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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遥想的日子2 ...

  •   深秋的一个傍晚,家里的盐又吃完了。姐姐在做功课,妈就给我二块钱,让我去买盐回来。我就蹦着跳着去了村西头。回来的路上,我一手掂着盐,一手攥着剩下的钱;忽然想起爸爸给我讲的他小时候生吃盐的一个故事。我就用舌头尖在盐袋上舔了一下,特咸特咸的味道刺激了我的大脑神经,一瞬间映在眼前的竟不是盐,是那种过年都很少有人家买的五毛钱一块的糖。这一下就不得了了,我看了看左手心皱巴巴的五毛钱,咬了咬牙,将它放入秋衣的口袋中。一个关于“糖”的计划就应运而生了。
      “妈,我回来了!”我甚至走进厨房还是蹦蹦跳跳地。“嗯,快来,我急着使盐呢!回来晚了就吃甜饭了!”烛光映下妈妈操忙的身影,我的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我仍假装着高兴,左兜儿掏掏,右兜儿摸摸,裤子兜也摸摸;哇的一声大叫:“妈,我把剩那五毛钱丢了。”妈急忙走过来,把我衣服的口袋都抄了一遍,就骂了我几句。“罢了,你去你爷家拿手电,我去找一圈,燕,你来看一下锅,你给我坐这烧火!”我红着脸坐在了灶堂前,听着姐姐唠唠叨叨地埋怨我,心里难受极了。看到灶堂里跳动的火,我想起老师讲的“火要空心,人要实心”这句话;忙摸了摸胸膛,然后说:“姐,你过来,听听我的心。”
      “我瞧着锅呢,你别找我疯啊!一会儿妈回来准得挨揍!”
      “我没跟你疯,你来听听我这心是空的还是实的。”姐拗不过我,就走过来学着村头韩医生的派头,俯下身耳朵贴在我胸膛上,并用手敲了敲说:“实的,一定是实的!”然后就咯咯地笑着去了锅台边。
      我这才舒了口气;把了柴,让火烧得更旺些!
      “唉,你个捣蛋鬼,是不是走路又蹦着跳着的,来回找了三遍都没有;以后干啥事给我上点心,整个一糊脑子。”妈妈走到缸旁,舀了瓢水呷了一点,也不看我,就直接拿起碗开始盛饭了。我将头埋得很低很低,假装在拾些柴火;其实,我的脸已经像烧红的碳一样了。
      吃完饭,我就急忙一个人躺在了床上;趁着妈和姐还没过来,就将钱拿出来看了看,心里仍是惶恐不安地。妈走进来一边甩手一边说:“把秋衣脱了,我给你洗洗。”看着两手肥皂沫的妈妈,我连死的心都有了;磨磨蹭蹭地脱下来,刚要递过去妈却说:“你掏一下口袋,整天放些没用的纸片在里边,作业本不要钱啊,拿着撕来撕去的!”我手哆嗦着,再也不动了;妈看到我地异常,一把将衣服夺下,用手一翻,我就哭了起来。妈将钱丢在桌子上,站在堂屋门口左手一挥:“给我滚起来,愿往哪往哪去,学会骗家里钱了,长大了啊……!”她一边走一边仍在怒叱我,待走到井边时,就听不到声音了。我胡乱地披了外套,轻轻地走进堂屋,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上,生怕弄出一点响动来。姐姐坐在对面正在灯下写作业,我听着刷刷地写字声,心里恨极了;恨自己为啥整天那么多事,不能像她一样安安生生地;气着妈妈平时不给零花钱,越想怒气越大。一抬眼看到躺在桌子上的五毛钱,就一把抓了过来,放在两手间,用力一扯,便分成了两半,我就咝咝啦啦地撕开了,咬着牙,很用力地撕。
      姐姐显然给吓住了,呆了半晌,才叫了声:“妈!”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妈已经甩着沾满泡沫的手夸夸几巴掌将我打倒在地上,妈是狠了心地打我,那声音里分明带着哭腔,她没打一会,就坐在一旁孩子们似的抽泣了。……
      这件事给我的感触是极深的。从那以后,凡是家里的钱我都再三询问才拿的;哪怕是掉在地上的一毛钱,我捡起来后会马上找到妈妈教给她。这个好习惯一直伴我走到了今天,我想这一辈子我都会有这么个习惯了。
      我一天天长大,家里的生活也一天天地好了起来。但是像鸡啊,猪啊这些肉类,还只能是在逢年过节吃一点!所以我对“吃”这个字眼还是钻的很深;很研究。
      那是在课堂上,语文老师谈到名食时,说了一道叫做“叫化鸡”的菜;我可谓是将耳朵竖得和头顶一样高了。在心里记下了老师随口简述的做法,并默背了小半堂。
