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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牢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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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至一个大门前,王勃透过马车破旧的大洞看到一座牌额,上书三个大字“安营堂”。原来是通坊放下设的一处牢营。
京兆府下属监牢位于长安城西郊,在通轨坊,延康坊,安宁坊均有牢营分布,分为上,中,下,三处,分别用于关押达官贵人,秀才乡绅,和平民百姓。
类似这种街边斗殴,群众摩擦,市井寻衅,一窝蜂的关在下处牢房,若是肯使银子,下处牢房也可以寻到相对干净一些的房间,显然张若质很是上心,贴心为二人好好安置了一番,特意为二人挑了一间阴霾气极重的牢房。
将王勃李贤二人重重的扔在牢房的破蒲草之上。几个兵卒扬长而去。王勃和李贤二人两个人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只有双脚还能自由活动,斜靠在牢房栅栏门上。
又过了一会,有两个狱卒过来探头探脑瞧热闹,看二人穿着得体,面容端正,不免疑惑。又一眼撇过角落里的李贤,见是一个长相极其俊美的少年,更是好奇,驻足不前。其中一个好奇问道:“二位犯了什么事关进来了?”
王勃瞪着眼睛:“呜呜呜。”
狱卒名叫苗小乙,笑说:“这还是真新鲜,得罪了什么人,怎么把嘴巴也封了?”
另外一个狱卒说:“大人,咱别管闲事,司户部关进来的人。”
苗小乙撇了撇嘴:“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们司户部什么时候管到我们安营堂来了?竟然把人关我们这里?”
这人上下打量着王勃李贤二人,见王勃年纪大些,对他说:“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王勃站起身来,向门边靠了靠。
苗小乙伸手将他口中的核桃掏了出来。王勃长长的喘吸了一口气,却被扑面而来的茅厕味熏得几欲昏死过去。
苗小乙问:“你二人犯了什么事儿?怎么会被关押此处?“
李贤方听他言语,遂将自己如何在南郊桃花醉喝酒,如何遇到张若质喝酒赖账,如何无缘无故打人砸店,如何将二人绑缚至此说了个详细。他口齿伶俐,添油加醋,把张若质无赖的行径添油加醋一说,苗小乙连连叹气。
当下跺脚:“我的天,这位兄弟,张长随本是个远近闻名的泼皮,只因着他舅舅年前提了司户参军,便在司户部寻了个闲差安置。平日里趾高气昂,目无法度,根本不把旁人放在眼里,活脱脱一个瘟神。别说打架斗殴,就是草菅人命也不算什么,你惹谁不行?偏偏去惹他?“
王勃苦着脸,叹气说:“小哥儿,我兄弟二人实在是老实本分人,平白着出去喝个酒,没想到却有这般牢狱之灾,不知小哥可否为在下松脱一二,待日后若能出得门去,必有重谢。”
另一个狱卒明一甲慌忙朝苗小乙使了个颜色,制止他伸出的手。对王勃说:“非是我们兄弟二人不通融,只是你二人关在此处,一举一动皆在我二人身上,回头给人瞧见,不大方便。”
王勃说:“这位爷,我二人实在是运数不济,平白了惹了一头官司,劳你给我二人解开绳子松一松,这里不见天日的,我兄弟二人也走不脱,有甚关系?”
他先是诉苦,又是恳求,后又许了两个狱卒十两银子,二人相互看着商量:“与我们也没坏处,怪可怜的,且帮他一下。”
明一甲忙不迭的把银子塞进自己口袋,拍着胸脯说:“兄弟,非是因你的银子,实在是看那姓张的恶人过不去眼,我兄弟义薄云天,二人拔刀相助,你还有什么吩咐,凡是我二人能力之内的,定鼎力相助。”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两个眼珠子上上下下打量李贤:“这小哥儿生得这样俊,怎么能住在这种鬼地方?真是丧尽天良。”
李贤被他紧紧盯得不舒服,皱了皱眉把头转向了牢房里面。
王勃说:“可有纸墨借我?劳烦官爷帮我送一封书信到光德坊杏林苑,交给他们的掌柜,叫曹达的。我这里还有十两银子谢钱。”
明一甲迅速的接过能让为之两肋插刀的银子,喜笑颜开的掂了掂:“别说送一封信,就是给你送十封,一百封,哥儿们也给你送。”
说着,喜滋滋的拿着王勃的信纸义薄云天的出门去了。
苗小乙随后也跟着走了。
王勃赶紧把李贤身上的绳索也解了开来,又把他口中核桃挖了出来。
二人这才得以活动活动筋骨,舒缓舒缓身体。
堂堂当今六殿下,皇后娘娘的掌上明珠,愤愤的吐出核桃,气得骂道:“你谈堂堂士子,王府修撰,怎么如此卑躬屈膝?真是丢脸!”
