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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伤心 ...

  •   忽然,舒七的唇角翘起,笑纹如涟漪般缓缓漾开,眼瞳深处的幽色氤氲,晶莹的眸光盈盈流溢,忽暗忽明,光华不定。

      他优雅地拔掉头上的镂空金镶玉扁方发簪,波浪般的黑发骤然散开,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纷纷绕绕地飘落在衾枕间。

      他惬意地向后靠去。仿佛刚睡醒的猫儿,慵懒地舒展着优美的四肢,神情、动作说不出的魅惑。

      我貌似没心没肺地注视着他的一颦一笑!心头却颤动不已,全身热血沸腾。一个强烈的意识在心底盘旋,我是一个女人。一个穿越千年的老妖,而非一个懵懂无知的稚子!

      而这个男子几乎让我一口气提不上来,破了童子功!

      掌心被我掐破,手上一片黏湿!阵阵痛意袭来,我的心在迷乱中渐渐清明,我暗暗提醒自己:“乖乖,你是在与人斗法啊!”

      我极力转动身子想避开舒七缠绵的视线,可不知为什么,尽管脑袋在催促自己,但我的身体像被人施了定身术,无法挪动半分。

      我心里苦笑,暗骂:“你大爷的,一个大男人卖弄什么风情!”

      我垂下蝶翼般轻颤的睫羽,将这极带侵略性,却又忍不住令人靠近的魅惑屏蔽。

      耳边传来轻声的喘促,仿佛压抑的雄性气息,催动着人的心魄。

      我不由自主地飞起眼风,似睁非睁地一掠。不曾想被一双流转的妙目定住,舒七正勾动眉梢,唇角灿烂地看着我,柔柔的眸光里,有着炽热的渴望,探究的深情。

      我心中顿时咯噔一声,仿佛打翻了调味瓶,分不出是什么滋味。暗叹:“色授魂与,尤胜颠倒衣裳。俺的确有当色女的潜质。”

      我吞了吞口水,深吸一口气,露出绵羊般清澈哀怜的眼神,满脸无奈地看着舒七,似求似怨地轻喃道:“你若不再欺负我,我便与你好好说话。”

      “呵呵!你说,我如何欺负你了?“舒七轻松地笑问道。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拂了拂如瀑似缎的长发,一双黑如点墨的眼眸,深邃无波地打量着我。

      我极力镇定,心里已慌得发毛。舒七的浓眉邪肆地一挑,弯如月牙的眼眸微睇流波,撩出一段动人的风致。

      沈腰潘鬓,充耳琇莹,凤目流华,醉玉颓山------,我呆呆地望着舒七,大堆大堆香词艳语在我的脑海中盘桓。我嘤咛般地一叹,紧紧闭上了眼睛,身体蜷缩成一团。

      寂静中,如蝶的轻吻拂上我的面颊,有人压抑着急促的喘息,在我耳边嘘声道:“天意如此,你逃不掉的。”

      我的身心煎熬在水深火热之中,惟有沉默以对。”

      舒七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似乎恼怒之极生出的凌厉。他冷笑道:“事已如此,何必妄生执念?”

      我屏息不动,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眼中晃进一片朦胧的暖色,我讶异地睁开了眼,重重帷幄已被凌乱地打开,飘忽的纱绡似水云间铺展开的碎红,光晕如盘的烛光随着海棠春睡雕花镂空水晶隔断透了进来。

      一阵气喘吁吁的轻笑,舒七呢哝道:“难道你就这么怕我啊!”温柔到极至的语调里,涨满了勾人的沙哑。炙热的大掌抚上我的肩头,像一尾无声游走的鱼,令人酥麻不堪。我的心突突地狂跳,汗水自额头、鼻翼细细地渗了出来。

      “我…”我一开口,竟发现自己气息浮动,声音颤抖。我强咽下喉间的热辣,猛一错齿,声音生硬地从喉头里挤出:“我不想视恩人为仇雠。”

