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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55 Deadlin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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淼淼没能料到这便是他的全新的生活。
谢冲越来越不常回家了,偶尔一次,也总都喝得醉醺醺的人事不省。
哪怕第二天醒来,言谈举止无一不是冷冰冰的,互相伤害。
一开始淼淼还想着低眉顺眼地讨好,做得多了发现一切都是徒劳,便也再不去管了。
婚姻生活都是冷战。哪怕没有硝烟,却也足够一寸一寸磨光他们原本真实而相互不知的感情。
没有人足够睿智到能从这段错位的感情中跳脱出来,他们就像鼓着劲似的相互相互较劲,一个拼命激怒,另一个全然退缩。你追我跑地在这段关系里双双背离。
有的时候,淼淼也会闲来无事去微信刷刷朋友圈,看看谢冲发了动态没有,只要知道他在哪条街或者哪个酒吧都好,看到他身边有熟悉的人,淼淼至少觉得心里能够少担忧一些。
不过更多的时候他根本等不到什么,便只一个抬手的姿势,当作看看时间罢了。
淼淼心里的矛盾根本无法向谢冲表露,他一方面心疼谢冲,另一方面却又忍不住怀疑他与自己结婚的目的。
怀疑得多了,他便也愈发看得开了。
淼淼越来越坚信,这个世界是永恒残缺的,它根本没有最美好的感情。
而他曾经看到的在谢冲身上发出的光,不过是一段无足轻重的被人施舍的怜悯,罢了。
到最后,淼淼就像随时随地在等待一场审判,主动权在且只在谢冲手上,他能做的,只不过是等着谢冲有朝一日能够看透,然后宣告让他彻底离开。
时间渐渐地,就在这看似无休无止的冷暴力中悄然过去。
然后很快,一周的时间便要到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卧室的窗台,淼淼便开始了整整一天的煎熬。
他心中畏惧,决定一整天都躲在屋里不出门。他依稀记得谢冲说过这片小区的安保工作做得很好。
整整一周,他再也没有主动跟任何人联络,也彻底放弃了按照那人的意思找什么人借钱,淼淼知道一切都是徒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他尤其谨慎,连大门也不出,就连原本每天的外送服务,也因为谢冲的久不归家,被他早早地打电话退掉了。
无期的等待和纠结着实是最磨人的。
他等了一天,也守了一天,临近深夜,发现电话和手机皆无反应,淼淼这才终于缓缓地舒了口气,想着或许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般复杂。
时间临近十二点了,淼淼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攥紧了手心半干的汗,盘算着谢冲大约也早在哪个温柔乡里早早睡下,不会回来了吧?
这才终于定了定神,起身要去洗漱。
可没等他从客厅走开,就忽然听到玄关处可视门铃的听筒突然“叮铃铃”响了起来!
他忽然愣住了,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铃声却丝毫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一阵又一阵,鼓噪得刺耳。
淼淼从不怀疑那人涎皮厚脸的程度,也不敢低估他找到自己的能力。
那样的人,就像这个世上最无孔不入的蛆虫,总能无所不用其极,将你捆绑在一种避无可避的无助氛围之中。
淼淼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叫嚣的门铃站了好几分钟,他不敢去摁开门铃的可视画面,也不敢开门。他就连呼吸都渐渐放得很轻,像是只要稍一喘息,就会被人立刻发现尽力躲藏着的自己。
“淼淼先生?”门突然被人“砰砰”砸响了:“淼淼先生在家吗?我是保安小杨。谢先生醉了,您不在家吗?”
淼淼这才吃了一惊,发现门外传来的的确确是小区保安的声音。
他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过于谨慎了,忙不迭跑去开门。
淼淼手忙脚乱,门锁一环接着一环,防盗链都用上了,等他悉悉碎碎把门锁完全打开,发现门外站着的,的确是小区保安不是别人。
他终于舒了一口气。
“淼淼先生,谢先生喝醉了倒在安保亭那儿,我摁了好几下你们家的门铃都没人应,还以为您出门去了…”
谢冲醉醺醺地半挂在对方身上,小杨扶得有些吃力,他看向淼淼:“要不…您先帮我把谢先生,扶到卧室里去?”
“好…好的。”淼淼忙退开半步,自己也过去帮着搀扶了几下,引着两人往房间里走:“在这里,你跟我来。”
在见到谢冲的那一瞬间,淼淼心中的大石头才终于落了地,他担忧了一整天的事情终究是没有发生。
他见谢冲几乎人事不省,忍不住有些担心,瞬间将一切都抛到脑后去了,也不禁一时疏忽,没来得及顺手关门…
等安顿好了谢冲,淼淼将小杨送到门口,目送他离开,这才反手将门关上,然后重重地松了口气。
他转身到浴室去打水,打算给醉酒的谢冲好好擦擦身子。
淼淼心思此时终于松泛了不少,他满面红光,因为方才搀扶谢冲使了不少力气,现下还止不住有些微喘。
等他终于端着满满的一盆温水进了卧室,刚一抬头,却没料被床边突然冒出来的一个身影吓了一跳。
他的手指微颤了一下,几乎克制不住,连盆带水一下全都掉在了地上,响起闷闷的“嘭通”一声。
“你…你放开他!”
