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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狼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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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纵马急驰,估计脱离了虎脸的视线范围,便勒紧缰绳,让马速缓下来,一直紧绷的心弦也随之放松。整个人如面条一般,软软地趴在了马背上,心里却犯着嘀咕,不会追上来吧?
碧空如洗,高远深邃,阳光透过水晶般的天空尽情地铺洒开来,宛如强弩射出的箭,从背后袭来,刚猛而炽烈!让我的心如同猫爪抓挠般烦乱。
甭说,后面还真没有追兵,看来,虎脸是个男人!但前方也没人相迎啊?
一路行来,我发现龟兹地面宁静异常,我几次下马讨水都没有打听到任何新闻。按常理,盛缘酒坊的火灾可不小啊,怎么没引起关注?难道人们仍沉浸在狂欢的余温中,还没来得及挖掘这条特大新闻?
那官府呢?边陲之地,这么奇怪的事件也应该引起当政者的注意啊!
我牵着“嘿”站在西城门洞里张望,貌似等人,希望能被某位熟人看到。同时,暗地观察燕军的防务,结果,非常失望!好象与往常没有区别。我立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在城门洞里徘徊了一会儿,无奈之下,将“嘿”拉出了城门。我看了看“嘿”,心道:“还是先解决眼前这个大麻烦吧。”
我盈盈一笑,对着“嘿”温言道:“难友是千里的良驹,如何能屈就为我的玩物,不如放你归去,自寻旧主。如何?”
“嘿”眨了眨大眼睛,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它打了个响鼻。鼻唇在我的头发上蹭了蹭,昂首长嘶,掉头而去。
望着“嘿”神骏的背影,我松了口气,要是将这个“嘿”带回家,保证过不了两天,它就会招回一窝狼。
我溜达着进了城门,心里越来越不安。暗道:“我得好好想想,哪儿出错了。”
我顺着城根南行,在一家酒肆前停了下来,清净幽雅的酒肆里,并无食客。我走了进去。唤来当炉的胡姬,要了胡饼、茶混沌。又拿出一片金叶子,请胡姬为我买双靴子。
我边吃边琢磨:“我一宿未回,按预先的设想,家里现在该乱成一团了。以君澈的精明,不会漏算我出城的可能。”
若是君澈怕声张后,对我不利。定会派几个游击暗探在城门附近侦伺。或知会乔知淳留意从城门出入的人员。可我刚才极为张扬地在城门洞晃悠了半天,楞没引人注目。蹊跷!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最大的问题应该是,钟书、粹文未能回转,慌报我失踪的军情,而家人并不知道我已失踪,君澈等人还认为我又在玩什么把戏呢,身边有钟书、粹文两个练家子跟随,自然不会出什么状况。顶多玩够了,就回家了。唉!
昨夜,我先碰到假扮的无常,随即遭遇火灾,接着又与虎脸有了一夜之缘?不对,太不对了。
难道是别人设好了局,让我钻进去?我倒!若是如此,我得赶紧回家,否则,家里要给活人搭灵堂了。
但也不对啊!若是如此,虎脸为何放了我?他可是朗日格赞啊,与我家有世仇。如果这个局是为我而设,他哪能轻易地放了我?
