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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最温暖的面条 ...

  •   第二日醒来,我已是身处医院病房里的病床上,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伴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这是医院特有的味道,我讨厌它,因为它带走了我身边所有的人,看着父母进去就再未曾出来,还有我的姥姥,所以我不喜欢医院,一点也不。我并没有忘记掉昨日发生的一切,我甚至清晰地记得我昏睡前他望向我的眼神,不敢置信,痛惜,甚至还有那一丝丝的懊悔,那抹懊悔,我不知是为他打我,还是他觉得为我这种人,实在不必费心,浪费他以前的关怀、他的时间。
      醒来后,一整个上午我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在我面前出现过,我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点失落,也害怕是不是连他都不管我了。嘴角不禁泛起一抹自嘲的笑,恰好证实了我的猜想,那抹懊悔,应该是他觉得我不值吧。其实,不光是他,就连我也觉得在我这种人身上,什么都不值。我没有像昨夜叫嚣一般拒绝治疗,听医生的话,护士的嘱咐,乖乖的顺从着打吊针、吃药,百无聊奈的看着吊瓶里的药水一滴滴落下,缓缓流进我的血液中,逐渐的减少,然后从此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想到这些药水和着我的血液一起流动,然后成为血液,我就觉得好笑,不由自主笑出了声,就在此刻,他走进了病房,他说“打个吊针你也能笑,你在笑什么?”,我惊了一下,也没想到他回来,我以为在我说了那些话后,昨夜将我送到医院便离开了,也不会来看我,此刻可能也不会出现在我身边的,没想到,他来了,看着我呆呆的注视着他,也不言语,他以为我是生气他不在我身边,他开口解释“我回去拿东西,你需要住院观察几日,你发热差点转变成肺炎了,你知道吗?要是再来迟一点点,我都不敢想象”,他拍着自己的胸口,仿佛在驱赶那份后怕。我还是没有回应他,因为我不知道我应该说些什么,我能够说些什么,在我那般伤害他之后,他还能如此待我,其实我很想知晓是独独为着我这一个人,还是只为姥姥临终的嘱托,这么些日子里,有时我很想开口问,可话一至嘴边,又无法开口,想想又觉得有什么区别呢,没有期望,就不会受到伤害,妈妈就是对爸爸期望太高,要求太高,所以才会心存不满,却又无能力改变现状,所才会满腹怒火无处可发泄,才会吵架,才会相互伤害,伤害对方的同时,却又刺痛着自己。所以这是我从小一直供奉的信念,即使我再喜欢这样物品,再喜欢这个人,我也不要,只要我控制住自己,从未得到,又怎么会受到伤害,不把自己全身心不留余地的向别人分享,是对自己负的最大责任,多情总被无情伤,道似无情却有情。只是那时的我还并不能发觉自己在那刻,内心深处对那答案却是在隐隐希冀着什么、期盼着什么。
      在医院的这几日我没有开口向他说一句话,就连他的问话我也是漠视,我不理睬,一是因为发热将嗓子给烧了,扁桃体发炎,我不能开口,更是因为我不想开口和他说话,心里总是别扭着那日对他不知名的发火,还有心底看他痛苦感受的变态的快感,我不敢说,也无法面对他,要是他知道他照顾的人内心这般阴暗、扭曲,他会不会吓到,所以我不理睬他。面对这样的忽视,他也丝毫不在意,还是对着我说说笑笑,如同那晚的事没有发生一般,他还是那个细细关爱我的他,还是那个浑身散发暖意阳光,让我忍不住靠近的他。
      出院后,我回到自己的家里,走进姥姥的房间,环顾四周,一切如旧,还是之前的模样,只是它的主人不在了,室内仿佛还能嗅到姥姥慈祥的气息,爱怜的凝视着我,对我的淳淳教导,看着我还是没有变化的样子,摇头无奈,我学着姥姥那样躺在床上,似乎还能感受到姥姥就在我身边,在姥姥离开的数月里,我始终不能相信她走了,不也敢相信,她给我做早餐的日子都还历历在目,清晰地浮现在我面前。缓缓抬手抚摸自己的右边脸颊,哪里似乎还能感觉到麻麻的,其实那一巴掌一点都不痛,至少和我心底的痛比起来,那是九牛一毛,他的那一巴掌更是舒缓了我无处发泄的苦痛,所以,我一点也不怪他打我。出院那天我没有告诉他,不知缘由,就是莫名地不想告知他,我就那样在姥姥的床上熟睡着,第一次睡的这么香,这么稳,如还在妈妈的子宫里稳当的沉睡,没有思想、没有意识。