淼淼进退不是,看着眼前那人,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见那人站在床头的一侧,手里握着一柄平头的西瓜刀,此时正比划在醉得人事不省的谢冲的脖颈处。他阴鸷的眼直直盯着淼淼看,慢悠悠地,还扯出了一个令人可怖的笑来:“儿子,老子今天想要见你一面,还真是好不容易啊!”
“你放开他!”
淼淼生怕他手中的刀稍微一个不稳,给谢冲照成不可逆转的伤害,他声音不可抑制地带着颤抖:“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别…别伤害他…”
“说什么鬼话呢?老子是来要钱的,不是来杀人的…”那人笑着,垂下头斜斜打量着床上那人安静的睡脸:“想不到谢大公子原来长这个样子?配我儿子也算是绰绰有余了…呵呵,怪不得你着急成这样…”
他说着,忽然恶作剧似的将手中的刀半提了起来,抬眼看向淼淼:“你说,我要是往上挪这么半寸,在这张脸蛋上轻轻划上这么一刀,他醒来后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恨透了你?”
“你别冲动!”淼淼几乎尖叫起来,他管不了太多,只想把这个危险分子马上带离谢冲身旁。
淼淼忽然有些语无伦次:“东西…东西在书房,你…跟我来,我去拿给你。”
“你小子别玩花样!”那人瞬间沉下脸去,恢复了原本阴暗的模样:“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去拿过来!”
“我手上什么都没有,而你有刀…不是吗?”
淼淼说着对他摊开手心,有些颤颤巍巍:“你难道,还怕我能…害你不成?”
那人上下打量着他,似乎在认真思考他话里的诚意。
淼淼见他似乎有松动的迹象,于是便接着往下说道:“七百万不是个小数目…我都取出来放在箱子里了…好几箱呢,卧室离大门最远,我就算送来了,你也不好拿出去…对吧?”
那人脸色好似松动了一些,眼光随着淼淼小心翼翼的话,在他身上反复逡巡着。
等再一次掠过淼淼的左手,他这才又突然定住了。
“你还真跟这小子认真了?”
他说着扭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谢冲,果然在他手上也发现了一枚和淼淼手上一模一样的戒指:“那几天你们还真是去国外领证的?”
话音未落,淼淼不觉睁大了眼睛,冯小飞能知道这件事情不算意外,毕竟他有门路。
可眼前这人,却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背后不禁冒出刺骨的寒意,忍不住微微后退了半步:“你…你是,怎么…”
“哟呵,看来还是我疏忽了。眼前站着的,可是货真价实的亿万富翁呢!”
那人丝毫没有避讳什么的意思,眼见淼淼几乎就要站立不稳,于是更为气定神闲。
淼淼却被他接二连三的话怔住了,不禁脱口而出:“什…什么?亿万富翁…”
“我的傻儿子!看来我以前还当真是小瞧了你啊!”
那人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朝淼淼招了招手:“来,乖儿子,让爸好好看看…啧啧,还真没白瞎了老子给你的这张小脸儿…”
淼淼不禁后退了几步,躲开他伸开的手掌:“你…干什么?”
那人却丝毫不在意,自顾自地,用一种瘆人的目光盯着淼淼,笑滋滋地说:“看起来,七百万都算要少了…我有我乖儿子在手,这辈子还愁个什么?”
“你死了这条心吧!”
淼淼缩到门边,语气却忽然高扬起来:“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杀你?我可舍不得。”那人果然放开钳制谢冲的手,朝门边走了过来,他笑着:“傻儿子,你还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值钱吧?呵呵…这谢大公子倒是会瞒着…”
他掂量着手上的西瓜刀,一边用毫不设防的侵略眼光上下打量着淼淼:“你当他跟你结婚是为了你吗?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你身上的股份罢了!”
这人口中说的话,一句比另一句更让人费解。淼淼不禁皱起眉头,疑惑道:“什么…股份?”
那人哈哈干笑了两声,径直踱到淼淼面前来:“你果然是被谢公子圈养久了,外头都传的沸沸扬扬,就你个傻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还不知道吧?谢定国前几天上新闻,对外宣称,给他儿媳妇分了5%的股份…”
“百分之五是个什么概念?”他咽了口唾沫,眯着眼睛,用手隔空点着淼淼的鼻尖:“那可是谢氏集团!扣下点玻璃渣子来都够养活一条街的!你小子,这是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你胡说!这不可能!”淼淼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边继续往卧室门外退着。
“怎么就不可能?”那人果然跟了上来,嘴里还喋喋不休,试图劝服淼淼:“你要不再想想,谢冲怎么就一下子跟章家大小姐说不结婚就不结婚了呢?敢情不就是为这个嘛?要搁我,我也舍不得,百分之五呢!就一张结婚证的事儿,这么拱手让人,谁愿啊?反正跟谁结婚不是结呀?你多好啊,没背景没人脉的,多好控制。这么大一块饼砸在脑袋上还自己不知道呢?傻乎乎的,自己身价多少都不晓得,还乖乖在这儿等着给你家少爷洗手作羹汤呢…”
淼淼被他笃定的语气惊住了,不得不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着。
真的是这样吗?谢冲愿意结婚的原因,竟然还是因为要跟自己的父亲赌气吗?
