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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麻烦 ...

  •   我纵声大笑,一把扯开芙蓉蝶花青绫帐,嘴里负气似的嘟囔道:“哥哥和嫂子在做戏啊?可为何将妹子绑来配戏?”

      咣当一声,一只花鸟刻铜提壶掉到了地上,泼到地面的热水冒起一溜白烟,飞溅在粼波儿的身上,她受了极大的惊吓,手里仍然维持着提壶的姿势。纤细的身影在发白的晨光下几近透明,有一种动人的脆弱。

      我似乎也吃了一惊,刹时,耍起大小姐脾气,嗔怪道:“为何如此不小心?”

      粼波儿似乎被烫得无法言语,怔忪地望着我。灵动的双眸,交织着惊异、迷茫、绝望。

      忽然,她的眼里掠过一丝希冀。扑通一声跪下,冲我磕头道:“姑娘救我。柔婉凄凉的声音,让人不忍拒绝。

      我清冷地凝视着她,心里忡怔着自问,这到底唱得是哪一出啊?转念一想:“我先把自己摘出来,再说。”

      我不动声色地示意粼波儿将话讲完。粼波儿轻泣道:“重阳那日,因婢子失态,惹恼了郎君,被郎君撵出了上房,婢子知错,一直陪着小心,痴等郎君回心转意。不曾想,前日赵总管将婢子唤去。言郎君已为婢子销了奴籍,并赐下黄金千两,令婢子自去。可婢子已委身郎君,生是郎君的人,死时郎君的鬼,如何能琵琶别抱?请姑娘为婢子做主。只要能留在郎君的身边,婢子愿做牛做马。”

      “已委身郎君,如何能琵琶别抱。”多么堂皇的字眼。短短十二个字,每个字都宛如一根根锐利的细针深深地扎在我的心上,我咀嚼一遍,便重复地扎上一次,仿佛要把我的心扎成千仓百孔。我不得不咬紧牙关,让气流在牙缝中咝溜,以缓解不可名状的痛。

      见我沉吟不语,粼波儿一双善睐的明眸,仿佛漫天的星光漫转在我的身上,最后在我的颈涡间流连,我目如寒星地扫了她一眼,她极为乖巧地低下头。

      我森然地打量着粼波,心里不断地冷笑。

      粼波儿身穿雪色梅花串珠衬纱坦领薄锦襦裙,腰间束了条宽宽的银丝对锦连珠梅花腰封。环胸一抹鸳鸯戏水的桃红绫纱,襦裙下的肌肤时隐时现,泛着玉般的光泽。真可谓“烟笼月照,袅娜不失窈窕的妩媚,雾罩雪覆,清丽偏有无骨的风情。”

      如此精装细扮,其用心不言而喻。要不怎么能称尤物呢?男人见了都会动情吧!”我的心仿佛被人生生地掐捏着。不禁暗暗咬牙提醒自己,戏文还得唱下去。

      我悠悠地问道:“今日如何这般早过来?”

      粼波儿见我问她,先是含羞迟迟不语,转而秋波粼粼漾漾。她软声呢喃道:“婢子求告无门,便决意不走,欲再见郎君一面,哀之以情。今晨,婢子见门环虚掩,便大着胆子闯了进来,原不过想殷勤些个,早日令郎君解颐,不想冲撞了姑娘。”

      我释然地呼了口气,心里暗哼了一声:“准备得好充分啊!难道哥已悄然而去?看来我还没被人当猴耍,否则,就别怪本姑娘无情了!只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我的脸上挤出一丝温存的笑意,亲切地说道:“快起来罢,你去将钟书唤来,我有话问。”

      粼波儿挣了挣身子,许是跪得时间长了,腿又被烫伤,竟无法起身。我不得不站起来,扶了她一把。身上的暗纹织锦宽袖睡衣不知不觉地从肩上滑了下来,露出了白藕似的右臂。臂上的守宫砂嫣红如血,粼波儿的眸光暗动,撩出一道剪水般的涟漪,盈盈地从我身上流过。脸上闪过一抹骄矜的笑意。

      我心里怒嗔:“有胸无脑的东西,偏在此处动心眼!。”

      “哎呀!”粼波儿没走两步,便痛叫起来。

      我不动声色地将她扶到檀木雕花翅椅上坐下。整好身上的衣衫。暗骂:“刚才怎么没觉得疼啊。典型的古代妇女,一心只为男人,离了争风吃醋!仿佛活不下去似的。”

