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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心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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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笑,眼睛一弯,就叫人有点扛不住。
容意瞥开视线,懒得理他,默默进屋抱了床被子出来,“但是只有一间房,你们两个一起睡,或者有一个睡沙发。”
准确的是有两个空房,可还一间傅容时的,傅容时一向不喜欢别人动他东西,他走后屋里的摆设容意都没动过,只定期打扫,总想着或许某一天他突然就回来了,或许就在明天……这时候,私心里还是不希望把他房间拿出来给人用。
顾谨言自然知道她心里想什么,点点头,沈楠赶紧过去接容意手中被子,笑说:“我睡这里,老大个子大,睡床,我个子小些,睡沙发伸得开。”
没人有异议,安排好沈楠又出去趟,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买了些洗漱用品,睡觉前,顾谨言做了个简易猫窝,就把四只一直粘他身边的猫扔阳台上。
扔完,单手撑玻璃拉门上,朝四只闪着亮晶晶眼睛,可怜巴撒仰头看他的猫半眯着眼,“自个睡,没商量。”
顾谨言在家时,对几只宠归宠,绝不无底线的惯着,该怎样怎样,除了二黄刚开始领养的时候搞过一阵特殊。
二黄是被先前主人遗弃的,那时候小,流浪在外找不到吃的,被同类欺负过,被狗追过,也被人打过,顾谨言领养的时候这小家伙在宠物医院里怯生生的,一碰就躲,抱回家,脚一落地就就钻沙发空里,怎么唤都不出来,拿吃的诱惑都没用,非得人走了,才悄悄爬出来舔两口。
时间久了,情况好一点,依旧整个没安全感,顾谨言但凡要出门就焦躁,一回去就一步不停跟脚边,那段时间晚上也睡顾谨言房里。
直到又来新同伴,慢慢恢复正常,可性子到底比其他几只骄纵些。
这会儿,抬只前脚,扒哒着顾谨言裤腿。
顾谨言嘴角一扯,毫不留情掀开。
又搭上来。
再掀开。
再搭。
再掀。
还挡着门,不让进屋。
如是反复几次,被正拿着枕头出来的容意看见,小家伙仰着头,眼睛里晶晶亮的,小脑袋歪着,嘴里喵呜声又软又细。
萌化了。
大黄从没这么冲她撒过娇,只有傲娇的份。
“抑郁症的猫不是缺乏关爱吗,你这样他们严重了怎么办?”
容意把枕头放沙发上,走过去,弯腰摸摸猫头。
她洗过澡,穿着家居运动衣,头发湿着披散在肩头,在肩线后背晕开几块深色,还几缕贴颈间锁骨上,水珠沁出贴着奶白的肌肤滑下去,隐没在若隐若现的沟壑里。
顾谨言眯了眯眼,视线从粉色金属拉锁上淡淡滑过,落在落地窗外的万家灯火上。
突然有点燥。
低咳一声,清清嗓子,说:“都被惯得矫情病。”
容意:“……”
还没来得及反驳,“啪”一声,顾谨言直接把玻璃拉门一拉,关上了。
小猫的喵呜声,霎时被阻隔在外。
顾谨言毫不在意抄着手就转身,走洗手间门口,重重敲了敲,“三十分钟了,掉坑里了?”
容意:“……”
这臭脾气,谁又惹着了?
第二天顾谨言起很早,容意起来时,人已经走了,桌上留了张纸条,说猫已经喂过了,让中午、晚上照常喂,吃不吃甭管,反正饿了自然会吃。
容意觉得顾谨言的方式太粗暴,忧心忡忡好一会儿,特地跑曾妈那儿拿了些小鱼干回来。好在中午猫开始吃食了,尽管依旧不多。
这方刚松口气,那方问题又来了。
从曾妈家回来已经是十二点半,弄了点面条把自己肚子填了,就回房间午休,准备下午加紧时间复习,再过两天就要考试了。
可睡得模模糊糊,突然被一阵刺耳的猫叫吵醒了。
容意一个激灵,立即坐起来,胡乱套上拖鞋,到客厅一看,好家伙,几只猫打起架来了。
大黄和二黄弓着背,蓄势待发,嘴中不停愤哼着。
目光凌厉盯着对方,缓慢转着圈。
眼看二黄一爪子就要招呼过去,容意赶紧过去把大黄一捞,猝不及防,自己挨了二黄一爪子。
见闯了祸,二黄一窜逃开,另外几只也做鸟兽散。
伤口见了血,肿起三条长痕。
容意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把大黄关自己卧室,赶紧用肥皂水洗手后酒精消毒。
做好一切,出来,顾谨言那四只躲窗台猫着头,不进来,一看她,头一缩。
再看大黄,蹲她床头,眯着眼,不理人。
这是生气了。
加菲猫虽说性格温顺,可是领地感强,本来家里突然多几个同类分了自己该有的注意力就不开心,吃的还被抢了,先是猫粮,后是小鱼干,最后还来抢它窝?!