可为什么是我呢?难不成,还真像这人说的这样?
淼淼心里不觉有些酸酸的,这个真相,比当初在谢家祖宅谢冲说出的那句话还要令人心寒。
“要我说啊你小子最好趁早把手头有的没的赶紧攥住了!别等着哪天谢家这两位哪天回过味来,再给你把东西全要回去…”
那人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听起来就像是真好心,在劝慰不懂事的晚辈。
淼淼下意识地摇头,也不知是反驳那人的话,还是在反驳自己心中的疑虑,他喃喃道:“他不会的,他不会这样做的…”
“不会?要不你就等着看好了!”
那人说着越走越近,紧接着一步跨出了卧室的门槛:“傻儿子,有钱人老子见多了,可从没听说过什么痴情种子有情郎呢…归根结底还不都是一个利字?”
淼淼见他人没有像方才那样设防了。这才突然回过神来,赶忙抽身回去,把卧室门“嘭”地一下,从外面反手关上了。
主卧的门自带防盗系统,只要里面有人,关上后只要不是从里打开,就没人能再打开了。
淼淼这才安心,想着至少谢冲在里面很安全。
他定了定神,将方才一堆有的没的全都抛开,然后扶着门外的立行花盆,强打精神,回复他方才的话:“你呢…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划脚?!”
“是是是!我没资格!”
那人回身看着淼淼方才一连串的动作,明显看穿了淼淼方才的意图,但他也不多纠缠,反正淼淼在手,他也不是非要胁迫一个醉汉不可。
他说着笑了笑:“你赶紧把箱子给老子拿来!我现在就走!”
淼淼这才顿了顿,反手扶住身后的墙:“没有箱子…”
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楚。
那人闻言,这才忽然急了:“你!你他妈再说一遍?!”
淼淼定住神,然后鼓着勇气迎上他阴狠的目光:“没有箱子…也,没有钱…”
“卧槽!你耍老子玩儿呢?!”
那人气急败坏,说着几步上前,一把抓住淼淼脖颈处的衣领,将他整个人几乎都提了起来,推到墙上:“你有种!再给老子说一次!!”
淼淼被揪得胸口发闷,却还是强忍着,断断续续道:“没有…钱,什么也…没有…”
“你他妈!找死!”那人一拳打在淼淼的颧骨上,他的脸上瞬间青了一块。
“你…杀了… 我,你也,跑…跑不掉…”淼淼愈发难受,他被猝不及防的一拳打得偏过脸去,却又渐渐回过头来。
他静静看着那人的眼睛,忽然笑了笑:“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个位置吗…”
他说着,移开一直靠在背后的手掌,露出了一个已被拨开悬盖的红点来:“因为这里…有报警器…”
紧接着,淼淼感受到那人手上的趔趄,他的眼睛渐渐涨大,瞳孔缩小了去。他明显慌了。
淼淼却淡定地扭向一边,从嘴里吐出一团污黑的血,淡淡地笑着看他:“你…现在,还不跑,就再也…跑不掉…了。”
“你给老子等着!!”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将淼淼狠狠摔在地上,拔腿就要往门外走去。
没想到刚跑到门槛,就见谢冲不知什么时候竟自己从床上爬起来了,正晕晕乎乎站在客厅喝水。
“你是谁?”谢冲偏着头,只觉得眼前也满是星星,胸口还憋得发闷。
“嘿!来得正好…”那人索性也不跑了,他一把就要上前,试图揽过谢冲的脖子。
谢冲避无可避,只见一个陌生人刚要越到自己面前。又突然不知什么原因,扑倒滚在了自己面前。
“你快走!”淼淼不知何时从地上挣扎起来,将死死抱着住那人的腰:“谢冲你快…回房间里去!我已经,报警了…他们,很快就到…”
“卧槽!你干什么?!我操你妈!给老子放手听到没有!”
那人被淼淼猝不及防从身后扑倒,一时挣扎不开,他又急又慌,反手却摸不到人。
淼淼力气不大,却不知哪里冒出一股力来,将那人紧紧钳制在自己怀中。
那人挣扎不开,终于忍无可忍:“别以为老子不敢砍你!”
说着,他狗急跳墙,提起手上的刀,反手往背后的人身上直直捅去。
“啊!”
“淼淼!”
淼淼撕心裂肺的呼喝,伴着谢冲突然惊醒的叫喊同时传来。
“淼淼!!!”
谢冲越上前去,同时从门外涌进来一群穿着制服带着防爆装置的人,将突然他隔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把他拖回安全的地点。
被人拉开之前,谢冲只听到了包围圈里传出来的淼淼微弱的声音。
他断断续续,却仿佛带着毕生的力气。对着他轻轻地说:“谢…冲,你快…走。”
紧接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