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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点化 ...

  •   菊纹福字锦帘象是被狂风吹开,君澈披头散发、满身狼狈地走了进来,他的目光从粼波儿身上掠过,掀起袍子坐在了榻上,可琴不动声色地剜了粼波儿一眼,粼波儿如傻子般呆坐在椅子上,似乎对外界失去了本能的反应。

      可琴急忙指挥众人端来巾栉、盥盆,亲自为君澈整理仪容,君澈吃了半碗茶,方才顺过气来,高声叫道:“将两人带到前厅。”

      我和君澈端坐在东院正厅的雕花香塌上,粼波儿被我命人抬了来,这个戏是唱给她看的,自然要让她看足全本,不一会儿,钟书、粹文由赵总管带了进来,跪倒在众人面前。

      钟书一见我,立即磕头道:“求姑娘饶恕小的。说完,圆圆的大眼滴溜出眼泪,哀哀地望向我。

      我的双眸凝如寒冰,咬牙切齿道:“你将昨晚到今晨的情形细细讲来。”

      钟书微低着头,晶亮的眼珠子圆溜溜地转了一圈,才清清朗朗地开口道:“郎君早就有从军的念头,因恐阿郎、娘子(爹、娘)不允,故一直隐忍至今。

      此次出谷,郎君的心意更加坚定,却生怕姑娘劝阻。因此,在昨日晚间,郎君施计令姑娘醉了茶。好绊住姑娘。可又恐姑娘为寒露所袭,便未命人送姑娘回房,只将姑娘安置在卧房,郎君则在书房里将就了一夜。三更时分,郎君便动身去了北庭。”

      钟书说完,瞄了一眼有些尴尬的可琴及兄长。我的目光看向粹文,似乎想证实钟书的话。钟书赶紧拽了拽沉浸在离别伤感中的粹文。

      粹文点了点头,眼圈红红的看着我,俊秀瘦弱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轻声说道:“郎君怕姑娘伤心,几日来,一再嘱咐小的们,日后要听从姑娘的差遣,伺候好姑娘。”

      眼中的雾气立时凝成了水珠,盈盈地滴了下来。我抽出手帕拭了下眼角。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总算将事情说清楚了,这个说法,正是我想要的结果。看来配角也很重要,真难为钟书了。脑子转得够快!!

      否则,本姑娘的名声啊!就要被我的老哥毁了。看来,哥早有生米煮成熟饭的打算。那他又如何向我的父亲及君澈交代呢?我赶紧稳了稳神,收回思绪。

      我看着钟书、粹文,微微点了点头。双眉微蹙,眼梢挑过粼波儿,清了清嗓子,沉声问道:“郎君可还有别的吩咐,可有说起如何向爹娘交代?”

      钟书将一切看在眼里,叽里咕碌地转了转眼珠,水晶黑眸一亮,抢先回道:“郎君前几日已修书给阿郎、娘子(爹、娘),粹文在一旁急忙点头证明。

      钟书的目光一转,淡淡地掠向粼波儿,似乎刚刚注意到了她,忽然,他象想起什么似的。说道:“郎君昨晚叮嘱小的,务必将粼波儿遣出府去。

      我不解地望向他,问道:“这是为何?”

      钟书回道:“郎君已为粼波儿销了奴籍,撒下千金,命其另寻良人。具体细节小的不知。得问赵总管,只是郎君曾言,左右不过一个玩意,若是碍眼便无趣了。”

      我转头看向赵总管,赵总管用袖子擦了擦满头的汗珠,点头说道:“郎君曾密嘱我好生送粼波儿出府,并为其找好下处。可粼波儿死活不走,整日跪在小的面前哀告,欲再见郎君一面,小的无法,只得允其滞溜三日。不料,昨夜钟书将院中一干人等灌醉,半夜,又与粹文暗送郎君远行,粼波儿乘虚而入,惊吓了姑娘。

      我看了看君澈,希望他能接着问,君澈却淡若清风地一笑,示意我问下去。我只得硬着头皮,装好人地问道:“为何强送粼波儿姑娘出府?”