      放学后,我就满庄里去寻鸡;然后抹黑在北桥洞下挖了一个小火灶;又到自家田里调和了一大坨黄泥;一切准备妥当,天已经很晚了。待回到家时,满身的泥土又让妈妈唠叨了几句。夜里,我想来想去觉得捉鸡这个活不是我一个人能完成的,就在心里盘算着为自己物色搭档,直折腾到月光照到我脸上,才慢慢地睡去。
      第二天由于过星期的缘故,放学比较早。我一把拉着邻村的峰娃跑到厕所里,将计划小声地告诉他,并求他帮忙。这家伙听了一会儿就开始不停地咂嘴,直接向我索要一个鸡腿作为报酬,还说否则就告诉老师。我就装作很难为地样子,答应了他。路上,他竟又威胁着向我要了一个鸡翅,出于无奈,我也答应了。
      秋凉三分,草木皆枯,人们都要去田里整理枯草,翻梨田地;就为我们两捉鸡创造了大好时机。
      我们俩找到那只悲催的鸡,像鬼子进村一般一左一右围向那只鸡,鸡受我们一惊四下里跑开了。我们俩就左追鸡,右追鸡,前拦鸡,后截鸡;现在回想起那个搞笑的场面,就好像是:我要跑,他拦我,左拦拦,右赶赶,中间还夹了只搞笑的鸡!峰娃那笨拙的身影,以及我拼了命地左追右扑,每每想起都让我笑得合不拢嘴。
      没过多久,那只鸡就熬不住了,跑进了靠着墙的一排芦苇内。我们相互示意了一下,就一人抄了一根芦苇杆,在两端向里边用力的戳;过了几分钟,里边就没动静了,我抽出芦苇杆一看,妈呀,血!我捅死了这只鸡。只有九岁的我当时就吓甍了,眼睛瞪得老大,一动不动的盯着棍子上的血……。
      “羊娃,快跑,吴老婆回来了!”听到这句话,我思想还没转回来,人已经跑了起来。我俩一气儿跑到奶奶家,躲进灶火旮旯里;奶奶眼瞎,没看到我们,仍在忙着自己的事。安静了半个小时,没有任何异常,就偷偷地出来,各自回家了。
      夜色拉拢而下,几颗星出现在廖高的秋空上。我拖着疲惫的身躯晃晃悠悠地走着,微凉的秋风频频扫去我身上的冷汗,待到家门口时,已经是东倒西歪了;显然,这风一吹,我又发烧了。妈妈将我放在床上,匆匆又给我熬了酸葱汁,并加入了两颗鸡蛋;吃到鸡蛋时我就想到了那只鸡,心里惶恐地喝了汤,赶紧蒙上被子睡去了。
      早上,几声鸡叫我就醒了,便又想到那只鸡。“唉!大概又要挨骂了!”我仍赖在床上,连尿都忍着。
      不多时,就隐约听到吴奶那骂得令人难堪的尖声了;简直就是打花生的机器,难听又难为。我蒙上头,脑海里大概想象出吴奶一手拖着个老碗,一手夹着两支筷子,伴着连珠炮般的咒骂声,不时地用拿筷子的手举在空中,让筷子在空中来回地划着半弧;可能待她走到村中心的老井边时,大狗叔会放下手中的大碗,用左手或右手扯着袄袖子在嘴上一蹭,冲吴奶半开玩笑到:“吴嫂,身子骨硬朗啊!还能像年轻那会儿“骂满庄”啊!”
      “哈哈哈……。”随着大家一阵哈哈大笑,只见吴奶眼睛一瞪,筷子马上指向了他们:“可要管好了娃娃们奥。”似乎她知道是谁家的娃娃干的似的……。
      太阳升上了三杆,妈又领着姐姐上地去了。村子里死一般的寂。我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静静地看着太阳从窗口照进来,慢慢地移到北墙根;便听到门栓咣的一声被打开了,姐姐就跑到了床前……!
      这件捣鸡的事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和后果,但听着吴奶连续骂了几早上,倒是给自己上了一节道德教育课。直到五年后,我回庄看望爷爷奶奶,看到吴奶那低矮的坟时,我才在心里对吴奶说:“奶啊!您的那只鸡都是我的错啊!给您老添气了!”但吴奶已长眠地下,给我留下了终生遗憾!
      童年的事总是层出不穷,乐趣与烦恼也从没有离开。每每回忆起童年的这般那般,心里就冲满了无限地遥想与依恋!窗外的夕阳拉着老垂柳的身影,拖到我的脸上,撞回我的思绪;望着球场上嬉戏的孩童,我的心内竟升起了丝丝失落之感……。
      越走越快的时间里,我只能愈来愈遥想童年的日子了。啊,亲爱的,在明天那个柳絮纷飞的日子里,我还能否像孩童时一样,再放纵一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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