      “视恩人为仇雠。你竟如此的不甘,难道这是郦家的闺训?”一阵狂肆的大笑,舒七脸上的风致已勃发成了怒意。他的身躯重重地环住我,近乎炽热的体温在我身上熨烫。

      他深深凝视着我,神思透过我,不知转到了何处。倏然,他收敛起浮动的情绪,将我裹在锦衾里抱起,转过雕花隔断,放倒在临窗的梅花折枝长塌上。

      叠枝七宝灯树上的红烛,摇曳着暧昧的火焰,将我的双眼刺得生疼。

      舒七自言自语道:“我舒七百般迁就,换来的竟是这个。我又何必苦了自己?即然如此,胭脂,我定要你清清楚楚地明白,你应尽的本分。”

      他眼里的晶莹与雾气融成了一片幽色,闪烁出异彩的迷离,似簇簇升腾而起的火焰。

      我埋下头,茫然无助地看着身上如涟漪般抖动的芙蓉连枝大红锦衾,暗叹:“该来的,终究要来。”一阵阵寒意,自我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绵软的锦衾,已暖不了我分毫。

      胸腔抑郁得发痛,许多我已经想到,却不愿再往下深究的念头不断地浮了上来,恐惧、不甘、自怜、自伤迭遇重压,被逼到了极致,让我反而生出一股剽悍的戾气,我暗暗咬齿,心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或生或死,借此一博吧!”

      我的嘴角弯起一个哀怜的弧度。目光镇定地望向舒七,吐字如绵地说道:“七哥,小妹不想视恩人为仇雠,小妹不知七哥作何打算,唯有一点,请七哥放心,无论七哥今后有何疑难,小妹以自己的性命发誓,秦郦两家必倾力襄助。”

      舒七双眉斜挑,眸光幽暗如刀,鬓角青筋暴跳。

      他看着我似笑非笑道:“胭脂,难道你还存着全身而退的心思?看来,你真不知道何谓本分。”

      他逼近我,手指沿着我的肩膀游移而上,滑过脖颈,抚过脸颊,最后停留在我的眉眼间,轻柔地描画。指间的炙热灼伤了我,让我在方寸间不停地躲闪。

      舒七脸上的怒意渐渐消散,神情温柔之极。而隐藏在眼瞳深处的幽光,却分明是一点点怒火的淤积。带着能将人寸寸凌迟的冷厉。

      他唇角勾起轻浅的笑意。如轻风般叹息道:“你可是我明正言顺的未婚妻啊!”亲呢的语气里有股坚硬的锐利,显然愤怒至极。我的心头狂骇,全身僵直。

      舒七邪恶地一笑,眼睛斜挑如弓地看着我,暗声道:“你日日夜夜的念想,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思量着守好你的本分。”

      我的心尖乱颤,胸臆间的急切不断地翻涌,询问的话语几乎冲口而出。却生生地哑在了喉咙。只能怔怔地看着舒七,任凭泪水磅礴而下。

      舒七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穿过雕花镂空的隔断,我耗尽全身的力量,挣扎着坐了起来。凝视着已立在我眼前的这条狼。如幽魂般无声无息。

      “我日日夜夜剪不断,理还乱的,不正是爹、娘、哥哥----,这些在我心上生了根的亲人吗?而我哀求这条狼为我打探他们的消息,反而,被他抓住了软肋。”

      我毫无意识地伸出手,颤抖地拈起玛瑙缠丝盘中的一颗金橘蜜饯,缓缓地送入口中。微酸香甜的汁液溢了满口。我慢慢咀嚼着咽下。

      苦涩和酸甜的滋味在心头、喉舌间兜转,如同两样重载的沉负。一头是刻骨的思念,一头是命定的诅咒,让我生出一腔灰蒙的意绪,在心头涌荡。

      佛云:“乐无恒,苦无恒。”既然,已被看不见的绳索沉甸甸地系住,身不由己!为什么不遵从生灵的本性,放纵情欲感官?