      转念一想,又不由得被气乐了,“她可不是古代妇女吗?自己也是身在其中啊!”想到这儿,我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委屈、恼恨、惆怅、不甘种种滋味漫上心头。

      我暗暗沉了口气,笑道:“你且坐罢,我去唤人。”

      一瞥之下,我发现粼波儿的双眸漾动着水雾,迷漫在我的胸口。我低头看去,一个以红绒线为经纬,用发丝编成的同心结,正在我的胸脯上起伏。

      我无声地看着丝丝相系的同心结,垂下了轻颤的睫羽。一种醉人的幸福在我的心中悄然地绽放,虽然,没有山盟海誓,但它的份量,足以支撑我走过天涯海角。

      我不动声色地拿起同心结,炫耀似的问粼波儿:“可精致?”

      粼波儿的眸光滢滢一转,溅起如雾的泪花,她咬紧唇角。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极力地抑制住心里的慌乱。脑筋急转弯,嘻嘻地笑道:“此是京城时下流行的玩意。我的君澈兄长巴巴地带来送我,据言能佑人康顺。”

      粼波儿的身子晃了一下,应景似的凄然一笑,她的目光掠过我的发梢,恍惚地飘向了虚无,仿佛凝住了一生的残梦。

      我愁肠百结地看着眼前的烦恼,心里了然:“纸包不住火,粼波儿知道哥对我的爱意了,女人在感情方面的灵敏度胜过狗的鼻子。”

      唉!人世间若无诸多的偶然与必然,怎会上演一场场奇遇与离合呢?虽然,我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梳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但我还是感谢苍天,将这鲜活的爱情分解成诸多的忧愁与欢乐,凭添在我的青春里,让我得到了至真的纯美,从而对人生中的一个片段无怨,亦无悔。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可琴跑了进来,她见我先松了口气。转而睨向粼波儿,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水,眸光淋漓地一转,并不言语。只是轻盈地提起裙角,踮起脚尖,转到我面前。福下身道:“姑娘起了,我伺候姑娘梳洗罢。

      我蹙了蹙眉头,怒道:“这院子里的人呢?为何天大亮了,还不见动静?”

      可琴努了一下嘴,拉长声音笑道:“粼波儿姑娘不是在吗?”

      我故意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吩咐道:“粼波儿方才不小心烫伤了,你去唤人找郎中。”

      可琴边服侍我穿衣服,边回嘴道:“姑娘少操些闲心罢,人家不过是找不到正主,使了苦肉计,看姑娘实心眼,便来糊弄姑娘。”她瞅了瞅同心结,顺手掖进了衣领里。

      好象被提了醒,我连忙问道:“我哥现在在何处?”

      可琴轻轻嗽了声。回道:“今晨,郎君将一封信塞到了西院门内,便骑马出城,北上从军了。”

      我呆立了片刻,暗暗酝酿情绪,原本郁积在心头的委屈、惆怅、不甘、恼恨一下子涌了上来。

      我“啪”地一声将手中的牙梳摔到地上,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籁籁而下。哽咽道:“怪道如此呢,原来是诓醉人家,好干营生。”

      可琴急忙笑道:“君澈郎君已快马追去了。姑娘莫急。”

      我暗笑:“追上了又如何?”

      我转动眸子,用余光扫向粼波儿,见她失魂落魄地呆坐在那里,整个人似乎化成了一缕烟花,缭绕在如雾的晨光中。

      我心里琢磨:“只有让她死心,事情才好办。”

      我象是有满腔的怒火无法发泄,对着可琴高声道:“这水涝涝的如何下脚?去把人给我找来,难道这院子里的人都死绝了。”可琴连忙陪笑道:“我去唤人。”

      我貌似端详抿好的云花垂鬟,实际是借着铜镜的反光,暗暗观察呆坐在椅子上的如花美眷,已近辰时,东升的旭日驱散了秋晨的雾气,眼前的佳人却没了生气。

      宅子里的管事、仆妇已到齐,躬身立在门外,连大气也不敢出,谁叫本姑娘发怒呢。东院的仆从们跪在院中听候发落,只有钟书、粹文不知所踪。

      我慢条斯理地净手、匀面,心里暗想:“气氛是造足了。现在静等君澈回来开唱了。不知能否就此了断。”

      想到这儿,我的目光又溜向呆坐在椅子上的粼波儿,心里难受之极。仿佛嚼完甜蜜的甘蔗汁,又被人硬逼着将甘蔗渣吞在了肚子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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