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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偷听 ...

  •   自那日误闯了木清的院子后,顾念之像是找到了什么乐子,三天两头地往那处跑。

      采桑子也不知是怎么教徒弟的,木清此人,人如其名,还真是又清又木。若无事,顾念之便整日黏在茅屋前的凉榻上,蹭屋里的藏书看,无聊时还可对木清挑逗几句,过了大把嘴瘾。

      木清除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外,可谓是一无所知,每每被顾念之的三言两语就逗得面红耳赤。只是木清嘴笨,根本无力辩驳,往往只能哼哧哼哧地背过身去,愤愤对着手里的木头一顿发泄。

      如此一来,木清刻木头的手艺堪称一日千里,手下雕刻出的大小动物堆满了茅草屋。

      顾念之随手从地上捞过一条木蛇,啧啧称奇:“你这手艺,不做木匠还真是可惜了。”

      这张嘴什么时候才能歇一歇……经过多日的相处,木清在顾念之面前已不再像之前那般生涩,木然地抄起一把矬子就砸了过去。

      顾念之顺势一接,矬子在手里转了两圈:“道门式微,清平观指不定哪一日就散了呢。小道长,我这是在给你指一条发财的明路啊。”

      “哦,那多谢顾大哥了。”木清平平应了一声,心里无波无澜。

      当日两人初见,分明木清还觉得这人是个神机妙算的老道士。

      第二次见面时,顾念之虽与老道士的形象相差甚远,但也至少完美演绎了知心大哥的角色。谁知没过多久,对方就将自己的一身狐狸皮都给抖了个干净,大大刷新了木清对其的认知。

      木清捧着脑袋,痛苦地回忆起,自己还曾傻傻问顾念之——

      “顾大哥,你当日是如何知道我是清平观的人?”

      “哦,你的发带同清平观的道士们一样,我又不瞎。”

      “那……大哥又怎知我在找其他的师兄弟们?”

      “噗,你那神色,就差把‘我迷路了’四字刻在脸上了。何况你年纪尚小,见我第一句便问起清平观,我又不傻。”

      “那顾大哥你怎知我那时囊中羞涩?”

      “你掏钱的时候,我顺带瞥了一眼钱袋子。我甚至还知道,按你师父疼爱你的程度,下山时必然给你带够了足够的银钱。你之所以不够用,无非就是心太善,路上恐怕接济了不少人吧?”

      “顾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你猜。”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啊!饶是木清这性子,也时常被顾念之那张嘴气得想掀桌。

      木清正发愣沉浸在回忆中,顾念之却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小木清,外头有人来了。”

      木清有些茫然地看着顾念之一眼,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听到竹林外传来的动静。

      顾书生无奈,用扇子柄在木清额上敲了敲:“你这时不时走神的坏习惯能不能改改?”

      在顾念之误闯之后,竹林的阵法已经撤了下来,然而此时外面的人却是不知此事,只在院子外头大声喊人。

      木清凝神听了一会,更加困惑地皱眉:“好像是观中弟子。奇怪,他们怎么会来找我?”

      时过境迁,如今江湖人记得采桑子的其实并不多。清平观的小辈弟子对这位师祖也只闻名号,其余的知之甚少,自然也就对身为采桑子弟子的木清没上面好感。再加上木清行事固执得很,又与他们观念不合,自一个人搬入竹林后,便再无同门之人来打扰过他。

      顾念之站起身来,一边揉乱木清的头发一边道:“我身份不便,不太好让你那些师兄弟知道我在这,先去躲躲。”

      木清满脸不解,但见顾念之说得隐晦,他便猜想是他人隐私不好问出口,只乖巧地应了一句:“哦。”

      顾念之笑了一声,顷刻间便不见了身影。木清眨了眨眼,只看见一角白色衣袍从眼前晃过,也不知顾大哥躲哪儿去了。

      木清挠了挠脑袋,慢吞吞地走出院子。

      谁知此次来的不是一般弟子,而是如今平清观的观主,归云子道长。

      木清看见那身道袍,又见那张老得皱皱巴巴的脸,总算是猜出了面前这人的身份,老老实实行了个礼:“归云师叔。”

      归云子满脸慈爱地打量着这个小师侄,上下左右看了三遍后才下了结论:“你师父把你教的不错。”前些日子归云子并未在武林盟内,今日刚一到此地,便有些迫不及待地要来瞧瞧木清。

      木清极少接受这般长辈式的夸奖,红着脸,讷讷得有些答不出话来。

      幸而归云子并不介意,反而甚是亲切地凑上去,关切道:“小师侄,怎么不与师兄们同住?”

