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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沛王府 ...

  •   这个夜间,不光是安营堂的狱卒忙的不可开交,整个长安城内的牢房几乎塞满了人,城防步兵满大街都是,兵卒们拿着画像,见人就抓,凡是十三四岁左右的少年几乎被抓了一个遍。紧接着,只要是个男子就被抓住塞进了牢房。京兆府放不下,就往南城安营堂,北城的普宁坊中塞。塞不下就往东市西市搭建的的临时监牢里塞。整个长安城,个个牢房人满为患。

      一时间人声鼎沸,万人空巷。

      沛王府内,成百数千盏灯燃起,整个沛王府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李幼鸣稳坐在玉兰书院的大书案前,安静的如同一座雕塑。面前铜兽口中袅袅青烟升起,特意加过倍数的龙脑香和佩兰能让人能够平心静气,并保持头脑清醒,李幼鸣现在很需要这两者。

      他目光炯炯,手执黑色棋子,正在思考如何落子。对面与之对弈的人已经换了三个,现在哆嗦着跪坐在他棋案对面的是大理寺下属的台狱典长,公孙子钰。

      玉兰书院里里外外站着的都是人,满满当当,个个神色焦虑,如同一群热锅上的蚂蚁。

      时不时有人从院外跑进来,禀报当下长安城内寻人的情形。

      李幼鸣“啪”的一声把棋子放下,冷声道:“公孙大人,你又输了。”

      公孙子钰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哭丧着皱巴巴的脸,跪坐在塌边,连连顿首,说:“下官不才,下官不才……李大人换个人对弈吧。”

      厅内书架前一众人等定定的看着桌面上的残局。黑子势如破竹,以倾倒之势迅速碾压对手白子。棋盘之上,看不见的硝烟弥漫着,黑子的气势如同惊涛骇浪一般。

      公孙子钰是棋中高手,在长安城内很有名气,却被碾压的零落成泥。频频擦汗。

      李幼鸣依礼起身,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个大诺:“有劳公孙大人,请公孙大人去客房休息吧。”

      公孙子钰如何敢受他的礼,吓得跌坐在一旁,磕了三个头,落荒而逃。

      李幼鸣身不挂印,不授官,担了一个鸾台侍郎的虚名,名满长安城,自然是有着非凡的才学。

      此刻他静静的看着窗外问道:“几个时辰了?”

      一旁贴身侍奉的礼官廖心砚回答道:“巳时至此刻,已经九个时辰了。

      天都快亮了。

      东方已经初现青灰鱼肚白,距离沛王府的主人,当今帝国的六皇子沛王李贤失踪,已经度过了整整九个时辰。

      人人度日如年。

      李幼鸣整了整素净衣衫,除下外袍衣冠鞋袜,披发裸足站在玉兰树下。“去备车来,我马上要进宫去,请罪。“

      院里子的众人呼呼啦啦跪了一地。

      李幼鸣裸足踏了出去:“都起来吧,我自领罚,不干尔等事。”

      虽如是说,众人却没有一个敢抬头,更无一人敢追随前往。

      九个时辰前,沛王失踪。

      ——
      据审讯结果,沛王最终出现的地方是玉兰书院,据说殿下令亲随守在玉兰书院外不得进入,半个时辰后,人便销声匿迹,连个影子也不见半个了。

      届时李幼鸣正在亲自书写当日的起居录,闻讯大惊,沛王向来稳重,从不为无端之事,如何便能不翼而飞?

      他立即传令全府,层层细细审问,沛王府管制有方,不足半个时辰便排除了沛王仍留在府内的可能。

      一个在东南角门蔷薇园值守半瞎的婆子不清不楚的描述:似乎见到沛王殿下带了一个高挑黑衣男子从东南角门出了去。

      李幼鸣亲传那个半瞎婆子,那婆子见了李幼鸣,紧张的糊涂起来,又说:“远远的看着,不甚真切。只穿了寻常的服饰。“

      问的急了,那婆子瞪着两个昏暗的眸子开始胡言乱语,连连摆手:“奴不知哦,奴看不清。“

      李幼鸣不敢托大,亲自带了两个随从,匆匆循着镂花湖水从东南门找寻而来。角门年久失修,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链大锁被人断成两截,冷冰冰躺在草丛中。

      李幼鸣眼前一黑,心知大事不妙,赶紧召集沛王府十几个管事,齐聚玉兰书院。
      一时间众人众说纷纭,却没有一个能说出靠谱的法子来。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转眼间,天光大亮,已是第二天,再过一日,春分,皇帝会率领百官去东门祭天。今日下午,宫中大内总管便会来各皇子府中宣旨意,距离现在,不过四五个时辰了。时间,很近。