王勃冷哼一声,举了举手中的绳索:“有种,你别解开绳子,要不我在给你绑回去?”
李贤自是不肯:“那现在该怎么办?你写了什么给那个曹达?能送出去么?他靠谱么?”
王勃撇嘴说:“你能不能消停会?早先让你跑,你不跑。这会子可怎么办?你问我,我问谁去?”
李贤皱眉:“我做什么要跑?是那个刀疤脸先动的手,等回头见了京兆府尹,说明白了,看他们如何说?”
王勃眼睛一翻:“真要被你蠢哭,你还想见京兆府尹?你是不是疯了?京兆府尹怎么会有空过来审理街边斗殴?“
李贤说:“即便如此,你我既然被关在这里,依大唐律,三日内必然有人会审理此案。“
王勃抱着肩膀,哼了一声:“万一问起来,姓谁名谁,家住何方?你怎么说?你说你住在当今沛王府?”
“人家若是问你出来做什么,你怎么说?你说你背着府里偷偷跑出来喝酒打架,被绑进牢房,关在茅厕旁边?遣送回王府,哼,你说我二人会不会被打死?”
李贤突然滞一下,他被王勃连拐带骗跑出来大半日,又是喝酒,又是打架,若是真被武后得知,只怕要被重重责罚。这也就罢了,怕就怕他现在这个狼狈处境,若是被沛王府上上下下人几十号人得知,岂不是丢脸丢到天边去?
十来岁的少年脸面大如天,李贤又是自幼养尊处优的,如何能舍得这个脸皮?
想到此处,李贤登时闭上了嘴巴 ,有些委顿的往墙边靠了一靠。
王勃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登时气不打一出来:“我的大少爷,我就说咱赶紧跑,赶紧跑,你杵在哪儿充什么大尾巴狼?哎,真是蠢得气死人。”
李贤被他埋怨,又气又恼:“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牢房不大,四处墙壁时不时向下掉着墙屑,王勃努力翻身站起,向上透过小小得透气孔一看,两个狱卒在远处打闲聊唠嗑。偶尔一阵细细的风吹来,送进来一股经年陈酿一般的茅厕味,辣的王勃眼睛有点迎风流泪。
李贤干呕了一会,什么也没吐出来,王勃低声嘱咐:“你忍者点,一会吐在这里更恶心。还不快咽回去。”
听如是说,李贤干呕的更厉害了。好在几只灰毛耗子哧溜一声窜了出去,惊了李贤一跳,登时止住了干呕。
时间慢吞吞的,落日融金映在墙壁上,火通通一片,进而月亮升起,牢房上屋顶几个巴掌大的洞里有月光如同烂银一般洒在地面,地上蟑螂与耗子齐哀,馊臭共茅厕一味。
月华一片,团团皎洁。
左右也出不去,王勃索性翘着腿躺在地面,头枕在李贤腰间:“你说,等你我二人回到王府,日后会不会想起在这里躺着的时光?”
耳边老鼠咯吱作响,李贤简直要疯了:“才不会!我一刻也不想带在这里!”
王勃慢悠悠地说:”话不要说的这样绝对嘛,那沛王府日复一日的,连个活人也没有,并且又不能躺着数星星。这里还有你陪着说话儿,多好。“
天空中月华璀璨,打在王勃的眼眸之上,长长的睫毛忽闪出两片重重的阴影。
反正人也出不去,急死也没用,不如躺下来歇着。
李贤皱眉:“你那个朋友曹达什么的,靠不靠谱,他会想法子救我们么?“
王勃冲着天空轻轻的叹了口气:“别人靠不靠谱,我又怎知道?尽人事听天命罢。“
他换了个姿势,把双臂枕在脑后:“按大唐律,三天之内必须要提审你我二人,倒不如想想怎么说。“
李贤没好气推他:“你往边上靠靠,别压我腿。“
王勃翻身抱住他的腰间,蛮不讲理:“人肉枕头最舒服!我偏要枕在你腿上,谁让你不听话,让跑不跑,害的我被关在此间?“
李贤烦躁的很:“走开!“
王勃纹丝不动,鼻尖有李贤身上淡淡的檀香,这种脏乱之地,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紧紧靠着李贤,推都推不开。
王勃问他:“若是问你,你怎么说?“
李贤没好气:“说什么?”说着把腿弯曲,靠在胸前。
王勃被他一掀,脑袋跌在地上,不满的坐直了身体,又没骨头一样,使劲黏在李贤肩头:“提审的时候问你姓谁名谁,家住何方。你怎么编?”
