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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57 四个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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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时光是憋闷而煎熬的,而四个月,足以磨碎一个人浑身上下所有的刺。
醒来后的淼淼,发现谢冲就跟彻底换了个人似的,鞍前马后,极尽讨好。他时常却只静静地看着谢冲,动也不动,就像看着一团柔软易碎的泡沫,仿佛一切与自己毫无关联。
休养了几天,谢冲便给淼淼办了出院手续。让人意料不到的是,他竟然根本没有给淼淼请护工,而是自己也请了假,每日每夜,亲力亲为地照顾着淼淼。
晚上,他把水端到卧室给淼淼擦身。
大少爷没轻没重的,牵着淼淼的手,正一点点揉着指缝,却没想一不留神,碰到了他右手掌心的伤口。
“嘶…”淼淼疼得下意识抽回手去,皱着眉头,稍一会儿,发现眼前的人竟一动不动,这才怯生生抬头看他。
“疼么?”谢冲眼里不住闪烁着什么,他说着轻轻捧起那只右手来,用自己的指尖一点点触碰着那条贯穿了整个掌心的丑陋疤痕:“蒋新宇跟我说了…你这儿,还疼么?”
淼淼从未被人用这样的眼神望过,水波粼粼,像揪着一颗心。
“不疼了。”他木讷地摇了摇头:“只是刚才,你压到筋肉…才有一点儿…”
“对不起。”谢冲紧张地看着:“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给你吹吹?”
淼淼静静地抬头看他。心里却不停地鼓噪着,喧嚣着。他的内心不住涌现出数不尽的犹疑。
他能再相信吗?还能把心剖出来给他么?眼前的人是真的如表现出来的这般心疼他,为他难过么?
对于过去的淼淼而言,谢冲每一次的温柔背后都是无尽的等待,而每一次的等待之后,得到的却是无穷无尽的痛苦…
谁能来告诉他,他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淼淼心里微微颤动着,口中像含了一块碱,难受得嗓子都汩汩生疼。
他就像突然被人卡住了喉咙一般,根本发不出声音来,只得那样一动不动,任由谢冲揉着。
“淼淼,我请了一周的假期,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谢冲小心翼翼,像捧着一只脆弱的瓷瓶,他用祈求的语气,温柔地望着淼淼:“海上邮轮之旅,三天两夜,蓝天白云和海鸥,只有你跟我…好不好?”
淼淼眼神空洞地望着他,既不摇头,也不点头,似乎根本听不懂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淼淼···”谢冲从未这般害怕过,战战兢兢犹如踩着将断未断的弦。
人渣的案子结束了,初审判了他18年有期徒刑,谢冲觉得不够,那人却也不服,仍在挣扎着想要上诉。谢冲等着,一面让人找了更多的证据,就连当年淼淼母亲的死因他都在查,不怕二审不能将他判得更久!
而谢冲的公司也因为盖天的援手总算是躲过一阵危机,再加上这次的事,佳茂那头,谢定国也主动撤销了控诉,算是有惊无险。
只不过,谢氏集团这边的风波,却似乎没有这么好平息了…
谢冲身为谢定国独子,这两年因为跟谢定国不对付,商场上明里暗里地斗,造成了在集团内部给高层们的印象并不好。
谢氏并非完全的家族控股,而是谢家作为大股东,拥有超过占比51%以上的控股权。
原本的,谢定国手上是43%,谢冲占了8%。
可谢定国同谢冲斗得轰轰烈烈的那段时间大家都知道,谢定国为了向金陵章家示好,主动提了要将手上的5%转让出去。
好在他当时留了个心眼儿,对记者说的是,给自己“未来的儿媳妇”。
于是后面的事,大家也都清楚了。
虽说谢冲退婚在前,谢定国发布声明在后。但由于二者的时间太过接近,再加上新闻播放的时间延迟,导致许多人都在纷纷猜测谢冲其实是为了避免股份外流才拒绝跟章家小姐结婚的。
