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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探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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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观整个事件,皆围绕一个“巧”字做了文章。但这个“巧”又由我的一个无意之举而起,若不是我惊飞了早莺,色狼不会发现我。香海萃芳的幽深,会将我隐藏得很好。而我无意中暴露了行踪,给色狼一个可乘之机。
对色狼而言是太巧,对我而言则是人灾。万幸的是,我今天带了袖剑,色狼大约认定我是个烈性女子,所以,没敢过于折辱。但这不应该是最主要的原因,应该还有更深层的原由。
从作案的手段来看,此人是个练家子,他用催眠暗示的方法,令我钟情于他,从而相思入骨。可惜,他错了一步,我虽是豆蔻少女,实为穿越千年的老妖,而且,在灵石上修炼了八年,心意定力自然非比寻常。跟我斗法,他还须再打磨千年。
此人的做案动机是什么?是蓄谋已久待机而动吗?只为一个“色”字?
我不由得看了看镜中的少女,天姿清辉,形容明逸。玉颜鲜莹,灵眸朗彻。竟体馥芬,光仪淑丽。的确有惑人的资本。但对于见惯了瑶池仙品的皇家子弟来说,不过尔尔吧!这水趟得还挺深!
我无奈地拿起妆台上的海棠清露,玉色明光牡丹琉璃盏里的海棠清露滟滟如血,轻轻晃动,盏沿晕红,旋出一抹玫瑰色的朝霞。三枚鲜润的乌梅游曳其中,仿佛被流动的火焰燃烧着。散发出一种妖异的妩媚。
我轻抿一口,醇香淡甜中隐隐透出酸的清爽,入口扑鼻,余味犹酣。我若有所思地苦笑,海棠清露乃为花露之冠。因其味美异常,香气殊绝,又有“断肠琼浆”之称。
恰似我被人一步一步设计的人生,明明已拉开雷霆风暴,血腥惨烈的序幕,偏偏看起来绚丽华贵,俪影香鬓,若禁不住诱惑,身陷其中,何止是断魂?
我暗自思忖,这件事情我大人(亲生父亲)知不知情?
按常理推测,若是在我父亲知情并合作的情况下,来演绎今天的故事,应该是另一版本的才子佳人或英雄救美的折子戏吧。最起码要高雅浪漫许多,而不会如此下作!
如果我父亲没有参与呢?我低头沉想,不由得再次苦笑。利用我来胁迫我父亲或是巩固某种联盟?算是一步绝妙的好棋。是不是怕做的太过,激怒我父亲,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游园惊梦?可这道菜应该是文火慢炖的老汤啊,怎么改急火暴炒了呢?
庆幸的是,此人不知道我已醉得一塌糊涂,经他一通的催眠,我连他的脸都没看清楚,否则,以我的本性,说不定,还真能成为牡丹花下死的风流种。
我正拿自己开涮(shuan)。门环轻响,门外传来可琴关切的声音:“姑娘可洗好了?”
我将地上的绔衣鼻裤往暗处踢了踢,轻快地叫道:“可琴,拿大铜盆来。”可琴道:“诺。”
我接过铜盆,说道:“可琴,立刻为我备好饭食。”
可琴连忙笑道:“我已嘱咐厨房备下,我再去催。”说罢,转身而去。
我见她走远,反扣上门,将绔衣鼻裤扔到铜盆里,用火褶子点燃,看着旺起来的火苗,我的心随着火苗的升腾而迸发出火星。暗暗狞笑道:“既然遇上流氓,咱就得成无赖,这叫针尖对麦芒。”丝物成灰后,我浇上了水。倒入马桶。
做完这一切,我心里轻松了许多,下一步,得将带走的证据拿回来。想到这儿,我刚刚松下的弦又绷紧了。从何下手呢?要快啊!
