眉头微皱,浅思娆这个名字,他好似听过的。
看他面容凝重,左丘以为他也没有办法,苦笑着说:“原本就是我的错,害得雪娘丢了圣女之位,只能随我远走他乡;又害我儿从小受不足之苦,现下又,又”
他说着说着停了下来,叹了口气。
白嘉絮摇摇头:“左大侠不必担忧,我回漠北翻一下我师父留下的医书,或许会有线索。不过,二公子现下情况不是很好,我担心待我回来时,二公子他,已经”
左徽廉微微沉了下眼:“要不,治岚你带着安景一同去漠北吧。”
左丘点头:“眼下也只有这样了,交给医师照料,老夫也放心。”
林芝雪长叹了一口气:“既是这样,就麻烦医师了,”说着向白嘉絮施了一礼,又转头对左丘说:“永济,我想,回苏越一趟。”
她表情坚定,这个从小被当作男孩子养大的圣女,最不缺的就是坚定执着。
左丘深深地看着她,片刻之后缓缓道:“我陪你一起去。”
看着夫人急切地想要拒绝的样子,左丘突然笑起来:“你可不能拒绝我。在岁辞这方寸之地待了许多年,你也闷得不行了吧,我们去往苏越的一路上,好好观赏一下风景,就当,故地重游了。”
林芝雪也被逗笑了:“你这人,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是惯没正经的。”说着说着叹了口气:“安景生死未卜,我怎么有这心思?”
看着左丘明显是要对林芝雪说些什么的样子,白嘉絮和左徽廉对视而笑,一同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