而那段时间,又恰巧各路事情的发展都情转直下。从父子争斗开始,到章家贸然插入,又到后来谢冲为了抵抗章家的控制拉进来一个亦敌亦友的盖天…商场的纠纷加上权力集团的加入,战局扑朔迷离。
几方乱斗的结果就是谢定国终于回天乏力,又由于从公司股权43%的占比一跃降到了38%,最终低于公司原本第二大股东中天控股的39.5%。
中天作为一家老牌投行,多年在谢氏的能源和电子元件领域经营,从中拉拢了不少零散小股东的信任。谢定国因为自降股权的缘故贸然丢失了绝对优势,不得不回头寻求儿子谢冲的帮助。
谢冲一路看着他爸辗转着从公司初始一路走来,自然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让老头的心血毁于一旦。他心里虽然仍憋着一口气,在这种时候却也不得不同仇敌忾,与谢定国站在同一边。
然而现在的问题却根本不在谢冲一个人身上,而在于淼淼那尚且还不够确定的5%。
在谢章两家联姻宣告失败之后,坊间又有传闻,提到谢冲其实早有一个秘密结了婚的同性伴侣。
这样一来,事情可就更加难办了起来。
由于当初谢定国的一时冲动,这个5%的股份其实是的的确确已经从他的份额里被转移了出去的。可章家的意外出局,外加淼淼的横空出世,再加上谢冲贸贸然将他拉去结婚,后来又莫名其妙出了一堆事情的耽搁,淼淼根本没能来得及亲自确认手中的这份股权。
所以,从法律意义上来说,这5%虽说暂时已经脱离了谢定国的控制,却是仍旧没能真的转到淼淼手里的。
如果现在重新周转,谢冲倒不至于怀疑淼淼作为新股东的立场。可问题就在于,股权的重新界定也是需要召开股东大会的!
就如今这种谢定国不得人心的状况来看,谢冲根本无法保证,现在的股东里究竟有多少人,能够坚定地站在他们这一边…
邮轮之行是谢冲在得知淼淼在医院醒转之后,就早早就准备好的。
由于需要顾忌淼淼的身体状况,他定的行程并不算远,不过是绕行近海的一个离岛,三天两夜,意在给一连住了四个多月院的淼淼洗一洗身上的晦气。
“上船后海上可能会有些颠簸,如果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马上告诉我。”谢冲牵着淼淼细细的腕子,轻重不得,就那么浅浅扣着,把他拉到第一层的甲板上:“这里视野很好,晚上我让人铺上躺椅,咱们可以在这儿数星星。”
淼淼静静地看着他,既不摇头也不点头,面上始终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
谢冲莫名地紧张兮兮,内心有些忐忑。
这次旅行明了说是随便玩玩,其实谢冲还有另一个目的——他想借着这个无人打扰的机会,重新向淼淼求婚!
谢冲心里其实一直有着隐隐的不安,却又说不出口。
他深知自己和淼淼的关系太不稳定,淼淼不求名利,只因为当初自己无意从会所救他出来,他如报恩一般,便全身心地扑在自己身上,毫无所求。
谢冲从前不在意,漫不经心地接受着他的好意。后来他习惯了,反过去想要这份好意了,淼淼却逃走了…
谢冲其实自己也说不清他究竟想做些什么,LA的证书在国内其实并没有任何法律效应,其实在很多地方都是,一纸声明罢了,根本不具有什么意义,作为一纸婚约难免太过草率。
自从淼淼昏迷之后,谢冲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就愈发明显起来。
他害怕淼淼的再度离去,迫切想要动用一切关系,与淼淼建立某种不可分割的连结。
他的心里其实藏有许多计划,豁出一切的,也有相伴一生的···谢冲觉得自己就跟中邪了一样,只要望着眼前的人儿就整个人无法思考。求婚只是一个开始,他的后面还有许多计划,他要给淼淼最好的。房子,车子,最好的生活···给他所有自己能提供的一切!
四个月的煎熬,让谢冲就跟脱胎换骨了一般,他的心脏扑通扑通鼓噪着,叫嚷着的几乎全部都是淼淼的名字。
谢冲知道他疯了,其实他早该知道,只不过不愿承认罢了。
淼淼的存在对他来说或许就是一个劫,蒙住他的眼睛,遮蔽他的心灵,遮天蔽日仿若一场风暴。谢冲逃无可逃,而他也根本不想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