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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发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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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斗篷漫天卷来,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暗夜仿佛幻化成黑色的枷锁,将我与某人紧紧地绑在一起。在死一般幽暗的空旷中,惟有彼此胸腔里惊悸着的心脏,扑通、扑通、扑通……
我被人挟持着坐上驼峰,疾行在无边的黑夜里,镰刀似的月亮,仿佛被凄寒的秋风漂成惨白,微弱地忽闪着,将拖曳在地的影子划割得支离破碎。秋风在空旷中往来穿梭。发出鬼哭狼嗥般的声音,天地失去了神采。只留下无边的黑。
不知走了多久,一座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参差错落的城堡群林立在我的面前。我麻木地望着,大脑失去了思考。
温热干爽的气息伴着耳语,呵过我的面颊。“胭脂,乌风城到了。”
我一激灵,条件反射似的打了个冷颤,身上的每一根毛发、每一个毛孔、每一个关节、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发起抖来!
乌风城,西域赫赫有名的魔鬼城,据说城内光怪迷离,进去的人十有八九无法回转。
我用力按住胸口,以阻止过速的心跳,极力回转身子,想弄清身后坐着的究竟是人,还是鬼。
温热干爽的气息与我的头发纠缠,宽厚的胸膛因呼吸而微微起伏,有力的心跳似乎透过衣物传递着灼热。一切是那么真实!仿佛阳光下的沙砾,让人感受到表面温暖、松软的同时,也能感觉出深层的坚实。
见我久久无言。浑厚低沉的声音哄劝道:“先下来舒舒筋骨吧。”
我的脚一着地,便哑着嗓子破口大骂道:“你大爷的。”
被骂的人微微一笑,颊边梨窝隐现, 一派风朗云清。微敛的明眸映入月光,仿佛半掩的月牙,弯出一泉清澈。见我凝眸不语,他的眼波流转,仿佛冰破处银灿灿的一汪碎星。
我望着某人,不住地眨着眼睛。心里琢磨:“本姑娘没出现幻觉吧?怎么越看越觉得此人非我族类啊,难道是狐仙?我倒!老天啊?你在玩什么?本姑娘豁出去了。”
我背手,踱步,绕着某人走了三圈,颇有些瞻仰遗容的意思,最后,啧啧地感叹道:“明眸秀质,风发年少。人耶,非人耶!”
见他微笑不语,便自言自语道:“果非人耶,既非同类,不可同道。就此别过。”说完,抬腿走人。
身后传来低沉的笑声,某人用汉语,阴森森地说道:“胭脂,既已到此,何必枉遁,不如进来做客。” 拉长的声调,在空旷寂静的戈壁回响,分外地诡异。我惊恐地抽了一口冷气,腿一打软坐到了地上。
抖如筛糠的身子被人搂到怀里,我埋首宽阔的胸膛。气息逐渐平稳下来。心里暗想:“他就是我火节夜晚遇到的那个无常?他是京城的口音,而且叫我胭脂?京中人士谁会称我为胭脂呢?”
突然,我的脑中闪过君澈的话。如果将所有的细节连起来,哼哼!那就让我来验证一下吧。我试探着用胡语闷闷地问道:“舒七,你在玩什么游戏啊?”
宽阔的胸膛传来震动,我隐隐约约地听见某人的笑声,低沉浑厚的声音穿过我的耳膜:“你果真有趣之极!”
我倒,哥儿们!看来,我猜得不错,你果然是舒七。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有趣关你什么事?你干吗这样玩我?
我的目光如水似雾,盈盈半转,似瞥非瞥,犹怨还怒,既惊且羞。
低沉浑厚的声音轻顿之后,低绵磁软起来:“莫哭、莫怕啊。方才我是与你打趣。”
我一听,伸手在舒七的腋下狠狠地拧了一把。以解心头之恨。尖声质问道:“与人打趣?便强虏人家,毁人清白。与人打趣?便挟迫人家,纵横千里戈壁。与人打趣?便可枉害无辜,恩将仇报?”
舒七的眉稍眼角会笑似的轻轻弯起,仿佛一缕灿烂的涟漪在脸上荡开,挟裹着清香的春风,煦然过处,芬芳满怀。
低沉的声音微微嘶哑,缠绵辗转着沙沙的质感:“弃荣华,走戈壁。是为你。违上令,去故国,是为你。入险境,做歹人,亦是为你。”
我目瞪口呆,如在云中。良久,方才醒过神来,心里呐喊道:“哥儿们,你还能让尿憋死?”
我的双眸溢彩流晶般地一转,随即颔首,貌似羞恼不禁。娇声怒道:“我与你萍水相逢,何劳梦想,君之深情,可骗黄口小儿!”
“你是我自小聘订的妻,此物可为证。”一束晶莹之花骤然绽放,熠熠夺目,似皓月彩星。浑厚的声音,仿佛金越穿石,铿锵振耳。
我正欲张嘴找折儿,倏然,脖子一凉,挂在颈间的指环被人扯了出来,刹那间,两束光芒交替重叠,瑰丽璀璨。炫人眼目。
舒七顾盼神飞,薄唇勾勒着一抹生动,眸光清澈如水,似乎在问:“看你如何抵赖?”
我清泠泠地一笑,从容地退开。目光转如暗夜里的星子。心想:“得给你找缺点。”
便嘻嘻道:“你可是照夜白?然则,未何不白”说完,目光怪怪地望向舒七,月光抚过舒七麦牙色的脸颊,仿佛将金子和丝缎揉在一起,泛着细腻的光泽。
舒七含笑地望着我,一双眼眸仿佛碧波荡漾的月牙泉。他温柔地笑道:“大丈夫立身之道,便是扬名,上可留名后世,中可以显父母,彰孝道。下可荫妻子。何须以白媚人?”浑厚的声线似乎渗进我的身体,让我的胸腔一震。
我不甘心地将话题一转,嗤笑道:“你、我所谓的婚约,不过是父辈逞一时口利之语。你若有心,为何不阳谋,倩冰人做媒。却用此阴谋,坏人名节,岂是名门公子的做派?”
舒七敛住唇畔的漫笑,扬起眉梢,眼角上挑,一弯月牙泉水,立时变成如勾似弓的深潭,恰似泼墨重染。他淡淡地说道:“一则,你年纪小,我欲等你及笄,再来聘娶。二来,我因公差羁留西域,近年来,未曾有回京的机缘。
奈何造化弄人,若不是你那君澈兄长恣意妄为,欲借力打力,挑拨突厥人,于火节之夜,刺杀潜入龟兹的吐蕃大相。反而险些误伤你的性命。我何至于挟你仓促行走?”
我的脑中轰鸣,心仿佛悬在了半空,没了着落。我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心中苦笑:“怪不得君澈一到龟兹就那么忙呢,原来在策划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