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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56 冲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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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关于七百万的事情,淼淼本有无数种解决问题的办法,可他偏偏选择了其中最愚蠢的这一种。
对峙中的狂徒是最无理智的,更何况,这种连亲生儿子都能卖掉换钱的人渣,心里哪里可能有什么恻隐之心,怎会有理智可言?
多亏警察接到警报后来得及时,破门而入、保护人质、制服罪犯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但淼淼还是被避无可避的第一刀,深深切进了腰腹,至今昏迷不醒。
谢冲起先因为醉酒的关系,一直都是懵的,等好不容易回过神清醒了一些,客厅里早已是血流如注的殷红。
他不知道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那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人提着刀冲过来要他的命!而是瘦弱的淼淼冲将出来,保护了他。
淼淼的病床前,谢冲浑身颤抖得像个筛子。他守了淼淼三天四夜,却丝毫不见他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而这件事情的轰轰烈烈,不仅引发了一连串的蝴蝶效应,还引来了不少闻讯而来的媒体。
他们不仅好奇著名的谢氏企业唯一的大公子究竟惹了什么势力,也想知道这个深更半夜待在谢公子家中为他豁出一命的,究竟是什么人…
事件随着时间逐渐发酵,愈演愈烈起来!
蒋新宇几乎将自己公司的事宜统统搁置了,专门腾出空来,替谢冲解决眼前的危机。
谢定国也焦头烂额,股价因为此事颇受影响,凭空跌了好几轮,如今市值蒸发近三个多亿,几乎已经接近谢氏集团周转的底线了。
没人能料到这么一根小小的搅屎棍会惹出这么大的祸端来,也没人会知道看似坚若磐石迎风不动的堂堂的谢氏企业,竟也会有几欲弹尽粮绝的这一天。
在这样一个情势急转直下的情状下,谢家两父子当初在西郊地皮上的那一场争夺战显得格外地滑稽可笑起来。
等谢冲的心终于静了下来,谢氏父子一致对外,不得不将矛头共同指向了外头虎视眈眈的对手们。
一连好几天下来,谢冲一面兼顾公司的周转,另一面又要以谢家独子的身份,担负起他在谢氏应尽的义务,晚上抽空还得到医院来守着淼淼——他不来不行,只要一天不得见淼淼醒转,他便仿佛一天不得安心。
他整个人熬得几乎精疲力竭,眼眶都是红的。
谢冲没时间想自己究竟怎么了,他心窝里发着狠,只能咬着牙硬撑着,提着一口气罢了。
他隔着一整面墙的玻璃,看着加护病房里浑身插满了管子安静得一动不动的淼淼。就仿佛气不打一处来,只想要找点事情,跟谁同归于尽。
谢冲受不了这样的结局,在他酒醒之后才终于得以知道部分真相。
他恨自己明明早知道淼淼亲生父亲是个大祸患,却依旧听之任之不去管他。谢冲把发生这件事情的原因都归结于自己。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竟能疏忽到让这么大的一个危险分子就这般冒冒咧咧闯进他的家来。
医生的回答永远中规中矩,惹出谢冲心里新一轮的烦躁不安。
他们说,患者刀口太深,保住一条命实属不易。
他们还说,不排除永远都醒不过来的可能…
出了住院大楼,一群记者密密麻麻涌上来,把谢冲死死困在中间。
“请问谢公子,传闻说楼上躺着的那位是您的同性情侣,是真的吗?”
“请问你们是否已经在国外领证了呢?”
“您的父亲谢定国是否承认你们这一段关系呢?”
“这次事件据传是您的前任们因妒生恨,雇人买凶,是真的吗?”
“谢公子,所以您跟他的真实关系是否真像外界所传的那样呢?”
“谢氏企业如今的颓势是否与这件事情有关?”
“章家小姐昨日的微博您看了吗?她是否意有所指?所以她是否如外界所传的那样,还在等你回头?”
“滚!”谢冲忍无可忍,瞪着涨红的眼睛:“统统都给我滚!!!”
谢冲记得幼年时曾看过的一段文字,是梵高写给好友提奥的信提到的一句话。
他说,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团火,而路过的人只看到了烟。
谢冲不知道淼淼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就像淼淼似乎永远战战兢兢猜测着自己一样。他们小心翼翼地试探彼此,误会彼此,可最后呢?
