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嘉皇后记事》萝月

26、成仇

　　不料，桃芝却冷笑连连，果断拒绝道：“我不。要找，让她自己找去吧，我可没这闲工夫。就这样，我睡了。”说完，她利索躺下，将被子盖过头顶，双耳不闻窗外事地紧闭双目睡下了。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一点都不讲朋友义气。”秋萍不忿嘟囔。

　　“好了，你别说了。就算她愿意帮忙，我也不敢让她找。当初就是她摔的，她要是真来帮忙，我还怕她猫哭耗子假慈悲，名为帮忙，实则在暗地里使坏呢。”玉笙见秋萍受挫，连忙出言阻止。

　　秋萍不解：“你的簪子是桃子摔的？这都是怎么回事？她不会不知道你有多宝贝这簪子啊。入宫三年来，只要你遇上什么烦心事，你都会拿出这根簪子以此汲取力量。按理说，她动你什么，应该都不会动你的簪子啊。”

　　“对啊。按理来说，的确如此。但是谁让有人起了背信弃义、抛弃朋友的心思呢？我当然要给她一个惨痛的教训，好叫她知道这么做的下场。”话题说到这，桃芝不再装睡，腾地起身掀开被子，横眉怒视道。

　　秋萍不敢置信地看向玉笙，渴望得到一个真切的回应。结果却让她失望了——玉笙扭过头去，避开她的目光，只淡淡说了声：“我东西还没找到呢，先找簪子吧。其他以后再说。”

　　既然玉笙有心逃避，秋萍也不打算逼她，依言帮忙寻找起来。

　　桃芝却没这么好说话，占了上风后，仍不依不饶，“怎么？心虚了？故意岔开话题好借此避而不谈自己做的亏心事了吗？”

　　忙着找寻银簪的玉笙没有回话，仍兀自埋头找寻着。期间，桃芝并未因玉笙的不回应而放弃，再三挑衅、询问玉笙。

　　就在桃芝不停歇的追问中，玉笙找到了银簪。簪子掉在了较为刁钻的位置——距床缝约有一尺深的床底。

　　玉笙让秋萍拿着烛台帮忙照亮床底的黑暗空间，自己则低下身子，趴在地上，看准银簪所在的位置后，伸手进床缝努力够着银簪。

　　由于位置靠里，一击不中，她再三尝试后，方才取出簪子。过程虽然辛苦，但结果还是很令玉笙满意的。

　　然而，失而复得的喜悦刚从心底升起，玉笙就无比失望地发现银簪顶头部位的小玉兔子在激烈的磕碰中不小心被磕到了脑袋，缺了一块。而银质部分由于物理属性稳定而幸免于难，得以完好无损。

　　正当玉笙打算继续找寻银簪的缺失部位时，秋萍发出一声惊呼：“找到了。”边说，她边将手头刚寻找到的玉制缺角转交至玉笙手中。

　　拿到手后，玉笙将其同银簪一块儿包裹在帕子里，合拢、打结一条龙。结束后，她还颇为不放心地紧了紧打结的部分，确定不会轻易掉落后才安心放置于自己怀中。

　　直到此时，桃芝都未停止叫嚣。腾出空来的玉笙一脸怒容地望向桃芝。被怒目而视的桃芝却是一点也不心虚，毫不示弱地回望向她，眼神里满是咄咄逼人。

　　二人静静对峙，眼神间电光火石、火花四溅。

　　见此，静坐一旁的秋萍连忙充当和事老，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解两人。

　　首位劝解对象是桃芝。

　　“桃子，我看你是误会了。玉笙她怎么可能会抛下你不管呢，她不是那样的人。”
　　“撇开玉笙的为人不说，你怎么能在明知道银簪是玉笙家人特地给她寄托思念的礼物的情况下，还蛮横地抢过去摔了呢？你这样太过分了。”

　　摔玉笙的簪子是桃芝一时冲动下的过激行为，其实等冷静下来后，她自己也后悔了。只是碍于面子，桃芝只冷哼一声，未做任何辩解地扭过头去不看玉笙和秋萍。

　　说完，秋萍喘了口气，正打算再接再厉搞定玉笙。

　　玉笙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她终究是因桃芝怒摔银簪的行为受到了伤害，冷声说：“秋萍你别为我辩解了。桃芝猜得没错，我的确因为沐青的威胁，打算离开桃芝。但那又怎么了？你桃芝也好不到哪去，为了有人陪你一同在泥潭里沉沦，就故意不告诉我们两个不离开你的下场。”