如果盛缘酒坊的火灾针对的是朗日格赞,那么,事情应该是这样的,突厥人想趁火节之夜刺杀吐蕃大相—朗日格赞。
吐蕃和突厥为了争夺东西方的交通要塞小科律大动干戈多年。自承仁二十八年春,朗日格赞率军从突厥手中夺下小科律后,小科律一直都在吐蕃的控制之下。这让突厥人恨之入骨。
如果突厥人在龟兹刺杀朗日格赞成功的话,不仅可以嫁祸燕国。而且,还可以造成吐蕃政局的动荡不安,吐蕃王还是个小屁孩儿,吐蕃真正的主宰是朗日格赞,假若朗日格赞死了,吐蕃的几大贵族一定会为相位争个你死我活,而突厥可趁吐蕃群龙无首,无暇他顾之际,发兵夺回小科律。
当然,朗日格赞潜入西域,肯定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是否与燕国太子廵边有关呢?想到这儿,我的心头一颤,如果是这样,就大大的不妙了。
唉!不知钟书、粹文现在怎样了?我心急火燎地站了起来,打算立刻回家。
转身之际,透过酒肆敞窗,我看到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正挨家挨户地攀言,婀娜的红衣,在秋风中轻扬,仿佛热烈明快的火焰。
我心里一动,将脚收了回来,重新坐下。暗叹:“可惜,这里没有郦家商号,否则--,本姑娘也太背了,还是得赶紧走。”
我叫来酒肆的胡姬,这是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少女,正顶替被我支走买靴的胡姬当炉,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就是一言不发。可能是被我看毛了,清澈碧透的眸子里,盛满了惶惑、不安,甚至有些羞恼。
我心道:“还好,是个雏儿。”
我站起来,亲热地拉起她的手,用胡语温言道:“我的衣服被荆棘刮破,你的身量和我差不多,能否借我一套?”说完,我从衣袖里拿出一叶金子。
胡姬飞快地接过金子,轻轻一福,点了点头。
她将我拉到后院的卧房,取出一套衣服、靴子,笑道:“这是我最好的衣服。”
我微笑地接过换上。又用披风包裹好换下的衣服、袜子。向她施了一礼。轻声道:“我疲惫不堪,已不能行走,烦请你带着我的衣物,到我家去一趟,告诉我的家人,我在此等候,让他们备车来接我。
我家在中城东南的静安坊,从南数第三家,我姓郦。你见到主人后。只言凌波出水,明珠蒙尘。当有厚赠。一路之上,切不可与人言。你可记住。”我略微紧张地看着胡姬。又拿出一叶金子放在她的手中。
胡姬打量着我。明眸流转出惊讶、艳羡、好奇、同情,仿佛我是个落难的天鹅。我的鼻子发酸,眼里多了一层雾气。
胡姬赶紧拍了拍我的手,轻声安慰我道:“小娘子莫急,我立即前往。”同时又将手里的金叶子塞回我的手中。轻声道:“小娘子已经给的够多,等我将话带到,再领赏罢。”
我推托着将金叶子重新塞给她,解下她腰间切肉的小刀。强笑道:“这是我买刀的钱。”
又娇软地呜咽:“拜托,千万将包袱送到。”
胡姬上前搂住我拍了拍,安慰道:“莫怕、莫急,我立刻动身,你饱食后,可在此歇息,等我回转。你替我回禀我家主人罢,我这就从后门出去,抄小道前往。”说完,拉着我走了出来。
我站在暗处,看着她走远。便闪身出了后门,沿着城墙根,向北急行。我不敢独自走回家,也不敢滞留在酒肆,是怕寻找我的人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而前世,很小的时候,本人就被教育,遇到坏人,要找警察叔叔。
今世,没有警察,但同样有国家机器啊。所以,我决定站在城门守备身旁,等候家人的到来。或是待乔知淳巡城时,让他送我回家。反正,本姑娘原来就打算拿清誉换自由的。
眼看城门在望,身后却传来甜脆的呼唤:“姑娘,请留步。”
我的心突突直跳,慌不择路地向前飞奔。心里冷笑:“原来如此!粼波儿----没想到你的道还挺深,这么快就找到帮手来整治我了,你挑的时候不错。可惜啊!你终究没算到,我可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闺阁千金。”
一群乞丐迎面而来,我掏出一把金叶子,对貌似领头的扬了扬,喊道:“凌波出水,明珠蒙尘。一路唱着歌谣,到中城东南的静安坊郦府领赏吧。”
说完,我将手中的金叶子攘了出去。乞丐们兴奋地大叫,一边唱着凌波出水,明珠蒙尘。一边轰抢金叶子。
我从人群穿过,向城门守军冲去。终于到了目的地。身后的人紧追不舍。一堵墙迎了上来, “胭脂,可算找到你了。低沉浑厚的声音,伴着胸腔的共鸣,仿佛突然倾泻而出的幽泉,奏出金声石韵,在我耳边激扬地回响。
我暗叫:“不妙。” 毫不犹豫地转身,来了个回雪流风,手中的刀飞向红色倩影。心道:“本姑娘,何时做过亏本买卖?就是死也得拉个垫背的。事情闹大了,才有意思。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