李贤皱眉:“编什么?我是李贤,住在沛王府,是当今六皇子。 “
王勃猛然抬头,看李贤亮晶晶的黑眸,在月光下幽深似深海。
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你还真是能编,我怎么想不到呢?“
李贤皱眉:“我没编!“
王勃忍住笑看着他:“对,对,就这个认真劲,说的连我都要信了。“
掰过李贤的脸凑到屋顶泄下来的月光中:“啧啧啧,长着这样一副脸,说什么都有人信。“
月光打在李贤脸上,若明若暗,二人贴的极紧,王勃能感知到怀里的人一呼一吸的气息。心跳突然就漏跳了一拍,紊乱了起来。
李贤见他不信,也不解释,皱眉推他:“你离我远些,靠那么近做什么?“
唇靠在耳根,低低的不满在耳边响起,不像是拒绝,反倒像是充满了引诱。或者落在王勃的二中,充满了吸引力。
王勃的胸膛里火辣辣的强有力的跳动了起来。
李贤又使劲推了他一下:“你别老靠着我,怪挤得慌。“
王勃笑,露出一口细白牙齿:“说,你是怎么进的沛王府,是不是靠这张脸进去的?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手段。”
这几句话略有些轻佻,李贤双眉倒竖起来:“你给我放尊重些!“眉宇间威仪凛凛不容侵犯。
王勃猛然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心中一沉,忙稳住心神,向后靠去。
李贤见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然能让他退避三舍,心中好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对王勃说:“你又躲那么远做什么?我吃了你么?”
王勃见他笑靥灿然,心中又“突突”地跳了起来,心神荡漾的如南郊桃花醉门前大把的含苞桃花陡然怒放。
情不自禁又往李贤身前靠了一靠,喃喃说:“你吃了我到不打紧,就怕我的生魂要白天夜里死缠着你。”
李贤推开了他一下:“你叽叽咕咕又说些什么?一天天死啊活的,没个正形,难怪进不了国子监。”
这一句话狠狠地戳了王勃的肺管子,他心头一酸,心想;”想是我言语无状,口无遮拦才遭人嫉恨陷害。那沛王府侍读定要挑选一些品行端庄循规蹈矩之人,我即便能出去,只怕也难以入朝廷的眼,若我是沛王,定也不会喜欢我这种人。王子安啊王子安,这番又违规溜出沛王府,回头被发现了,定然要被赶出去。别说国子监,今后可能连参试的机会都没了。“
他心中沉下去,默默不语,一言不发的掐拔着地面的稻草。
李贤见他突然沉默,问他:“怎么?你生气了?“
王勃黯然说:“此次出去,只怕今生仕途无望了。“
李贤说:“何以见得?“
王勃说:“弘文馆自是进不去了,国子监又不知是和原因,也不容我。沛王府……哎……那沛王素来严苛,现今又出了这样的事,定然极其厌恶于我,必然要赶我出来,沛王府赶出来的人,哪个又敢收?“
李贤沉默了一会:“不会。“他声音笃定,一如双眸一般沉着,让人听起来莫名的心安。
王勃不知道他说的是“不会被赶出来,还是不会没人敢收。“
但听他说的真切,心中一暖,勉力笑道:“谢你吉言,等出去了,我还请你喝酒。“
李贤又笃定说:“你放心,我说不会,就不会。“
王勃心中很是感激,喉间一酸,灿然笑说:“这些日子……哎,此番识得你,极好。其他的……没了,也没什么。“
李贤说:“我答允你的事,作数的,你放心。“
下午时分,李贤曾答应王勃,帮他调查为何会被不明不白关在沛王府,他所说,即指此事。
王勃一脸的漠然:“无所谓了。“
李贤顿了一下说:“你过来。“
王勃口中问:“过来做什么?“身体已经顺从的靠了过去。
李贤没作声,又过了一会说:“你刚说靠着我舒服些,准你靠我一会。“