　　说着，她不由靠近桃芝，在她耳边反问，“如果我被你定义为背信弃义，那你又是什么？懦夫？还是自私自利的小人？”

　　提起她偷瞒一事，桃芝就底气不足。再加上玉笙口吻中隐藏不住的蔑视，她不由恼羞成怒，出口成脏，“你懂什么？被孤立、凌ru的又不是你，你只不过是一个朋友遇难便迫不及待摆脱关系的小人罢了。”

　　玉笙不理桃芝，径自劝秋萍和自己一样远离桃芝。

　　是的，玉笙用的词是‘远离’，而非‘抛弃’。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对桃芝来说近乎于背叛，但她不愿去深想。因为深思过后，良心不安、夜魅难眠的人还是她自己。

　　主观上玉笙虽然良心未泯，但她又十分清楚地知晓，这一步自己必须逼着自己踏出去。不然，还轮不到桃芝如何，首先被刁难的就是她和秋萍。

　　终归是再世为人，带着上辈子记忆，心理年龄已是成人的玉笙终不复少年心性——能够不畏强权，力挺朋友到底。

　　再者，与桃芝的三年友情对于玉笙来说也不过是同事情罢了，顶多算是个比较谈得来的普通朋友，算不上密友，更别提到达闺蜜的阶段了。

　　因此她尚可自如地审时度势，选择站队。只不过上一世未正式经过勾心斗角的她，这次是第一次昧着良心做事。

　　无法完全说服自己的玉笙在心里自我安慰道：就算自己最后不离开她，可今天被她猜中了自己见不得光的心思，家人给自己的信物——玉兔银簪又被她在盛怒中摔毁，双方勉强相处下去，心里也都会有个结，彼此之间的关系也无法恢复到往常了吧。

　　脑海中思绪漫天飞舞的玉笙不过微滞了一秒，继续说道：“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等着你出宫的父母想想啊。”

　　她耐心地摆事实讲道理，“你和我一样，都是想出宫的人。那这剩下的十几年被分配往哪个地方当差对我们来说就尤为地重要，这关系到我们之后在宫中生存的难易程度与生活质量。”

　　桃芝听后，几欲疯癫。

　　什么？你不仅自己要走，还鼓动秋萍——我剩下的唯一一个朋友跟着你一起离开我。

　　桃芝开始逼近玉笙，一把将其拽至身侧，手脚并用地疯狂往她身上招呼。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贱人！你个丧良心，生儿子没屁yan的烂货。你怎么不去死，啊？你就该被卖到勾栏里，千人骑万人尝。进宫做宫女，真是委屈你了哈。”

　　她们二人闹出的巨大动静惊醒了屋内外附近的一片人。就连寝殿与之相隔甚远的安姑姑也赶到了。

　　一看是玉笙她们，她脑门一黑，骂道：“怎么又是你们？白天受的罚还不够是吧？都晚上了，还不消停。你们还想不想睡了？不想睡，就给我老老实实面壁去。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么？奴婢。为奴为婢的人，还敢……”

　　犹自愤恨的桃芝打断了安姑姑的训话，恶人先告状道：“姑姑，我并非有意如此。其实是睡在我附近的玉笙半夜不睡觉点着灯火，嘴里还一直叨咕着什么，吵醒我了。我提醒她戌时后不能点灯，不要发出声响扰民，劝她早点睡觉。她非不听，还故意加大声量，因而我才会和她争吵起来。”

　　最后，她总结出一句：“要罚，也是罚她一人面壁。反正她也不想睡。”

　　先声夺人的桃芝得意洋洋地瞥了一眼玉笙，眼里是明晃晃的自得。

　　可她也不看看安姑姑是听谁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人吗？

　　不待玉笙为自己辩驳，安姑姑就下了罚令：玉笙和桃芝两人一同被罚面壁。桃芝被罚面壁一个时辰，而玉笙因为违反禁令：擅自燃灯，被加罚了一个时辰，也就是面壁两个时辰。

　　宣布完处置结果后，安姑姑正待要走，玉笙叫住了她，说要换房间。

　　头一次见到如此不识抬举之人，刚被罚完还不长记性。安姑姑气乐了，似笑非笑地问她：“你还想换房间？你深更半夜的大闹了一场，把我吵醒，害得我不得不赶来处理你们这些小孩子的把戏。现在我还得听你的话给你换房间？”
　　“王玉笙，你哪来的胆子啊？是我对你太好，给你的感觉太平易近人了吗？”