      李幼鸣发现沛王出走之后,当即亲手手书一封,命侍卫送至太子弘处,恳请太子出手相助,关闭城门,临时急凋羽林军和京兆府官兵两处,细细搜索长安城。于是诺大一个长安城,一时间人声鼎沸,只要年纪相仿的男子,一窝蜂的被关进了各处营寨和牢房等待审讯。李贤和王勃再安营堂处听到的隐约的嘈杂人声,皆起源于此。

      凌晨卯时三刻,太子弘遣人过来询问:“可有线索?“

      李幼鸣颓废回到:“无。“

      卯时四刻,太子弘又遣人来问:“可有线索?“

      依然是无,如此问了数次,李弘亲自赶了过来,甫一进门,就开始咳嗽,李幼鸣忙出来迎他,扶着他进府:“殿下,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李弘自幼体弱,连着一夜只打了一个盹,这会子苍白着脸问道:“还没消息?如何就走丢了?这可还了得?”

      李幼鸣搀着他落座:“臣下也不知,这会子羽林军和京兆府的人都在找,都快把长安城翻了一遍了,还是未果。”

      李弘看了他两眼:“你先把衣衫穿好,这成什么样子了?“

      李幼鸣眼圈一红:“臣准备去宫中请罪。“

      李弘喘了两下,叹了口气:“先不忙去,你也别光顾着外面,家里面可都搜了?可少了什么东西?可少了什么人么?”

      ……

      善儿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漆黑,窗外天色已露出蟹壳青,天光乍泄,似梦似幻。他重重地咬了一下舌头,疼的要死,不是做梦。

      反应过来是被王勃捆缚在这里,气得差点又昏了过去。张口欲骂人,却发现自己口里塞了核桃,挣扎不开。

      善儿闭了闭眼睛,在心中咒骂道:“不得好死王子安!待我出去,告了李侍郎,定要将你碎尸万端!”

      他身强力壮,当下翻身下床,滚到桌边,找到一处尖锐桌棱,重重地摩擦手腕上地绳索。井绳虽粗,好在年旧,即便如此,也磨得双手手腕皮破才将腕上井绳磨断,又解开双脚,掏出口中核桃,靠在凳子上不住地喘息了一会。

      折腾了这一会子,旭日已经冉冉露出头来,屋内光线微微,隐约可见。
      他把王勃地箱笼床铺,桌屉房梁翻腾了一遍,找出五锭硕大金元宝,和一袋白花花地碎银子,毫不客气地塞到怀中和袖中,踹翻凳子,从院墙之上一跃而出,弯腰就往司学堂处小跑而去。。

      晨光熹微,人迹却稀少。善儿跨过九曲桂魄长廊,刚抵达司学堂外面假山处,便觉察出不对来。往日间,这个时辰,除了洒扫仆役,此处几乎不会有人,此刻这里却有好几处人来人往,且人人面带焦急恐慌之色。

      善儿诧异,认出前面来人是司学堂地墨心,拦住他问:“发生了何事?”

      正急匆匆地往这边走,冷不丁被他一拦,定睛认出他来,脸上一黑:“你去哪里了?昨夜间整个司学堂都在找你。”

      善儿眉心突的一跳:“找我做什么?”

      墨心低声说:“昨夜府上出了大事,各处连夜起来点卯,大家寻了你一晚上,急死了快,你快跟我回去应卯。”

      善儿心中惴惴,眼珠一转:“出什么大事了?”

      墨心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急匆匆说:“说是府上走丢了重要的人。李侍郎昨夜把周掌薄他们叫走去玉兰书院了,到现在没回来!”

      “重要的人?”善儿心思急转,怕不是王勃出逃被发现了?

      善儿当下应道:“好好好,我就跟你回去,你先走一步,我小便一下,稍后就过去。”

      墨心说:“也罢,我还要送吃食给他们去,你快点过来!”

      支走了墨心,善儿慢慢地向后退去。周世昌不满他良久,这次一夜未归,肯定会被抓住错处,这事儿怕是不干净,他需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与其被周世昌责罚,倒不如直接去找李侍郎,先在他面前告揭发王勃出逃,自己被打在先,王勃出逃在后。现在全府上下都在找他,自己揭发有功,说不定还能平步青云。

      这事要快些行事才好,若是被周世昌先遇到了自己,审问之后,头功肯定又要被他抢去了。

      善儿心思敏捷,当下掉头向玉兰书院奔去。

      事情也是巧合,怕谁来谁,刚一转过月门洞,迎头遥遥地看到周世昌带了几个司文堂地人匆匆向这边行来,一抬眼,和周世昌打了个眼对眼,吓了一跳,慌忙扭头向后急跑。

      周世昌在身后咬牙怒骂:“去把那个不知死活地兔崽子给我抓回来!”

      善儿虽然强健,无奈身上揣了重物,又是一夜未歇,身上疲软,没跑两步就被身后地人一脚踹翻在地,翻了个跟头。

      周世昌边往这边走,边瞪眼睛怒骂:“一夜不见人,见了我,掉头就跑,必是心中有鬼!赶紧给我捆了送去安法堂!先抽一百鞭子再好好审!”