老喵不发威,你当病猫呢!
结果到晚上,那几只还不敢冒头,容意把食盆放阳台上。
又回屋,给大黄张罗,这会儿大黄傲娇起来了,头一转,拿屁股对着她,不吃。
容意:“……”
没管它,想饿了自然会吃。
可一直等到十点多,容意再看,猫盆里还一点没动。
大黄看都不看她一眼,头也不给摸。
就拿屁股对容意,好像在说:别人家的猫不吃东西,你哄着吃,本喵不吃,你就晾着,当我没骨气呢?
看谁没骨气。
最终还是容意没骨气。
熬到早上八点,大黄食盆还是没动,容意熬不住只得给顾谨言打电话。
“怎么了?还是不吃?”那头声音有点瓮,似乎还没睡醒。
“……嗯。”容意盯着蹲坐着,瞄都不瞄她一眼的大黄,有点难以启齿,“不过不是你家猫不吃,是我家猫不吃了。”
那头沉默了阵。
容意继续硬着头皮说:“昨天中午过后,跟你家猫打了一架,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闹脾气?”那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穿衣服。
“应该是。”
“精神怎么样?”
“精神……”容意瞄一眼大黄,“看着挺硬气的……但,可能是因为胖,还有脂肪可以消耗。”
容意很怕他说出晾着,饿了自然就会吃的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
幸好他没有,只说:“我马上过去。”
容意“哦”一声,想想不对,又“啊?”一声,“你不拍戏吗?”
顾谨言轻笑:“昨晚拍到凌晨,导演放我半天假。”
顾谨言没叫沈楠,自己自己一个人去地下停车场取车,刚走车边,迎面来的车子就响起喇叭。
多日不见的周漠打低车窗,手臂撑窗沿上,用一根手指把墨镜拉低一点,露出招牌笑,“哟,影帝这是旷工去哪儿啊?”
“佳人有约啊?小白兔?小一一?小可爱?”
顾谨言原地站了一秒,舌尖顶过齿槽,指指周漠,朝他扯出个不算笑的笑,然后毫不犹豫的拉门,进去,拍门,一系列动作做的毫不拖泥带水。
下一秒,车子一溜烟拐出车位,驶出去。
周漠没忍住,朝着车屁股喊,“有这么对老板的吗?啊?不怕封杀啊!”
前面的车窗伸出只手,毫不在意挥了挥。
周漠:“……”
……
九点半。
一听到敲门声,容意就窜起来开门。顾谨言穿着一身休闲,墨镜挂指间,另一手还提着两份早餐。
见她,先说:“还没吃吧?”
袋子递过去,“你先吃,大黄的事我来解决。”
容意垂了垂眼,没拒绝,接过。
他都还记得,她以前就是,只要心里装一点事,就没胃口,吃不下饭。
而且越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越吃不下。
中考高考都这样。
手伸出去,却没收回来。
刚触到系带就被握住。
顾谨言把墨镜扔鞋柜上,握住她手腕,视线凝在虎口上方三条已经结痂的红痕上,眼神深了深,“谁挠的?”
他手掌干燥温热,乍得被抓握,容意一愣,心扑通就跳起来,见他关注伤口才松口气,“我自己不小心撞上去的,都是健康的家猫,又没什么关系。”
他对猫是真严格,怕多问,立即补充:“先看大黄,不知道要不要看医生。”
顾谨言没再问,松手,进屋。
怕猫又打架,阳台一直关着,客厅只有大黄,跟樽佛似的蹲茶几上,目光不屑又睥睨。
顾谨言一见,哼笑了声,直接拎起来,对上眼睛。
“闹脾气?”
“不吃不东西?”
“硬气?”
说罢,往地上一搁,直接朝客厅放书架的墙壁走去。
大黄一见情势不对,立马屁颠屁颠跑过去,挡前头。
顾谨言抬手拎它,它抬爪挡。
两方僵持一会儿,还是人占上风。
大黄被拎一边,喵呜叫着,顾谨言不理,把最下一排书拿出来。
大黄急了,一个猛扑,挣开,跳过去,蹲顾谨言刚拿开的口子,目光防备,似乎谁敢过去,就咬谁。
容意:“……”
就那一会儿,她也看清了,那是大黄的小金库,藏着零食呢!
