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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干脆卖了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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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之灰溜溜地回房时,段逸正巧在院子里练刀。
“噌”的一声,一道银光从眼前划过,顾念之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一把□□的大半个刀锋都没入树身上,许久,还在“嗡嗡”的响个不停。
顾念之吓出了一身冷汗,抽着眼角看向那个黑衣黑袍全身黑的人。
段逸冷着脸吐出两个字:“手滑。”
顾念之仔细瞧了瞧对方那堪比锅底的脸色,十分没有骨气地谄媚笑道:“段教主真是武艺精湛力大无穷。”
段逸的脸色更黑了。
顾念之讪讪闭嘴,眼见对方没有说话的样子,不由得贴着墙角,小心地迈着步子往自己房子挪去。
“你又去找那小道士了?”段逸突然出声问了一句。
顾念之脚下一滞,无辜地眨眨眼:“嗯。?”
段逸把□□从树上拔下来随手一抡,刀身受不住力,在段逸手中又是一阵幽鸣。
顾念之莫名觉得,这刀像是下一刻就要砍在自己身上。咽了咽口水,他连忙解释道:“我看你们天天往外跑挺忙的,就去找木清道长看看书喝喝茶……”
段逸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随口应了一声,片刻后,才说了一句:“清平观是正道。”
顾念之没想到对方是在计较这点,下意识就解释:“他不知道我是邪教之人……”
段逸抬眼,面色平静:“你本来就不是。”
顾念之愣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我与你们同进同出这么多日,在旁人眼里我自然是邪道。段教主曾说不差我这一口饭食,如今莫不是要反悔了?”
“明日珍宝大会,你若无事,便与我同去。”说完这一句,段逸便懒得再理他,兀自将□□挥的霍霍作响。
顾念之却不再急着回房,弯了一双眼角,抱着手臂在一旁静静看段逸练武。
珍宝大会由武林盟下,珍宝坊所办,每年一次,拍卖之物多是江湖人所需刀剑、家传古籍等。若商贾富甲或风流名士家中有珍品,可托付给珍宝坊拍卖,也可带着来此处自寻买家,只是需向珍宝坊提供一定钱财作为报酬。
武林盟武有林家庄坐镇,因而珍宝坊的生意也做得分外顺遂,少有强买强卖之事。而珍宝坊又是武林盟最大的聚宝盆,以其雄厚的财力支撑着武林盟的运作,两者相辅相成,才保证了武林盟的多年屹立。
顾念之跟着段逸来到珍宝坊,坊内已是一片喧嚣。大堂里坐着的大多为江湖剑客,武艺或许高超,但奈何人却穷得叮当响,来此处大多也只为瞧个热闹。
真正的买主,乃是坐在二楼的这些贵人。
坊间小厮迎上来,万阴山从怀里掏出了一封帖子,小厮便将众人迎上了二楼。与大堂的混杂不同,二楼被分成了一个个小房间,桌椅板凳俱全,墙角甚至还放着两盆吊兰。房间前侧挂有纱帘,客人由内而外可看得清楚,然若有人从外朝内望,却只能看见隐约的身影。
房间不大,段逸也并未带多少人,身侧只跟了昭娘、万先生和顾念之三个。只是顾念之知道,狄桑白并非没有来,而是带人躲在了暗处。
小厮待众人坐定,便麻利地端上茶水、糕点等物,又将一个银盆和一些纸笔放在一侧。
万阴山手指点了点银盘,为顾念之解释道:“若顾公子看上了什么,只需将愿意出的价钱写在纸上放入银盘上,会有小厮前来收走。倘若此轮顾公子出价最高,便会有小厮前来递上木牌子,待大会结束后,三日内向珍宝坊交钱取货即可。自然,买主的名姓皆是保密的。”
顾念之饶有兴趣地戳了戳银盘,不过万先生的一番话,他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我一穷二白,如今尚欠你家主子三两银子,哪来的钱去买这些个东西?”
“你若真看上了,银子我可借你。”段逸端着杯茶瞥了他一眼,又补充了一句,“三分利。”
顾念之眯了眯眼,笑道:“那便多谢段少爷了。”反正债多债少,他都还不上。
楼下丝竹声起,大堂内却渐渐安静了下来。万阴山将一张单子递给段逸,目视前方轻声道:“这次的珍宝大会,武林盟请了云衣堂作保。对面左边第一间,坐的便是闻天语。”
顾念之随着话音瞧了那屋子一眼,可惜帘子盖得太密实,他什么也没看见。顾念之悻悻缩回眼,转而看向万阴山,好奇道:“我怎么听说云衣堂养的都是刺客?”
