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布朗运动》世上只有天涯好

54、54 又吵架

　　淼淼稍一扭头，就见谢冲扶着玄关的柜角，刚换了鞋，站在那儿冷冷地看他。
　　淼淼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虚，像是害怕被谢冲知道些什么似的，忽地把电话挂了。

　　“你…你回来啦？”他尽力扯出一个笑来，走过去，伸手要替谢冲拿包。

　　可谢冲却躲开了，冷冰冰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最后定睛在淼淼那只藏在背后的右手上，冷冷地问：“你刚才在给谁打电话？”

　　淼淼不确定他是从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道他都听到了什么，他忽然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回避着：“没…没有谁…”

　　谢冲根本不信他的话，他单手松开领带，紧接着快步绕到淼淼的背后，然后果不其然，在他右手手心看到了他一直紧紧攥着的那只手机。
　　谢冲立刻便有些不悦：“那你躲什么？”

　　“没…没有躲。”淼淼紧接着转过身来，迎面看他，强硬地换了个话题，讨好地问：“你饿了么？想…吃点什…”

　　可话音没落，就被谢冲突然越过身前，一把从他手心抢走了那只被捏得微微发烫的手机。
　　“你心虚什么？把电话给我！”

　　淼淼站在原地，手里一下便空了，谢冲的动作令他有些猝不及防，现在抢也不是，不抢也不是，只得眼睁睁看着谢冲划开了自己那个没有密码的锁屏界面，紧接着一手翻飞，在屏幕上找着什么。

　　淼淼嗫嚅着，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无助地辩解着：“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有事找他…”
　　“冯小飞？果然是他！”谢冲没一会儿就点开了通话记录，看着上面的名字只觉异常扎眼。他为这种意料之中的结果感到憋闷，不自觉把手中的手机捏得咔嚓响。

　　紧接着他抬起头，两眼通红地盯着淼淼涨红的脸：“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啊？！才一会儿工夫，你就半点离不开他？”

　　淼淼受多了这种无妄的冤枉，可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无力地辩驳着：“我们没有…你误会了…”

　　“我误会？”谢冲冷哼着，将手机直直伸到淼淼面前，逼着他确认：“证据就好好地摆在这儿！我误会什么了？误会你一跟我分开就迫不及待给他打电话？你们都说什么了？说我虐待你？还是说我强迫你？！”
　　他越说越气，越气就越觉得事实就是如此，他咄咄逼人，把手机狠狠掼在沙发上。手机在柔软的沙发上接连跳动了三四下，然后终于软绵绵地定在了靠垫一角，屏幕很快熄灭了。

　　“不是…我没有…谢…”淼淼吞吞吐吐，说到谢冲的名字，忍不住抬眼看了看他的表情，他顿了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轻轻地说：“谢…冲，你不要，生气，我跟他，不是你说的，关系…我跟小飞，只是，朋友…”

　　“朋友？哼！”谢冲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他指着沙发角落的那只手机，有些恶狠狠地：“28分14秒，好啊，朋友…那你告诉我，你们刚刚在电话里都说了些什么？”

　　“没…没说什么…”
　　淼淼不敢说，他连谢冲此时的暴戾都快要承受不住了，又怎会有勇气把下午天台发生的事情告诉谢冲？
　　他于是拼命摇头，却紧咬着下唇，再不知还能如何解释。

　　“还没什么？！”谢冲顶受不了淼淼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忍不住上前半步，把淼淼一下推搡到墙角，单手抬起他的下巴来，强迫他与自己对视：“那我来告诉你，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在美国这么几天可把你憋坏了吧？一落地就等不及要联系你的姘头！还没什么？真是可笑！什么普通朋友打电话能打这么长时间？！你躲什么躲？你以为你不说话这件事就能过去了吗？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淼淼的下颌被谢冲毫无轻重的手指捏得发红，他被迫仰着头，颈部曲成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谢冲你···你不要，这样。”

　　谢冲被他的倔强逼得无法，却又隐隐地内心不快，他居高临下冷冷地说：“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先委屈上了？好啊，你说，你们要是真的坦坦荡荡，难道还怕别人知道？我给你机会，你说！我听着···”

　　他说着松开了挟制淼淼的双手，紧接着后退了半步，就那样不远不近地站在那里，盯着淼淼因为窒息而有些微微发红的面庞。

　　“我···我不能···不能告诉你。”淼淼扶着自己的脖子，轻咳了一下，这才终于缓过气来似的，抬头看向谢冲：“我，也有···我的，隐私···”

　　“隐私？！”谢冲怒极反笑：“好！你有种！”
　　他说着伸出一只大拇指，冲着淼淼比划，眼里却皆是阴鸷的寒冷。

　　“我和他，真的，什么也…没有。”淼淼小声地劝慰：“你相信我…行么？”
　　淼淼好言相劝，只怕谢冲得知事情的真相后一时冲动做出什么来。
　　他无法保证谢冲暴烈的脾性，又生怕那个无赖会最终伤害到他。