      善儿心中大骇,手忙脚乱的,欲爬起来继续往前跑,还未起身,又被踹了一脚,又恰巧走廊是个下坡,骨碌碌滚顺着走廊滚出老远,怀中的金锭子,银果子呼呼啦啦在身后撒了一路。只滚到一个赤着地脚边才狼狈地停了下来。

      一抬头,心如死灰,站在面前地人正是他心心念想要邀功的李幼鸣。

      只见李幼鸣脸色铁青,披发赤足,一双眼睛微微眯起,如同刀子一般盯着自己,一旁还站着一位锦绣衣衫的青年男子,用丝帕轻捂住嘴巴,剧烈的咳嗽着。

      李幼鸣冷冷的盯着地上的鼻青脸肿的善儿,冷冷说:“给我绑了,我要亲自审。”

      李弘皱着眉头,口气不悦的责备他:“幼鸣,你这也太疏忽了,眼皮子底下怎么出了贼?这么看,贤儿丢了倒也不稀奇。”

      李幼鸣脸上挂不住,一言不发,气得嘴唇直哆嗦:“去,给我把我桌上那本白皮册子拿来。”

      手往下一甩,一本厚厚的线装起的本子跌落在善儿的怀里,扬起的页子砸的脸生疼。

      李幼鸣喝令:“给我读!错一个字儿,割了你舌头!”

      善儿硬着头皮翻开本子,心中犹自百转千回,这下子,邀功可能不行了,想着可千万如何能撇清了自己。

      他顺着字一行行的读下去:“说谎者,以生碳烧红塞入口中,耳中,犯者口鼻皆烂,血肉焦糊……若是,若是更甚者。“

      “以……以剥皮为上,由脊椎下刀,一刀到底,背部肌肤分成两半,细细用……刀分开皮肤跟肌肉,受刑者如同蝴蝶展翅……“

      竟然是一本酷刑详记,诸如抽肠,灌金,书写极其细腻残酷,如同亲见。周边众人听他颤颤巍巍读出,皆尽面露畏惧不忍之色,纷纷转过头去。

      他读了几页,心中恐吓,舌头不由得打转,再也读不下去,啜泣了起来,只恨不得这难熬时刻快快结束。

      李幼鸣喝道:“好好读!“

      善儿猛地打了一个哆嗦,手里的本子重重跌在地上。

      李幼鸣大声喝道:“来人,把他拖出去,先把这双手剁了,再回来读!”

      善儿崩溃大哭,伏在地上磕头如同捣蒜:“侍郎大人,侍郎大人。我说!我说!“
      李幼鸣阴着脸:“你当我瞎了,还是聋了?在我眼皮子底下竟然敢瞒天过海!给我说!“

      善儿痛哭流涕,眼泪乌泱泱的将衣襟打了湿漉漉,把如何和王勃拌嘴,如何被王勃打了捆起来,如何醒来磨断绳索,如何搜出王勃室内财物,一五一十,全部招认。

      李弘坐在椅子上练练咳嗽,嫌恶说:“你这奴才真是拜高踩低,王勃好歹是天子钦点的修撰,不过暂时受困,你竟敢这般辱没他,真是不堪。“

      众人均点头称是,谁也不敢大声言语。

      善儿低着头,软瘫在地上,心中一片比天高的痴心妄想登时稀碎如泥,残败不堪。

      李幼鸣侍立李弘在一旁,思索一会又问他:“人是昨日晌午就走掉了?“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又速把蔷薇园的半瞎婆子叫过来,细细问她所看到二人的身高模样和衣着。

      和善儿说的话虽然有些出入,但是大致错不了。李幼鸣这才唤人去王勃长安城内的家中去追查,又去查王勃在长安城可还有相熟的友人,一并把其住处行处查个清楚明白。

      果不其然,来人说昨日下午见着王勃和杜津苏味道三人,同携了一位俊俏小公子在桃花醉处吃酒。

      又过了半炷香,又说,因着打上了京兆府的人,被司户部的人带走了。正在查找带往了何处。

      李幼鸣赤着脚来回跺着步子:“去,再查!“

      李弘斜靠在凳子上,微笑着说:“你也别太焦急了,我瞧着,这也差不离了。是不是也该把令牌还我了。“

      李幼鸣脸上一红,踌躇了一下:“殿下,他们既然打伤了京兆府的人,八成被捉拿了,一会子找到了,还不知哪里提人,殿下的令牌……“

      李弘素来脾气极好,轻笑了一声:“明日就过节了,今日,一会儿宫里就有人过来传旨,你还真想留我过夜么?“

      李幼鸣捏着腰间的令牌,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恳求道:“殿下……“

      李弘无奈,一挥手:“罢了,罢了,回头再给我送来罢。“他起身向后摆了摆手:”也不是外人,留步吧,都别送了。“

      身后又团团跪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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