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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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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里寻她千百度,要多么凑巧,那人才会刚好在灯火阑珊处。
之后又碰到过她数次,他维持风度,只做君子之交。
这一日,他视察工地。
结束出来的时候,他再想不到,又遇见她。
这次倒是她主动招呼:“世界真是小。”
他有点诧异:“看来是的。迷路了?”
她笑了:“我猜你是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我们在这里拍一个杂志的封面。”
他更稀奇:“什么封面要到这种地方拍摄?这里只有断壁残垣,钢筋水泥。”
“要的就是断壁残垣,我们拍的是冷酷,反叛,颓废。”
怪道了,她的妆还没有卸下,脸画得异常的苍白,假睫毛浓厚整齐,上面还沾着某种金粉,当她垂下眼睛,有一种特别幽怨凄迷的美。仿佛小孩子哭泣过后,泪渍未干,额外的楚楚可怜。
“摄影师们的想法,总是很有新意的。”他胡乱说。
太阳很大,他们双双站在毫无遮拦的空地上,耳周是机器轰隆隆的响声。他的头上还扣着安全帽。汗水蓬蓬的自毛孔中冒出来。
实在不是一个谈心的好地方。
他同来的那些人都在一旁等着。但是他却说:“知道吗?你的这双眼睛,我一直仿佛似曾相识。”
她有一双宝光流转的眼睛,这时候她用这种眼睛看着他,倒仿佛更亮了。微笑道:“哦?那你仔细想一想。”
“你一定想,多么老套可笑的借口。”
“不。”想不到她认真的说“我不会这么认为。也许是你许多女朋友中的一名。”
“不。”他笑了,“实则我也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么多女友。真正的美女多半看不上我。”
她听懂了。但笑不语。
他终于说:“我在想,也许我碰到了你所说的那个俗不可耐的爱情。”
她闻言,审查似的看住他半晌。
唇际的笑意变得隐约,慢慢的说:“你确定?不如,我们以三个月为期,来为这个课题留一个论证的时间限制。”
他倒没有料到她会回应的这么爽快。喜悦中,难免夹杂一丝失落――他堂弟没有说错,越难得到的,才觉得越有兴趣。太多女孩子喜欢他,根本上,他是厌倦的。
她象看到他的想法,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说:“如果证明是一个错觉,那么,双方随时喊停。”
她的同伴在远处唤她,仿佛是化妆师,气急败坏的:“……这大毒日头,你站在那里干晒,作死呢,等下你要我替一具木乃伊……”
他“呵”的一声笑出声来。轻轻说:“下追杀令了。此地不宜久留。晚些给你电话。”
她那抹淡笑一直在嘴边,仿佛凝固。适才唠叨的那位推她一把,怪异的道:“笑的这么毛骨悚然,撞邪了么。”
她才回到现实世界。
她们开始约会。
做极简单的事:看一场电影,到公园喂鸟,在她的小公寓自己动手做饭。
他觉得时间十分容易过。有种安定感。
她有敏感低落的一面,每当这时,她总显得特别温柔。有一次他才突然发现,是她这一点温柔深深的吸引了他。
有时她也谈及她的家庭。原来她自小父母双亡,留下一个妹妹与她相依为命,她们在亲戚间流浪,真正过的是寄人篱下的日子。她挣扎着完成学业,刚微微松一口气。不想妹妹竞自杀了,为了一个男人。
喝了一点酒,她垂着头,幽幽的道:“不过是个男人。她连我也不要了,不想一想我们活的多努力多艰辛。所以,我现在是真正孤家寡人。”
他握她的手:“你还有我。”
当下她笑了。不置可否。
不知为何,他被她笑得怒意渐生。仿佛演员们在台上倾情表演悲剧,台下的观众倒笑出声来。
她笑着道:“我还没有喝醉。”
立即若无其事。
该晚他莫名烦躁,心底总隐隐有一丝情绪,又捉摸不定。多年来他已在工作生活中练得不动声色,鲜少时候不能控制自己。
他一连几日不同她联系,她也无甚反应。只一次发一条短信问他:忙完了么?
他没有回。
她于是不再问。仿佛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工作一忙,转头就丢到脑后。
他去摄影棚等她,她照例卸妆过了才出来。见到他,惯常说:“等久了吗”。
语气平淡,他失望了。他问自己:如果她质问,哭诉,吵闹。
但是他最恨女人状如癫狂。
已经入秋,她还穿着夏天的薄T恤,长发是黑而清汤挂面的。素脸白到透明。
“我有一点贫血。”有一次她说,没有搽唇膏的嘴唇看起来有些病态。
长期节食的缘故。药丸子吞下去也没有用。可是无损她的美丽。
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她的肩头。
她冲他说:“谢谢。”
这时候他才看出来一点异样,她更低声的说:“我以为你不会再来。”
坐到车里,她哭了。
啊。这个骄傲的女人。他想。有种过了独木桥的感觉。原来她也并非对他全部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