      就让我来戏弄一下,“命定。”这个陋习难改的顽童吧。也许,只有在苦痛中浸泡过的情感,才能沉淀出茶的香醇吧。

      屋里不很热,却很暖。脚下青铜狮足镂刻火盆里的木炭毕剥作响,散发出熏熏融融的气息,温暖、宁帖地漫过我的全身,与明灭摇曳的烛光,在我的脸上促狭地晕出淡淡的桃红。

      我似乎倦怠之极,娇嫞地屈臂支颐,斜倚在梅花折枝长榻的雕花围屏上。懒懒地露出一截胫骨丰妍,粉嫩玉琢的素足。任凭一把细细软软的青丝, 袅袅娜娜地拂散。

      白铜鎏金叠层千瓣香炉里的轻烟渺渺地窜出来,一柱衔缀一柱,宛若丝稠的雾霭,弥散在仿佛崩着无数紧弦的空间。

      我刻意地避开那蛛网似的目光。轻合起双眼,似颤非颤的睫羽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欲滴未滴。

      叮当一声轻响,是玉碎的声音,仿佛在提示着什么,我浑身一震,抬眼看向已坐在我身侧的那个人,浓密的睫羽抖如蝶翼,泪珠顺着眼角蜿蜒滑下,在我的脸上划出一道道支离破碎的斑驳。

      舒七低头望向我,手里把玩着已成半截的镂空金镶玉扁方发簪,狭长的眼睛细细地眯起,藏在眼眸深处的欲念黑暝不定,仿佛深潭中的旋涡,似乎要把人的灵魂吸进去。

      我的舌底漫出苦腥,胸腔剧烈地鼓动,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咙跳出,心里在反复地提醒自己,把持住,别慌!

      舒七的脸上泛着模糊的笑意,没有高低起伏的声音流淌而出:“承仁帝于辛丑年闰十月初六驾崩,贵妃秦氏殉葬,遗诏太子嘉继位,加封安丰郡开国公(秦喆,女主的父亲)为太尉,赐金书铁券,上书:完名高节 ,福禄永终。新帝于十五日登大宝,改年号为昭德,大赦天下。”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我仿佛歇去重负一般,长长地舒了口气,日夜紧绷的心弦松懈下来。

      无边的思绪辗转而来:“秦家没有出事,郦家自然没有受到牵连。不然,天下哪儿有免费的午餐?本姑娘被人劫持了,如何还能受到优渥的待遇?只是,某些事情还是大大出乎了我的预料,承仁帝竟然死了!

      燕朝廷的局势将会更加复杂吧?如果秦家在太子巡边时,做了什么手脚,绝不会是离间夷狄,稳定边陲。

      更不会是舒七暗示的交构外蕃,图谋不良。否则,承仁帝怎会遗命我父亲辅佐新君,赐下免死券。贵妃殉葬,抬高秦家,难道是为了避免兄弟萧墙?这简直是在和稀泥。

      这位故去的皇帝可真当得起“承仁”二字。益王珞及身后的功臣子弟,终究是落败了。

      太子独占了天时,而他身后又是怎样一个智囊团呢?抬高也可以明升暗降,也可以架空啊。”

      舒七的声音仍在蜿蜒,我却没了倾听的心思,暗道:“既然我家暂时没有出事,我就安全了。反正,你不会轻易放过我,惟有等待时机。只是,今夜将如何度过呢?”

      我的目光宛如轻烟般迷离在海棠春睡雕花镂空水晶隔断上,隔断上错落有致地镂雕着晓露春睡的攒枝千叶海棠,苗苗秀秀的花瓣,每一瓣都是春深似海,娇艳无边。

      晶莹明透的嵌镂水晶幽灵般倒映着四周浮华的像影,仿佛一层层阴翳,挥也挥不去。

      金丝缠绕的碎花白袍拖曳地掠上长榻,悉悉索索声不断,我的身上多了件暗金繁漪滚边翻毛明紫夹纱外袍,一小卷蜡纸在我眼前徐徐展开,爹爹那温润的蝇头小楷映入我的眼帘。“郦然吾儿,见字如面,之子于归,宜室宜家。安心侍婿,吾等皆好。毋念,父字。”

      二十几个黑白分明的小字,仿佛软软薄薄的刺,偏偏扎进了心腑间,让人生出一种惶然无力之感。

      我低低浅浅地一笑,目光有些迷乱地望向如云似烟的绣帷,仿佛那层层堆叠的绡纱下,正有一波一波的寒意袭来。

      爹爹这封信表面的意思似乎是认下了舒七这个女婿,把我当作了泼出去的水。告知我家里一切都好,让我安心。

      暗地里却在提醒我,舒七已成了我的保护人,要我顺从舒七的安排,不要回家。

      看来,山雨欲来风满楼啊!燕朝朝堂将会掀起层层巨浪。而郦家和我将被站在浪头的秦家连累,在巨浪之中颠簸、起伏,任凭巨大的浪潮吞没,却无力抵抗。

      所以,爹爹认为离开燕土是上策。只是不知道,舒七与爹爹做了什么样的交易,竟能让爹爹如此放心地将我的人生托付于他?