王勃瞬间开心的笑出声来:“早这样乖乖的多好?偏要惹我难过。“
李贤淡淡说:“你别乱动,不要乱讲话。“
王勃抗议:“不说话怎么行?再说你不让我动,我怎么知道哪个姿势靠着你舒服些?“
李贤说:”你要靠便靠,还寻什么姿势……“
语句未落,听王勃在耳边“扑哧”轻笑了一声。
李贤也意识到自己的语言有歧义,脸瞬间红了起来,有些恼怒,“你……你笑什么。”
王勃抬眼看见他面色温润,薄怒微羞,披风在途中已被扯落,圆领露出细长脖颈,洁白润泽。心中一片旖旎。忍不住侧身抱住他的肩膀,凑过去在他脖颈耳根处亲了一下。
这一下石破天惊。李贤陡然大震,挥手拍向王勃的胸膛,竟然用了十足的力气。
王勃躲闪不及,右手向前一抓,“扑哧”一声,从李贤胸襟前撕扯下一大片布料。
胸膛被猛击,王勃向后翻滚了三圈,重重的碰到墙壁方才停下,手中还兀自紧紧抓着一截破布片。
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片从李贤怀中飘落,正正落在王勃鼻尖眼前。
皎洁的月华之下,最下端几个字映入眼帘:兄,李素节,亲呈。”
李素节是当今四殿下,受封雍王,官拜雍州牧,天下读书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王勃大吃了一惊,顾不上李贤还在生气,情不自禁拿在手中,打开来看。
整篇书信无甚特殊,寥寥数字,尽书念父心切,盼望着能见父皇李治一面,情真意切,字字泣血。
这不是最重要地,让王勃震惊的是书信开头称谓:“六弟贤亲启,见字如面……如今已尊封沛王,兄常感快慰……”
三个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六弟贤,不是,六贤弟。面前的人姓李,名贤,贤贤易色的贤。
这封信从玉兰书院内就被李贤紧紧揣在胸前,屏退随从,生怕被旁人看了去。这个,王勃是亲眼看到的。
事实如铁,坚硬实在。
王勃的脊背上一寒,瞬间冒起了一层冷汗。喃喃道:“李贤,雍王殿下六弟,我的天,我的天,你……你……你!”
李贤还没从刚才的行为中反应过来,面色绯红,羞恼地看着王勃。
王勃方才情不自禁,轻薄了李贤一下,这会子汗流浃背,躲避着他的目光:“你是……你真的是……“
李贤把胸前破烂的衣服拢了拢,没声好气:“是!“
随着这声斩钉截铁的回复,王勃瞬间感觉万物都静止了,牢房那样小,在李贤寒芒一般的目光注视下,他突然发现连躲都没处躲。
二人静静的对视了片刻。王勃用力想从他幽深地眸子里分辨出一丝情绪,却以失败告终。
王勃如芒在背,突然发问:“你方才为何不说?”
李贤淡淡:“我说了。你却不信。”
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你莫要走了漏风声。给外面地人知道了……“向外一看,语气和缓,猜不出喜怒。
王勃诧异:“为何?”
李贤说:“我想看看,他们,到底会如何行事。”
王勃不知道他想看什么,但是既然沛王如此吩咐,他便只能遵命。
二人同时陷入了又一次沉默
王勃又突然问道:“你……你可还生气?”
见又提及方才的事情,李贤“哼”了一声:“闭嘴!”
王勃忙捂住自己地嘴巴。二人之间的气氛满满诡异起来。
二人一个面对面靠着墙坐,中间隔了一间狭小地房屋地距离。地上月光干冷一片,能看到小耗子直溜溜地从二人中间溜了过去。
门边突然响起了几声不合时宜地敲击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响亮。王勃抬眼一看,昏暗的光线下,原来是明一甲独自一人回来了,他挂了一脸笑容,半藏在月光的阴影之下,突然出现,不觉可亲,反觉得可怖。
王勃一见是他,陡然回魂,从牢房内诡异地气氛中跳脱出来,继而大声喝问:“你又回来做什么?信可送出去了?”