　　安姑姑只差直接开口问玉笙，你多大脸了。

　　旁人看着都替她着急，然而被其紧盯严望的玉笙却不紧不慢地上前凑近姑姑，想要附耳上去。

　　却被不晓得她到底要搞什么鬼的安姑姑果断拉开距离，拒绝：“别再靠近了，就这么说吧。”

　　玉笙朝四周望了几眼，笑容神秘地同安姑姑确认道：“姑姑，确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吗？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只可说与你一人。”

　　只可说与我一人？

　　安姑姑被激起了好奇心，皱着眉默许玉笙走近。

　　只见玉笙附耳过去，低声说道：“姑姑，我知道你和沐青之间的关系。沐青她不希望桃芝身边有朋友。我今天已经因为种种事情和桃芝闹掰了，不可能再和好了。现在让我搬出去，沐青肯定满意。”

　　安姑姑闻言，犹豫了一会儿，也就同意了。她一边差人去收拾玉笙的新房间，另一边叫来两人站在一边等玉笙收拾她的东西，自己则回了房。

　　至于面壁么，到时就让玉笙在新房间内面壁吧。

　　桃芝目睹了整件事情的走向后，脸上一片狰狞，目眦欲裂地狠盯着玉笙。

　　她不明白玉笙到底给安姑姑施了什么迷魂汤，叫她如此轻易便同意了她换房的提议。明明前一刻安姑姑还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如今却变得这般好说话。

　　桃芝着实是想不通。玉笙大胆提出要求的时候，她只当她是一时昏了头，还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冷眼静待她的下场。

　　可如今，她却无端端地担心起自己来了。安姑姑倒向玉笙这面旗帜，已经透出了非常鲜明地信号——她，孤立无援。

　　玉笙顶着桃芝想要杀人的目光，淡定而又快速地整理衣物、被子等东西。边整理还边问秋萍：“你想得怎么样了？要是想通了，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跟我一起走。”

　　听着玉笙的话，桃芝被刺激得狠了。呼吸陡然加重，双拳紧握身侧不放。看得周遭宫女心底发凉，就怕她一时激愤，忍不住上前挥拳。

　　好在，宫女们臆想的事情并未发生。

　　碍于姑姑特意吩咐的人候在一旁，桃芝不敢轻举妄动。

　　劝过秋萍后，玉笙不再说话，自顾自地打包东西。

　　秋萍犹豫了一会儿，就在玉笙快要收拾好包袱走人的当头，她突然飞速走向自己的床位，收拾了起来。

　　她显然是听进了玉笙的劝，再加上她和玉笙相处起来更合拍，她不想离开玉笙，因此她低头躲避着桃芝的目光，一言不发地行动着。

　　待两人收拾完毕后，安姑姑手下的人带着她们前往新房间居住。

　　路过桃芝时，秋萍低着头不敢看她，飞速抛下一句：“对不起。”

　　秋萍没停下来，说什么让桃芝谅解自己之类的话，她知道此时说这些话也不过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而已。

　　就连她说的这句对不起，也是因为她良心难安，所以特意说出来想让自己好过一点罢了。

　　等二人相携离开后，同一屋居住的宫女们则听见了桃芝阴狠得仿若恶鬼从地狱里发出来的声音：“王玉笙，方秋萍，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这两个背信弃义，抛弃朋友的贱人！你们给我等着。尤其是你，王玉笙。”

　　同屋的宫女们听着这凄厉的声音，寒毛直竖，不寒而栗。虽对玉笙和秋萍低头折节的行为略有微词，但她们同住一屋，今晚的闹剧她们是从头看到尾的，是非曲直她们自有衡量。

　　眼看着桃芝是被沐青的手段逼入绝境——疯魔了，虽然导致她疯魔的原因有玉笙和秋萍的手笔在内，但她们还是不由地为玉笙和秋萍的选择暗暗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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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啾~
今天的更新奉上。
还有，谢谢小天使们的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