顾谨言拍拍手,站起来,朝她笑:“这精神气,不像饿着了。”
“……”
比她还了解自己的猫。
“然后来解决打架的事儿。”
顾谨言走过去把阳台门一拉,四只立即蹿他脚边。他一让,眼睛一沉,霎时失了温度。
四只搭起的脚没落他裤腿上,规规矩矩的落地上,蹲坐好。
“进来。”淡冷的语调。
一二三四,一个跟一个,有条不紊进来。
“接着打?”长眉略略挑起,语调一扬,几分危险。
这回猫没动。
“……”
全程围观的容意,只有无语的份,从没见过能把猫训这么顺的。
……
结果一场由猫引发的战争,就这么无声无息被顾谨言搞定。
下午顾谨言还有戏,没多停留,就离开。
临走容意还感觉怪怪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到门口,才恍然大悟:“你怎么知道大黄在书架后藏有零食?”
顾谨言手撑门框上,看她,轻笑:“记得以前你给它取名吗?”
容意点头,那时候刚买回来,小家伙生分,很高冷,不理人。
“被你取的名怄着了,不理你,就藏那儿。”
“……”
想想还是不对:“你一直知道?可我会定期大扫除啊?”
“那里放的书是你绝对不会有兴趣看的,而且你大扫除都定期的,这家伙机灵着,提前会清理干净。”他语调一拐,“这是我和它之间的小秘密。”
容意:“……”她还能说什么?
不过自家猫,跟别人有小秘密,这事听着怎么这么诡异?
诡异的还不止这。
一直到顾谨言离开,容意都没问出来:那四个家伙一点不像忧郁症。
确定。
……
沈楠一觉睡到十一点,躺床上伸了个大懒腰才坐起来,被子顺着胸膛滑下,堆腰间,他侧身去拿衣服,猛然僵住——
“1、2、3……”
沙发上做个人,白色休闲西装,手里拿手机对着他,看他醒来,眯起眼,竖起手指头数数。
“啊——”
刚数道三,沈楠尖叫一声,赶忙捞起被子,挡住自己,“你怎么进来的?”
还是晚了,周漠已经拍好照片,漫不经心“嗯哼”一声,淡淡一笑:“你不知道这世上除了刷卡,还能刷脸吗?”
沈楠:“你、你、你闯我房间干、干什么?”
周漠充耳不闻,低头编辑照片,完毕,给他看,“美颜了哦?朋友圈来一发,你就火了。”
沈楠认命,“周总……您要干什么直说,别拿我开涮成吗?”
“你丫就不抽皮不痒,上回怎么跟你说来着?你又怎么做的?”
就打小报告那事儿。
摊上这么个老板只能欲哭无泪。
于是迫于强权,沈楠不得不把顾谨言卖了。
周漠打听到消息,心满意足,一手抄兜,一手两指把玩着手机,哼着小曲儿出门。
末了看沈楠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一脸防备,就忍不住逗他,“藏什么?你有的我都有,就你那小身板有什么稀奇的?”
沈楠:“……”难道露着让你拍啊!我又不是暴露狂!
周漠一走,沈楠赶紧向顾谨言电话认罪,谁知那头格外平静,只淡淡“哦”了声。
沈楠立即敲警钟,滔滔不绝解释情况,卖可怜。
顾谨言坐车里,在停车场,还没离开。
把手机夹头和肩膀间,低头点一根烟,淡蓝火舌一舔,烟头升起一缕青烟,细细袅袅的环起,他听沈楠说话,又没听。
烟点燃就夹指间,搭车窗上,时不时弹一弹烟灰。
脸庞轮廓笼在烟雾里,晦暗不明。
等那头说完,他扯唇一笑,手指在车门一扣,“他能捣什么乱?乱点还好浑水摸鱼。”
“……”
“人不傻,猫有没抑郁症一看就知道。”
沈楠沉默了会儿,正了正语调,“老大,你是追人做女朋友,还是追老婆啊?”
顾谨言一噎,突然有点不自然,抽了口烟。
沈楠又说:“不带你这么心急的,把人吓跑怎么办?”
这个点,停车场格外安静。
安静下来就会想起一张脸,小姑娘的脸。
跟前六年一样。
烟雾吐出来,愈发显得轮廓深邃,顾谨言忽的轻笑一声:“跑不了。”
没机会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