      我缓缓地溜下塌,极有韵致地敛衽俯身,细碎地呢喃道:“夜深了,七哥还是早些歇息罢。” 婉转的声调里夹着丝丝轻颤,吐字到最后已经含混不清。

      舒七一动不动地坐在塌上,眼眸弯成了天上的那抹弦月,惟有深邃的眸色缱倦在眼梢,仿佛燃烧的冥色火焰。

      他倏然飘忽地笑了一笑,嘴角凝出一点清晰而狰狞的狠厉,淡声道:“有些口渴了。”

      我连忙执起凸纹小几上的圆肚小口玉壶,斟了一盏清茶,茶已凉透,金丝玉盏的盏壁印上了斑驳的褚色血迹,似凄凄冷冷的断花折枝。而某人似乎并未发觉,倒象是焦渴之极,举起玉盏一饮而尽。

      玉盏被重重地放到了小几上,一束纠结成团的青丝断发在空中丝丝缕缕地散开,却无力量与空气纠缠,只能旋舞而下,被无情的掌风扫入跳跃着橘红火星的碳盆。又在倏忽之间,化成如烟的缱绻,在我的眼前灰飞烟灭。

      我的灵魂仿佛随着那缕青烟冉冉而去,只剩下蝉蜕般透明的空壳,在浸满忧伤和无奈的暗夜里苦苦支撑。

      舒七的脸黑得如同等待燃烧的碳,清峭的眉眼紧绷如弦,偶尔飘过一丝阴霾,仿佛瞬间闪过的云影。

      他波澜不惊地说道:“郦家更有烈火烹油,锦上添花的大喜事,当今圣上巡边时,曾在龟兹遭遇敌国暗袭,幸得明泽大舅兄护驾,才有惊无险。

      圣上登基后,为嘉奖大舅兄的忠勇英武,任命他为安西四镇经略使。并将燕平县主许配给了他。燕平县主乃前十道采访使凌鸿,即当今圣上追封的陇西郡公千金。

      昔年,凌鸿一家被人冤害,只有凌鸿的么女被人救匿。圣上怜其孤苦,亦为彰其父兄忠义,特封为燕平县主。并随她心意,将她许嫁给凌家落难时,庇护她的恩人—大舅兄,这可真称得上千古佳话了。不过,适逢国丧,禁止婚嫁。大舅兄的婚事只能延迟到明年。

      大舅兄已将燕平县主接入府中奉养,燕平县主是个红尘中的奇女子,在经略府邸操持如主妇,朝夕伴在大舅兄左右,无惧蜚短流长,二人自然是鹣鲽情深。连珠似的话语像把钝钝的挫刀,锯得空气都凝滞起来。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簌簌发抖,却感觉不出是冷是热,瞬息间,震惊、愤恨、狂怒、憎恶、心冷种种情绪如潮水般翻滚而来,一波压着一波,往复涨落,掀起滔天巨浪。

      舒七脸上的表情仿佛已被怒火燃烧殆尽,只留下漠然的冷笑。

      他的嘴角上扬,噙起一抹似有若无的不屑,淡淡地嘲弄道:“说来这个燕平县主,哦,我们应该称嫂嫂才是,胭脂,你也认识,便是舒家送去的----。

      他的话似乎沉到了水底,戛然而止。落在我耳中,却似晴天霹雳。震得我神魂不定,两耳乱鸣。沸腾的血液随着浊气冲逆而上,仿佛狞狰的野兽,几欲冲破血脉,冲破皮骨,喷薄而出,用森森的牙齿,吞噬掉一切。