牢灾二
明一甲听他无礼,也不动怒,依然笑容满面:“你的信,我已经送出去啦。”
王勃于是追问:”回信呢?“
月影下,明一甲扯开嘴角笑:“我让旁人送的,现下人还未回来呢。“
那也就是信有没有送到曹达手中还未可知。
二人同时起身,王勃向外面走过来,李贤却嫌恶地向墙边靠了靠。
面对着明一甲格外温和地脸,王勃心中不知为何,砰砰乱跳起来,大声问道:“既无事,那官爷快出去吧,这里怪脏的!“
谁知明一甲却好整以暇地打开门锁,踱了进来,和颜悦色对里头地李贤说:“这位小哥,请跟我走吧。“
此时已过三更,牢房外的梆子声刚刚敲过。外界夜深人静,万物沉睡,断然没有在此时提审犯人的可能。
王勃看了看李贤,又看了看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李贤身上的明一甲,移步挡在二人中间,严厉喝道:“何事?“
明一甲笑呵呵的想用手用手拂开王勃:“我观此间牢房环境太过于恶劣,特地为这位小哥另寻了一间房。比这里干净许多,还不快随我来?“
王勃心下一下子松了:“原来是这样,那我一同前去?”
明一甲拦住他:“也罢,一道过来吧。“他转过身去:”我最恨那般欺上瞒下之人,他们让你们不好过,我偏不让他们如意。放心吧,你二人的事,都包在我身上。“明一甲拍着胸脯,言之凿凿。
王勃四处看了下,这间牢房臭气熏天,墙缝里老鼠吱吱乱叫,蟑螂墙屑掉了一地。若是只他一人也就罢了,李贤若是在这里住上一日,怕是会极度委屈。
但不知为何,王勃总觉得明一甲行为有些古怪。他用眼神询问李贤,李贤却眼瞅着窗外,不和他有任何眼神交流。不知是不是还在生气。
王勃说:“那我随你一同过去送他,可好么?”
明一甲眼珠子咕噜乱转,点头说:“也成,正巧,我瞧着还有没有别的牢房,你也一并过去吧。这间实在是……咳咳,熏死我了。”
三人低头出了此间牢房,明一甲带着他二人向右转去,安营堂占地八百亩,仅此一处牢房就近三百亩地,牢房内路径蜿蜒曲折,如同迷宫一般。
三人前行途中,王勃二人听到远处人声杂沓,似乎有多人在墙外喧哗。隐隐约约,听不大请。
王勃诧异:“这么晚了?怎么这么多人?”
明一甲在前边引路,呵呵笑说:“刚刚上头派下来的人,说外面有个大案子,他们都去忙了,就剩我一个。得亏如此,要不然还不好通融你们。”
言下之意,为了二人之事,颇为费心。
又走了几步,转了个弯,前面有些亮光透了过来。明一甲向左手一侧身,打开了一间牢房,说:“就是这里了。”
果然是一间干净的房间,像是不久前修缮过的。墙壁屋顶都涂了新泥,看起来竟然像普通客舍一般,室内一床一卓一凳,桌上还摆着几个茶杯,一个茶壶。床上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的。不知比方才那件牢房好了几百倍去。
见此情景,王勃自付道:“究竟是我疑心太重,原来他并无恶意。真的是个好人。只是他若得知沛王身份,不知会不会被吓到?”心中想到此处,觉得好笑,便笑着连声道谢。
明一甲笼着手,堆着笑说:“小哥儿住这间,隔壁还有一间,你去住那一间,岂不是好?“
他拿出腰间的钥匙,打开两间挨着的房门。
王勃连连点头:“甚好,甚好。”
明一甲又说:“我刚沏了一壶茶在这儿,哥几个润润嗓子?”