      木清愣愣地看向了归云子身后的几人。

      木清会搬来这里一个人住,一方面是因为他自己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与这帮子的师兄们确实合不来,而另一方面,也是这些师兄有意排挤的结果。

      那几人本想着在师父面前粉饰太平,却不料这木头如此耿直,当下脸色就显得有些尴尬。

      归云子一见这情形,心里便猜到了几分,皱眉不悦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与小师侄说几句话。”

      几人相互使了个眼色,半响,才不情不愿地说了个“是”。

      顾念之躲在竹子堆里,不由得暗道,小木清的那几个师兄虽不是东西,但这观主却看着像是讲理的长辈。至于是真心还是假意,顾念之暂时不好作评价。

      归云子随着木清一道在石桌前坐定:“师兄可还好?”

      木清点点头:“师父一切都好。”

      归云子叹道:“他怎么不和你一道来?都云游这么多年了,还不打算回清平观吗?”

      “师父说,归云师叔你把道观管的很好,他在外也没甚挂心的,便不来给师叔添乱了。若他日清平观有难,他再回来也不迟。”木清一板一眼地将师父说的话重复了一便。

      归云子愣了愣,哑然失笑:“倒真像是他会说的话。”

      木清垂下眼想了一会,倏然问道:“师叔,什么是白玉杯?”

      归云子面色一沉:“你是从哪儿听到的?”

      “我此次一路南下,对这三个字略有耳闻。到了林家庄后,我似乎也听师兄们说起过。”木清一脸无辜。

      “这几个小兔崽子,”归云子黑着脸骂了一句,“把平日练功的心思都用到邪门歪道上去了。”
      木清满脸困惑,歪着头看着师叔。

      而这一头,暗处的顾念之小心翼翼地屏住了气,悄无声息地转移到了更近的树杈上,一脸正气地开始偷听。

      归云子摸了摸木清的额发,轻声道:“老盟主虽已失踪多年,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林家庄又对老盟主忠心耿耿,在他们的坚持下,这么多年武林盟都没选出新盟主。但你可知,此次武林盟会,乃是林家人为了推举新盟主而办?”

      木清虽然木了些,却并不痴笨,当即明白了过来:“老盟主死了?”

      归云子点了点头:“林家庄必是知晓了老盟主的死讯,才有此举。然选举盟主虽是大事,但如峨眉派,与林家素有龃龉;如昆仑派,向来自持身份,不屑盟主之争,照理说这些门派并不会来此处。”

      “可这些日子,我于盟外打听许久,不少大小门派,听说了白玉杯后皆启程而来。白玉杯到底是何物,我并不知晓,只是我曾于前些日子,探到了南疆人的痕迹。”

      顾念之听到此处,倏然皱起了眉。

      “白玉杯原是老盟主的东西,这次也不知因何落到了珍宝坊的手里。据说此次珍宝大会,最后一件拍卖物便是此杯,但照我看来,林家庄不会让白玉杯落入他人手里,相比会提早出手拿到白玉杯,并将此杯赠与下一任的武林盟主。”

      “为什么?”木清听得云里雾里,“大家都想要白玉杯,林家庄不要吗?”

      归云子面色沉静:“林家庄是想用白玉杯向未来盟主投诚。这些年来,林家庄对老盟主的忠心是真的,比起统领中原武林,他们更愿为武林盟找一个合适的接班人。更何况,关于白玉杯的那些本就是市井谣言,林家庄长久跟在老盟主身边,不会信。”

      少年人的头发柔柔软软,手感甚好,归云子没忍住,又在木清头顶摸了一把:“你师父让你来武林盟,应当是想历练你一番,但你毕竟年少,遇事未必能想得清楚。这次有南疆人掺入其中,我不知其用意,也不知来者是谁。我将这些分析给你听,是怕万一出了乱子,我未必能将你照顾周全,你自己也要小心些。”

      木清心生感动,认认真真地点头。

      归云子又叹了口气:“如今清平观是道门第一大派,门内形势也比你师父在时要复杂许多。你的那些个师兄,也是我管教无方,才让他们生了些不该有的骄纵。只是他们毕竟没有坏心,你别同他们计较。”

      木清连连摇头:“我不会。我搬来竹林,也是为了更方便练习阵法,他们没欺负我。”

      归云子的目光从凉塌上扫过,平静地开口:“盟内江湖人良莠不齐,你交朋友时记着多长个心眼。”

      木清跟着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凉塌上摊开的书,不由得张了张嘴。

      他刚要开口解释,就被归云子笑着打断:“师叔知道你虽稚子天真,但也不是不懂得辨人是非。你若觉得此人可信,将师叔方才的那些话告诉他也无妨,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

      当场被人戳穿,木清和躲在树上的顾念之齐齐摸了摸鼻子,十分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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