      我闪电般地伸出手,拼尽全力,“啪”的一掌搧在舒七的脸上,清清脆脆的声响后,蜜色揉金的脸上映出五道鲜红的指印,舒七似乎被我这一掌打得怔住。

      他皱了皱眉,擦去嘴角渗出的鲜红。眼眯成缝地看着我,深邃犀利的眼眸里,隐隐有火焰跳动。

      火盆里的碳火噼啪作响,我茫然地望着火星在虚空中飞舞,漫如潮水般的恐惧。像清冷的月光,徐徐地透过窗牖浸染过来,留下潮湿的印迹,而痛麻的手掌一点点僵硬起来。最后,我的全身紧绷得只剩下了苍白。

      舒七像影子一般轻飘飘地贴了过来。将我搂到了怀里。

      我的心一颤,仿佛一张薄纸靠上了他的胸膛,眼中的水汽沿着睫羽滴下。低绵的话语在我耳边啃啮:“若非心甘情愿,他怎能置你于不顾?他待你不过如此!”

      舒七的声音很轻很柔,似一片飘忽的羽毛。却让我的情绪如玉器裂纹一般蔓延开来。

      心中忽然碎了什么,是那种粉身碎骨的破裂,乒乒乓乓的,满耳尽是碎屑落地的清脆回声。可我没有了疼痛,只是感到彻骨的冰冷,像是碎了一心房的冰凌。

      那是一片冰心啊,就这样在我身体里肆无忌惮地化开。直泼泼地跌落尘埃,再也无法收回。

      多了一道裂痕的心,似乎有一种让暴风骤雨冲刷皲裂的盼望。我奋力挣扎,想将腰间的束缚甩开。却因力气不足,挣之不脱。于是,手脚的挣扎,就变成了毫无章法的痛殴。

      舒七轻轻推开我,眉目间游弋着残烟般的倦意,狭长的眼睛像两湾颜色深窅的湖泊,遮蔽了一切情绪。仿佛湖中的波涛已息止,余波消逝之后,尽现出一湖沉静的碧水。

      他拿起凸纹短脚小几上的银铃摇了起来,宽宽的袍袖像两片苍白的翅膀,在烛光下闪着冷光。

      隔着淡紫水晶珠母屏风,传来尖细清透的声音:“主子有何吩咐?”

      “起轿去莹心阁。”舒七淡声地吩咐。

      尖细的声音有一丝犹疑:“回主子,莹心阁久无人居,炭火拢得不旺。外间飘起了鹅毛雪,这天寒地冻的,主子还是----。”三两分钟的停顿,并没得到回音。

      尖细的声音急忙笑道:“主子稍缓一步,奴婢这就叫人抬几个大炭盆过去。”

      “加条皮褥子罢。”舒七的唇角凝出一个弧度,沉声地吩咐道。

      他的眼风扫过我,深遂的眼眸从缝隙中透出一丝幽微的光。像暗夜里缓缓上升的萤火。眩目得刺人。

      尖细的声音嗫嚅道:“不知主子喜欢新熟的,还是旧皮----。”

      舒七厌烦地挥了挥手,将话打断,怒道:“叫那姬跟着。

      白铜鎏金叠层千瓣香炉轻吐的轻烟,在空中宛转盘桓。似未曾言明的弦外之音,如绵如絮地缭绕不散。

      叠枝七宝灯树上的红烛猛地爆出烛花,灯火摇曳间又恢复了一片静谧,舒七的身影在素净的墙壁上一波一波地荡漾开去。仿佛与我交错在不同的空间。

      “加条褥子,燕朝的男人不过如此!”

      我极力隐忍着狂笑,短促地咳了两声,细哑地说道:“恭送七哥。”

      舒七幽深的双眸似乎有两点火星闪动,随着我那游丝般的声音骤然一亮,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我。

      我的喉间尴尬地发出呵呵的嗽声。不曾想呼吸顿时失调。一股逆乱的气息从胸腔涌出,稍一放松,便窜到了喉间,使我哽咽得不能再开口。热辣辣的刺痛在我喉间兜转,仿佛我一张嘴,腥甜之气就会顺势而出。

      我强抑着嗓中的腥甜,头也不回地转过雕花隔断,许是脚步过于仓促,气息紊乱之极。我忍不住捂嘴干咳起来,看着手掌里殷红的血渍。彻骨的寒意从我的心底漫开。

      “去请石嬷嬷,传大夫。“随之响起的声音里,暗转着轻颤,似语气的顿挫,仅仅转折了一下,便已沉稳如山。只在我的身后留下一片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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