若说是酒,王勃兴许还有点兴趣,既然是茶,还是算了,王勃想也未想就拒绝了,直接进了一旁的房间。
这会子对着李贤喝茶,真是尴尬到了极致,光想想那个场景就头皮发麻。
刚一踏进房门,只听得身后“咔嚓“一响,大锁重重地落了下来。
这间房子比李贤那间要简陋许多,没有床,没有桌椅,地面上堆了一堆蒲草供人窝着取暖,但是没有太大地味道,比最初那间牢房已是足够好了。
王勃满意把地上蒲草堆了一堆,往地面一躺,眼前便情不自禁地浮现处李贤的脸庞来,这一浮起来,便怎么都挥之不去了。
也不知李贤在隔壁是不是能睡个好觉。“他刚说他想看看,想看什么呢?”王勃很好奇,心想:“他竟然是沛王?老天,我竟然把沛王从王府中拐了出来?我真厉害……沛王竟然年纪这样小,长得又这样俊,也不像传说中那样苛刻古板,看起来倒像是个小先生。嘿,还挺有趣。”
他回想起来李贤地脖颈,细长白润,亲起来,恩,………真好。
忽然眼前闪过李贤一双含嗔带怒地眸子,脊背登时一层薄汗。
猛然坐起来,摸了摸自己地脖子:“老天,我在想什么?那可是皇子!他出去以后,不会砍了我吧……”
浮想联翩间,突然杯隔壁突然爆发出摔桌砸凳的噪音震的瞬间回魂。
隔着薄薄的木制隔板,巨大的声音格外刺耳。王勃忙站起身来,透过两房中间的孔洞,看了过去。
这一眼,只把他惊得魂飞魄散。
明一甲用力把李贤按在桌边,撕扯着他的衣物,还把长满胡须的嘴巴,向李贤脸庞拱去。
桌边茶盏滚落,一点残茶冒着热气流淌在桌面。
王勃吓得几乎要昏过去,使出全身的力气,向隔板砸去,同时失声喊道:“住手!快住手!你疯了?……”声音响彻整个牢房,混合着回声,久久不散。
方才王勃走后,李贤亦进屋里,毫无防备的拿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茶水这茶喝起来有些涩,和以往喝过的均不相同。他放下后,便不想去喝第二杯。
谁知身后明一甲却紧跟了进来,随手把房门一锁,整个人如同恶狼扑食,急不可待地囫囵个的扑了上来。一下子把李贤压在了床上。
李贤瞬间明白了过来,进而要大声呼喊,却发现嗓子已哑,发不出什么声音了,挣扎间,肩头的衣物被撕开,半个膀子漏了出来,耳边几声满意的笑:“小哥儿,啧你真俊,”
李贤又惊又怒,用尽全力向身上之人砸去,却发觉手上酸软无力。惊恐之间,使出平生的力气,踹翻了桌椅。这才惊动了隔壁的王勃。
这边王勃眼睁睁的看着明一甲把李贤压在床上,撕扯身上衣物,欲行不轨。心中又惊又惧,又怒又急,火急火燎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马上伸出八个手来,从墙板之中伸过去,抓起明一甲撕成碎片喂狗。可是那一层墙板却生生将二人阻断。
明一甲一边抱住李贤,一边急不可待的把嘴巴往他脸上拱:“小哥哥,你跟我好上一次,就一次,我让你此生衣食无忧……”
隔墙明一甲被李贤狠命咬了一口,冷不丁“嘶”了一声。但是李贤全身酸软,也未伤及皮肉。
明一甲听到王勃愤怒的叫喊大骂,把裤子腰带一解,露出毛茸茸的小腹,气急败坏:“喊吧,喊吧,哈,看今晚上有人来救你么?”
又翻身张嘴去啃咬李贤的脖颈:“真香啊。哈,爷待你不好么,又是为你换房子,又是为你找铺床,你还咬爷?你个小坏蛋,你可真是个小坏蛋。我就喜欢你这小坏蛋。”
臭烘烘地大嘴在李贤脸上蹭来蹭去:““怎么,这脖颈他能亲得,我就亲不得?”
王勃简直崩溃了,双拳四肢拼命得砸向墙板,剧烈得“咚咚咚”似乎要把屋顶震下来。
李贤被死死得压在身下,根本看不到脸。剧烈的敲击声响中,恍惚间,王勃听到李贤冰冷的声音:“你知道我是谁么?竟敢……”
他勉力说话,嗓子已经嘶哑地不成样子。
李贤被气昏了头,王勃却明白的很,若是方才抖露出身份,也就罢了。这会子发生了这样龌龊的事情,怎好再说?若是明一甲此刻知晓了李贤的身份,那么结果只有一个,他会瞬间从一个好色之徒变成气急败坏的亡命之徒,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灭口,只怕二人绝对不会活着走出安营堂!
王勃大骇,慌忙喊道:“贤哥儿……快快……闭嘴,别说话!我马上来救你!”