谢冲多想淼淼能够马上醒来,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淼淼自己心里真正的话。
他苦闷又绝望,就像一个刚刚错失的流星的等待中的孩子。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是否可以承担真实的后果。
也许,真正的美景更适合仰望而非居住。
可谢冲不过只想让淼淼永远留在自己身旁。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谢冲日日来访,身上似乎都沾满了医院肃穆的涩味。
他将手中的提篮放在病房中心的桌子上,然后揭开窗帘,如往常一样踱到淼淼床边的小凳子上坐下。
“淼淼,今天好点了吗?”
他望着床上那个始终没有睁开眼睛的人儿,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今天恐怕不能多待,一会儿就要出去。今天开庭,那个人渣也要出庭。”
“淼淼,蒋新宇找到那个人渣勾结公司高层的证据了,他要挟你,知道你的行踪,都是因为他和公司里一个管理层有勾结…”
“我们请了最棒的律师团队,会对他进行不下十五项罪名的提诉。他将面临不下二十年的有期徒刑。淼淼你放心,以后再没有人会来威胁你了…”
谢冲从没对淼淼展现过这样的温柔,他就像一个濒死而又复生了的人,死死抓住手中唯一的救赎绝不松开。
他把淼淼从加护病房移到了单人病房,请了两个护工轮流看护,还派了保安日夜守着。
谢冲恍如惊弓之鸟,除了护工和医生,谁也不准探望!尤其是冯小飞!
一个人的顿悟就像不可逆转的成长,总伴随着不可与外人道的十足的苦楚。
谢冲曾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所以活得肆无忌惮,狂放不羁。可到最后,当那些他原本毫不在意而习以为常的东西终于消逝之时,他才终于明白了自己原不过是被人保护着的微小的尘埃。
他握着淼淼布满针眼的冰凉的手掌,然后轻轻抬起,将它贴在自己温热的脸上。
淼淼,你告诉我,如果我早一点发现,我们是否就不用遭遇这个清冷的结局?
淼淼真正醒来,事情已经过去四个多月了。
谢冲在办公室里接到医院的电话,惊喜得欲罢不能,连签了一半的文件都没能继续,就扔下笔直奔医院病房。
好几个月来,淼淼的身体状况繁多,他每日不吃不动,只能靠着营养针维持生命体征,他脱水严重,消化系统也已经接近损耗极限了。
谢冲盘算着如果再不醒来,就只能转院到国外接受新式的康复治疗。不过路途劳顿是最危险的,飞机上的气压以及其他原因,一不小心就能要了他的命。
好在,谢天谢地!淼淼终于醒了!
谢冲一路上都是笑着的,他掩饰不住自己的心情,手握操纵杆的时候,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他几乎一路小跑到淼淼的病房门口,然后他站住了,深吸了口气,顿气凝神,这才平复心情推门走了进去。
淼淼听到门口的动静,扭头来看。
他形容消瘦得几乎脱相,双颊有些微微塌陷,显出眼睛格外地大了不少。
他睁着眼睛,里面似乎还蒙着一层朦胧的水汽,见到门外突然出现的人,他嘴唇不自觉张了张,却最终没能把那个喉口盘旋了一圈又一圈的名字说出口。
谢冲却毫不着急,他走上前去,坐在自己这些天来专属那个座位上轻轻望着他笑。
“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淼淼望着谢冲惯常的笑脸,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活着。
他嘴唇微启,轻轻说了声:“谢谢。”
接着他也不知道谢冲究竟听到没有,起身到一旁给他倒了杯水,递到唇边。
“渴不渴?”谢冲笑着看他:“有没有想吃什么?我叫人去给你买来。”
淼淼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的冷静生涩像一柄刺,带着意外,带着惊慌,狠狠地扎进了谢冲柔软的怀抱之中。
谢冲被淼淼的眼神扫视而过,心里抽疼,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假装视而不见。
他纠结彷徨了四个多月,每天都在期待淼淼再醒来看他一眼。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想着就算淼淼根本就不喜欢自己,他也要再死皮赖脸地多挣扎几下,亟待收留。
他的心就这么被他揣着捧着,已经再放不进别的。就算捆,他也只想把淼淼捆在自己身边。
“如果不饿的话,就再休息一会儿好吗?我去找医生,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可以吗?”
情状忽然掉了个个儿。谢冲温言软语极尽讨好,淼淼却一言不发,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翻过身去,背对着,再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