      在梦里,没有那些不开心的事,一切都还没发生,真想就这样睡个天昏地暗、日月如梭,不想醒来,因为一醒来我就要独自面对那漫漫孤寂,徒身一人的孤独与寂寞。即使这样想着,我却还是醒了,天色已晚,黑色正浓,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黑暗如同一只怪兽张着血盆大口一点点吞噬着我,我不想开灯,一点也不,我喜欢黑暗,因为它可以让我不用掩饰、不用伪装。
      人前我冷清、冷漠,看似对一切都不在意,不在乎,可只有我清楚的知道,我很在意、很在乎,我很想拥有,我想要不顾一切的占有,可,却不敢开口,怕它悄悄的从我身边溜掉,只有在黑暗中我才能释放我的脆弱、我的无措、甚至于我的畏恐,就在我躺着,释放我自己无处安放的孤寂的时候,他开口了,原来我出院没有告诉他,他到医院找不到我,就直接来到我家,四处查看,终于在我姥姥的房间找到了我,看着我蜷缩在床上熟睡,没有叫醒我,就那样坐在床边守着我,他低声开口“为什么不开灯?”他出声,吓了我一跳,我没想到床边会坐着一个人,可一听声音,我便知是他,也放下心来,心里虽是疑惑为何他要寻我,却也开口回答他,这是那晚之后我第一次开口回应他,嗓子没好全,声音暗哑晦涩,闷闷的开口“不想开灯”,他似乎是没料到我会回答他,沉默了片刻,就在我以为他会和我说话的时候,他却是直直起身走了出去,一片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也无法想象他的面容神情是如何的,只能看到一个身影走了出去,我没动身起床,就在我以为他起身走了之后,他再一次走了进来,开了灯,我的眼前一片晃亮,眼睛极为不适应这明晃晃的光源,赶紧闭了闭眼睛。
      睁开后,恍如隔世般,望了望天花板,又垂眸看向他,明明才一天不见他,却仿若隔世般恍惚,他好像憔悴了许多,他朝我抿嘴笑了笑,温言细语开口,他说“醒了就起来吃饭吧,别一直那样躺在床上好吗?我很担心你,落落!”,他没问我为什么出院不告诉他,也没问我一直躺着在想什么,他只是叫我吃饭,只是单纯的关心我的身体,明亮却泛着淡黄的灯光柔和了他的面容,他好似比之前更加温柔了,可他眼底的那抹青黑我没有错过,他没休息好,他很辛苦,因为我的生病,我心里很明白。
      明明是一个局外人,却一直承受我的不满,明明他才是最为无辜的一个,我为何总是朝他发泄。不忍看他这样小心翼翼地待我,我缓缓张口,我说“好”,只是一个字却让他的眸里满是欣喜,让其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似乎没想到我这么乖巧利落的回应了他的话,这么轻易地听话,在他呆愣的片刻,我起身下床,乖乖的跟着他去餐厅吃饭,走到餐桌前,他却是踌躇不上前,看看我,抬手摸了摸他自己耳后松软的鬓发,不自在的看着我“那个我厨艺不怎么样,煮的这一碗面可能味道有所欠缺,你先尝一尝,要是实在难以下咽,我再帮你订餐”,说罢,快速走到桌椅坐下,不再看我。
      我看着眼前的面条,白汤挂面的,很清淡,可能是觉得营养不够,他还加了一个煎蛋,只是那煎蛋的颜色我真的是不敢恭维,看着我注视这眼前的面条不言语,以为我是嫌弃,不愿意吃,他将我的碗给挪走,诺诺的开口“要不,我们还是叫餐吧?”,白秋云不知道我愣住只是在想事情,这是在我有记忆以来,除了我的姥姥之外第一次有人给我下厨,给我做吃的,心里波动起伏着,将碗挪走让我回过神来,看他的神情,我便知他定是以为我嫌弃,我将碗从他面前拉回来,轻声开口“不用了,我饿了”。在他惊讶的眼神里一口一口缓缓的吃着,我从未告诉他,他做的那碗面条到底有多难吃,甚至还没煮熟,糊成了一团,煎蛋里竟然还有蛋壳,但即使这样,我还是面不改色地吃光了,因为我吃光了,连汤水都一点没有剩给他,所以他他至今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的厨艺到底有多烂吧,也不知如今他的手艺有没有进步一点,他的面条是否还如当初一般。可在我心中,那却是我吃过最好吃、最最温暖的一碗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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