明一甲上下其手,趁着挣扎,把李贤生生摸了一个遍:“果然滑溜溜的,你别怕,爷疼你。爷都懂 ……你让我亲个嘴,让我亲一个……我的亲亲心肝肝……你想死爷了……”
极度恶心中,李贤犹自听从了王勃地指令,闭口咬牙再不肯说话。
王勃急得团团乱转,向后退了几步,奔跑起来,用力向二人之间的门板撞去。一下,两下,三下……
薄薄的门板被撞的“咯吱”作响,却又纹丝不动。
崩溃中,王勃忽地看到门旁一个碗口粗的门闩。原来方才情急之下,眼也花了,脑子也木了,竟然视而不见。
赶紧抄起门闩咬紧牙关,重重地砸向门板。门板上出现了细细地裂纹,越来越大。
远处传来了一个人声高声问道:“是谁在那里?”
与此同时,墙板不堪王勃这样狠命地摔砸,陡然应声而破。
明一甲很显然没想到王勃竟然赤手空拳能破开墙板。
眼见着事态不好,急忙提起裤子,从李贤身上气急败坏地滚了下来,狠狠说:“两个兔崽子,早晚落在我手上,走着瞧,谁也别想跑!”
来人越来越近,王勃破墙而入,高高地举起手中已经残破不堪地门闩砸向明一甲令人憎恶的脸。
明一甲躲闪不及,被砸到在地,动弹不得。门闩断成两截。
王勃气死了,不给他任何退后的机会,追上去,把衣衫不整的明一甲揪翻在地,骑了上去,狠狠的掐住他的喉头,用尽全力往死里掐。
门外已经有人用钥匙打开了锁。
几个狱卒冲了进来,七手八脚把王勃抓了起来,把他的脸紧紧的按在墙壁上,继而不知是谁伸过一个有力粗壮的大手,抓起王勃的头发,用力向墙壁磕去,王勃眼冒金星,鼻孔中流出鲜血,触目惊心,滴滴洇湿在地面的蒲草之上。
领头的正是苗小乙,他一脸震惊的从床上看到墙边,又从李贤看向王勃,顾不上王勃李贤二人,慌忙把倒在地上的明一甲扶了起来:“明兄,这是怎么了?卫大人四处找你!”
明一甲捂着鲜血淋漓的额头,重重挣脱他的手,怒气冲冲的喊道:“都是你,非说看他二人可怜!我就过来好心把他俩安置在此,他二人却鬼鬼祟祟的胡搞在一起,不凑巧被我撞破了,他二人恼羞成怒,又要打我!你看给我打的!”
苗小乙看到床上的李贤裸着肩头,厌恶说:“不是说是亲兄弟么?怎么做出这等事来?”
七八个狱卒在一旁开心的笑了开来:“明兄,真有你的,偷懒了不干活,做什么跑进来给人打。哈哈哈。”
又有人猥琐的笑说:“明兄素来爱这一口,若知道是这么个人人可骑的货色,自己留用算了,没得便宜别人!哈哈,哈哈。”
众目睽睽之下,李贤斜躺在床上,满头如瀑青丝散落在床边,起身不得,堂堂盛世皇子,低俗荤话不绝于耳,受尽侮辱。
苗小乙见他不起身,也不说话,一双黑眸直勾勾的盯着屋顶。走上前去,看到地上打碎的茶盏茶壶,被砸开的墙壁,一旁断成两截的门闩,透过破开的门板又向隔壁看了一眼,心中狐疑大盛。
当下解了身上的披风没头没脸的盖在李贤的身上,制止住正在殴打王勃的狱卒:“赶紧散了,锁了门快走!卫大人还等着我们呢。今晚上忙死了,谁有空管他们司户部关的人!”
众人连连称是,把王勃往里一推,把牢门复又锁了。众人鱼贯而出,瞬间退了一干二净。
屋内如同退潮一般,迅速的平静下来,远处噪杂的声音隐约传来。声声入耳。
王勃惊魂甫定,闭着眼睛靠在墙上。不停的大口喘息。心 “咚咚”狂跳,恨不得蹦出嗓子眼。
他手脚并用爬到床前,半跪在地上,颤抖的手去整理李贤的衣物,却发觉自己眼冒金星,已经脱了力,这会子连一件披风都拉扯不动。
李贤面无表情躺在床上,口中喃喃微动:“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王勃心疼的如同被戳了七八个透明大洞,冷嗖嗖的透风。他凑在李贤耳边,嘴唇不停的颤抖:“贤哥儿,是我,没事了……“
他用手擦了一把脸,满脸血泪交错,湿乎乎粘稠一片。王勃举起起袖子,拼命擦拭,谁想心中如绞,泪如泉涌,鼻孔滴血,越擦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