我斜倚着秋香色莲瓣蕉叶垂云长条隐囊,歪在香楠雕蝠寿梅罗汉塌上,貌似悠闲地观赏可琴打珠帘璎络,心里琢磨着如何行动。
我以漫不经心的口吻问道:可琴,今天有何趣事儿,说来听听。”
可琴抬头望了我一眼,一双秋水明亮灿烂,随即低下头,继续打着络子,过了一会,才摇了摇头笑道:“无趣事可言。”
我心中一动,平常没事还要娇音巧语地买弄口舌呢?今天怎么成了闷嘴的葫芦?
我睨了可琴一眼,故意将声音拉长些,接着问道:“恒先生、酥先生,可曾问起我?”
可琴上下翻飞的玉手顿了顿,神情凝了凝,秋波婉转不定,娇脆的声音略微涩了一下,说道:“姑娘方走,恒先生即来取书,不见姑娘,问了,我说姑娘闲走散心,恒先生言伤才好,莫要着风,不然头痛。
我连忙去追姑娘,到了香海萃芳,也没见姑娘踪影,门人蔡老三也说未遇,我见园中桃花夭冶,杏花繁灼,就进去闲逛一回,归来后,仍未见姑娘回转,便担了半日的心。”
我心中了然,调笑道:“啧啧,真真教你担心了,连你的裙子也为我操碎了?”
可琴今天早晨穿的是葱黄柳绿水绦绫子棉儒裙,头上只简简单单地挽了一个双鬟。现在却身着藕荷琵琶襟宝白洒花绉沙儒裙,头发扭成三花叉吉宝鬟,簪着晶莹剔透的蝴蝶玉钗,烁烁闪光。
可琴听罢,雪白的脸上立时飞起一道妩媚的嫣红。双眸莹莹生辉。我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那人定是个美男,否则,怎能让我这眼高于顶的丫头动了春心。”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可琴,右手在塌上打着轮指,淡若清风地一笑,可琴回望着我,淋漓如水的秋波暗漾着涟漪。
她抿了抿红唇,娇声笑道:“不知姑娘今日寻芳何处,可是雨润千娇处处春,令人神怡心动哉。” 她将“动哉”两个字拖得及长,甜腻中带有一丝促狭的味道,一双秋水停驻在我的脸上,淋漓中流转着狡黠。
我哈哈一笑,站起身来,摆了一个弱柳扶风的造型,宽袖轻挥,云步轻点,横波一顾,缱绻暗生。瓠犀微露,清吟慢唱道:“已是姹紫嫣红开遍,似都付了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如花美眷谁堪怜,声声叹也,寂寞深闺,似水流年。”
唱罢,宽袖扬起,褶皱如妙曼出波光,瞳眸转盼流视之间,似诉似怨,仿佛有无限心事欲说还休,只能将这连绵的情丝,淡淡地萦绕在眼波眉梢。
我吟诗般地念唱出来,已失原有的韵味,居然效果不错,动人情肠啊!只是,咱也就会几句。否则,更能煽情。
我的目光溜过可琴。可琴的脸色似釉光薄胎玉瓷,明透而苍白。一双蝶翼微微颤动,睫影深处一点星光闪烁。她的声音低如呢喃:“姑娘总拿人打趣。”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刻意地抚摸着楠木梅花卷几上的珠帘缨络。缨络经纬纵横,丝线交错,仿佛我和可琴的心事,如丝如网,中有千结。只不过,每个结节里,可琴纠结的是青春激情,我纠结的是澄澈通透。
因此,对于可琴,我不知道是该当解结的观音,还是打结(打劫)的罗刹?
身旁传来可琴的嗫嚅:“姑娘,今日似有远客来访,我在香海萃芳遇一郎君问路,回转时,裙子被乱枝刮破。”
我心里好笑:“平常总以豪门闺秀严格要求自己的主,怎么可能乱入花丛?是被人误认后,有心踩破的吧?”
我的脸上故意露出好奇兴奋的神情,点了点头,说道:“有远客来访?“
随即故作沉吟道:”既然香海萃芳的花树已渐繁茂,倒正是制口脂的好时候,你去将赵总管唤来,我有话问。”可琴福了福,飘如丝絮地转身而去,
我望着她的背影,暗叹,心比天高的女子,心里有了一份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