万阴山好为人师,见有人好奇便自觉解释道:“云衣堂大多接的都是刺客生意,但若有人给的价高,云衣堂有时也会替人运镖、偷盗,简而言之,只要你出的价钱够高,便没有云衣堂做不了的事。珍宝坊想必这次是花了大价钱,才能请到堂主闻天语亲自坐镇。”
顾念之听着啧啧称奇:“听起来,这闻堂主甚是没节操啊。”
段逸嗤笑一声:“闻天语商贾出身,本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小人。空有一身武艺,却都钻钱眼子里去了。”
顾念之听出了一丝不对劲:“听着你和这闻天语像是不太对付。”
段逸喝了口茶,语焉不详地带过:“交过几次手。”
段逸不欲多说,却架不住昭娘满腔的八卦热情。平昭拿扇子捂着嘴,对顾念之娇笑道:“闻天语曾垂涎教主,派人来劫过几次色。”
果不其然,段逸一下子黑了脸。
顾念之偏了偏头,好奇道:“段教主身为邪教之首,想必会有很多人为取你项上人头,愿意向云衣堂出钱买凶吧?”
段逸瞪着眼不吭声,虽不解顾念之为何问这些,但直觉下面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可惜被身边的昭娘卖了个干净:“是啊。那些杂碎虽算不上什么东西,但来得多了却也有些烦。”
顾念之神色间颇为无辜:“那段教主为何不用美男计拿下闻天语?干脆,教主把云衣堂抢过来做嫁妆,以后耳根清净,一了百了。”
昭娘笑得花枝乱颤,险些岔了气,同时却还不忘拍着顾念之的肩膀,以示敬畏。
万先生则默默拿起一块糕点挡住半张脸,生怕自己不小心笑出声来被教主拿刀砍。
段逸手上鼓出了青筋,顾念之却跟不怕死似的,兀自挠着下巴琢磨:“若是实在不喜欢,段教主到时也可再休了他么。自然,嫁妆就不能退了。”
段逸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刀尖朝下笔直地插在了顾念之的面前:“你若不怕死,大可继续再说下去。”
不愧是邪教的教主,当真是十分霸气。顾念之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
在此期间,已有几件珍宝寻到了买主,卖了个好价钱。之后的藏品乃是几件方氏兵器,方氏乃锻造大家,所造刀枪、暗器的品质皆为上流,吹毛断发不在话下。
只可惜顾念之一介文人,对这种东西兴趣缺缺。而段逸此行是有意而来,对于其他珍宝也不感兴趣,乃至小厮每次上来,换走的都是个空盘子。
顾念之脸皮薄,被小厮多看了几眼,自觉就这么静坐在此处,颇有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意味。正巧,此时珍宝坊端上来一把银蛇剑,仍由方氏所铸。
银蛇剑铸造时于玄铁中掺银,剑身细长轻盈,弯曲如蛇,随手一挥,便似有流光闪过,一如银蛇没入草丛的矫健,可谓是品相皆佳。
顾念之琢磨着,此剑看着比之前那些黑漆漆的玄铁华丽名贵许多,报价应当较之前更高,自己写一个低一些的报价,圆了面子,又不必失了银子,当真是两全其美。
如此一想,顾念之便不再纠结,沉吟片刻便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段逸瞥了他一眼,奇道:“你喜欢这把?”
“瞧着好看。”顾念之随口答道,又吹干字迹,将纸折叠好放在银盘上,“再说我也不一定拍得到。”
段逸挑眉不语。
然而不消多时,便有小厮敲了敲门,恭恭敬敬地奉上一枚木牌来:“是哪位公子拍的银蛇剑?”
顾念之不禁目瞪口呆。
段逸接过木牌丢给他,不甚在意地随口问道:“你出了多少钱?”
顾念之僵硬地转过头,气弱道:“五万两……”
段逸一把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好大的手笔!” 昭娘倒吸了口气,说完这句还不够,火上浇油道,“你便是把自己卖了,估计也凑不齐这笔钱了吧?”
顾念之一脸的生无可恋。
其实若是其他方氏名兵,五万两的价钱并不高。只是此前所卖刀枪皆为方氏当家所铸,以玄铁精心打造,便是拿去开山劈石,一时半会的也断不了。可这把银蛇剑却太过轻巧,又掺入过量金银,必会比其他兵器来得脆些,是一把华丽有余而实用不足的兵器。
至于铸剑之人,更是方氏无名小辈,五万两对于这样的剑,可谓是天价了。
段逸抬手,堪堪才握住茶壶柄,另一只手便更快地迎了上来,抢在他之前端过了茶壶。
细腻的触感从手背上一擦而过,段逸面无表情地把手收回来,看着顾念之老老实实地替他倒水。
“我听说珍宝坊的东西,拍出即不退。”
段逸继续面无表情:“嗯。”
顾念之继续讨好地笑:“还求段少爷救命。”
“昭娘说的对。”段逸轻嗤道,“便是把你卖了也不够。”
顾念之垮着脸控诉:“可你方才说要借钱的。”
“我也说了是借,不是给。你还不上,所以——” 段逸拿过纸笔,勾勾画画写了几下,“把这签了。”
一张纸被拍在桌前,顾念之凝神一看,只见那龙飞凤舞的“卖身契”三个大字跃然纸上,十分醒目。
顾念之眼角直抽:“段少爷,这不大好吧?”
段逸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催促道:“你到底签不签?”
顾念之在“被珍宝坊追杀致死”和“卖身给邪教大魔头”之间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视死如归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段逸一脸坦然地将卖身契藏入怀中:“等你什么时候有了五万两,我再将这东西还你罢。”
顾念之瞧着对方眉间的点点笑意,手有些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