      赵总管正欲开口,粼波儿突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全身抖如筛糠,不停向在场的每个人磕头,声音呜咽浑浊地哀告着,仿佛一条因蹦得太高误落岸上,而垂死挣扎的鱼。

      我心中不忍,示意可琴将她拉起,轻声抚慰她道:“莫哭,莫哭!”我会替你做主。

      君澈的双眸漾起润润的珠华,他极为同情地看了眼粼波儿,冷声地问道:“我哥为何要将粼波儿送走。”

      赵总管看了粼波儿一眼,露出不忍的神情,几次张口又闭上。

      君澈轻哼了一声,面沉似水,如冰寒雪迫般地睨向他。

      赵总管轻声开口道:“在谷中,郎君曾请大夫为其把脉,大夫言其不能生养。此次,郎君又请龟兹名医为其诊治,亦言生养无望,故而,郎君将其遣出。”

      君澈听完,轻轻一叹,说道:“如此罢了。”

      我的疑云顿起,从种种迹象来看,舒老伯将粼波儿送给哥的原因,只能是为了郦家的子嗣。怎么可能送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呢?

      难道?我的心仿佛间歇了一般,停顿了很久。

      一声凄厉的哀号,从粼波儿的喉间迸出,耳边传来咕咚的声响,粼波儿宛如死人一般蜷缩在凿花石砖上。

      我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惟有木然地看着君澈叫人将粼波儿抬走,并料理余下诸事。

      前世对生命的尊重和理解,让我觉得应该给粼波儿的恋情,明明白白地画上句号。我如此绞尽脑汁地昭然哥的无情,就是促使她斩断对哥的情丝,哪怕令其痛不欲生。因为粼波儿还年轻,还有资本去赢得自己的幸福。

      可我却忘了,这是个等级森严,人命如草芥,妇女可易物的社会,不昧己心,不拂人情,不竭物力的立世原则,根本行不通!因此,我本欲救鸡,却借刀杀了人。

      也许,哥是不得已而为之,在他眼里,粼波儿只是个玩物。可以任意宰割。所以,粼波儿无辜地奉献了半条命,而哥只用千两黄金和平民的身份便买下了心安。

      可一个女人没有了生育能力,还能算是女人吗?这对一个古代女子意味着什么?粼波儿那声泣血的哀号,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底,我不知道它是否拴住了我幸福的脚步。

      不知君澈在我耳边说了什么,我连连点头。他挥了挥手,将众人撵了出去。君澈拉起我的手进了哥的书房。他将我带到怀里,劝慰道:“左右不过是个奴婢,妹子何必优柔寡断。莫以妇人之仁,而误大事。

      我哆嗦着趴在他的身上,心道:“本人就是妇人,怎能没有仁心?”嘴里不停地问:“何其忍耶?何其忍耶?”

      君澈拍着我的背说道:“不忍,置你于何地?你乐见哥为之情动?性忍于无奈,未尝不可。”

      我黯然自问,这就是我遭遇错位时空后,要面临的千年代沟吗?既然无法消弭。那么,我能否凭借两世的阅历,换位思考,从而避免一些无妄之祸呢?

      我质问君澈:“粼波儿已临死地了。”

      君澈宛如风飘流韵般地淡笑道:“痴儿,有舒家照拂,不必杞人忧天!不过,我家待下人向来忠厚,等其伤好,再送走罢了。”

      我怔怔地看着君澈,大脑仿佛停止了思考。君澈又道:“痴儿,你方才作戏,明明欲使粼波儿死心,为何又不忍哉?既是你不忍见其流落。不如为兄助你一臂之力,替哥收一小星,亦可成你贤良之名。”

      我心里苦笑:“在古人面前谈人权,不谛是对牛谈琴,本人不想再费口舌。”我羞怒交加,使劲捶打君澈。君澈四处躲避。

      蓦地,我停下,脑中转了又转,哪儿不对啊?我双手绞在一起,涩涩地问道:“你、你又是如何得知?”

      君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如何能不知?”

      他捋了捋鬓角的毛发,风清弦鸣地笑道:“再不得知,要被人削光头发,出家做和尚了,如何再娶我的琴娘子?”

      也许,我的表情过于呆傻,君澈象天上的星星般眨着眼睛,神秘地说道:“人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脸上火烧火燎一般,低头懊恼道:“羞煞人了!” 屋里回响起君澈清越流弦般的笑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点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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