　　无论是谢冲被人伤害，或者因为他不小心因为伤了那人而犯下法律，都是淼淼不愿意看到的后果。一切事情只要涉及到谢冲，他什么都承受不了！

　　可谢冲却完全不知道淼淼内心的想法，他盯着淼淼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突然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紧接着一把拿起刚被扔在沙发上的手机，一边狠狠地瞪着淼淼，跨步往门外走去。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就凭你这副样子？还真当你吃死了我？！”

　　淼淼生怕他做出什么事来，立刻追了过去，一边喊着：“谢冲，你去···哪里？”

　　“你管得着吗！”他说着狠狠地“嘭”地摔门而去，把他和淼淼立时阻隔在了房门的两边。

　　淼淼沉默地站在原地，差点被谢冲摔上的门碰到鼻尖。他仿若一截被彻底抛弃的枯立的树枝，似曾有无数次机会与谢冲倾述，却又仿若在无尽的错过中失去彼此。
　　可直到最后，他们却连彼此需要偿付的代价都没有搞清，便像这样，被彻底丢弃在了风中的路旁。淼淼默默无语，他抬起头，看着面前沉默的门槛。
　　如果我能告诉你，我何偿不愿意让你知道。

　　谢冲气急败坏摔门出去，到了楼下才发现自己没带车钥匙，他头脑发热也不知在气些什么，只一看到冯小飞这三个字在淼淼身边出现，他便整个人都无法自控起来。

　　谢冲临走时说的那句话一直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他恶狠狠地质问，说你以为你吃定我了？
　　说起来多么趾高气扬，可结果呢？可不就是被吃定了么？

　　谢冲恨透了这种感觉，他挣扎不开，也想不出那个小东西究竟有哪里好。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何谈去说服别人？

　　谢冲急愤地走在路上，心里却不断浮现出淼淼与冯小飞在一起时微笑的样子。
　　眼前的幻境重叠久了，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觉得那俩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莫名地相配。

　　“呿！”谢冲没忍不住狠狠踢开了脚边的一颗石子，石子被远远弹开，撞到路边的花坛又反射回来，最终掉进路边的下水道网里，响起闷闷的“扑”地一声。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无助，似乎直至此刻才终于体会到司汤达的爱情论里那个永恒的悖论——感情就像发高烧，它的来去，都不受意念的控制。

　　在这个世界上，似乎每个人都会经过这样的阶段，遇到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后头是什么。爱上一个人，就想要他全身心都属于自己。
　　可偏偏，谢冲什么都能拥有，而这一点却似乎永远都做不到——他不爱他——这本就是全世界最让人绝望的一件事。

　　“哟？这不是谢总么？怎么大半夜的，在这里散步？”

　　谢冲这才从愤懑中回过神来，回头，见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超跑，从车里探出一个头来。
　　是谢冲的一个商业伙伴，不算很熟。

　　那人见他看来，笑着招呼他上车：“看起来谢总心情不好，不如跟兄弟一块儿出去乐乐？”

　　谢冲想也没想便上了车，他需要酒精，也需要救赎。无论是谁给予的，他都只能好好抓住。

　　那人七拐八拐，竟将谢冲带到了“海岸线”门口。

　　站在熟悉的大门前，谢冲一时有些恍惚，觉得今晚的一切似乎都在刻意昭示着什么。
　　但他依旧什么也没说，跨步走进了这个他许久都不曾踏足的会所…

　　等谢冲终于着被人送回公寓，已然已经醉成一摊烂泥了。他从脸颊到脖颈直至往下，全都乱糟糟的不忍直视，印满了妖冶的红唇印子。裤子拉链的位置，甚至还粘着几滴诡异的浑浊——谁也没冤枉他，这就是喝了花酒回来后的缭乱样子。

　　淼淼站在屋里，从那些人手中把他接了过来，神色始终淡淡的。他替他脱去脏衣服，把他扶进放满温水的浴缸。

　　谢冲这才终于清醒了一些，眯着眼看他：“你不是…气性很大嘛？听说我结婚…嗝…还，还逃走了，结果现在是…怎样？觉得没意思了，装都…装都…不想装了？”

　　谢冲浑身软得手都抬不起来，嘴上却仍如利剑一般，借着酒劲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你不过…就是个婊…子。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谢冲骂骂咧咧，说个没完，淼淼就这样沉默地听着，帮他擦拭身上的水渍，又把他扶回卧室的床上躺好。
　　然后，他给谢冲仔细掖好被子，顿了顿，转身到沙发那去睡了。

　　淼淼躺在客厅宽阔的沙发里，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的光，静静望着天花板上安静的一角。

　　他终于意识到，这是他们新婚回国的第一夜，也是他们婚后生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