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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51 见家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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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祖宅就在市区,距离市商业中心不到两个红绿灯的距离。
这里原是个传统的四合院,后来住得久了,谢定国便找人把里面装修成略带欧式的简约风格,外观倒没怎么变,一进门才知别有洞天。
谢冲被人押上车走后,淼淼也被人请到了另一辆车里,等到了地方,他仍旧有些颤颤巍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陶然和其他人早在机场时就与他们分开了,谢冲的车早就开出老远,现在也不知踪迹。
到了地方,淼淼被副驾驶上带墨镜的人不冷不淡地请下车,又被门口带墨镜的保安摊手请进房子。
也不知绕了多远,淼淼被带到了偏侧的饭厅。
一路上偶遇了不少谢家的佣人,他们都不外乎笑着用不设防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淼淼,时不时还会交头接耳避开他,小声说些什么。
而淼淼被这样的目光看到心里发毛,不自觉一路战战兢兢的,走得异常谨慎,就连手臂摆放的姿势,都生怕有什么不对头。
等到了屋里,淼淼才终于见到了谢冲,此时他正端坐在离门口最近的方椅上,背对着他。
而在他对面,赫然坐着的就是谢冲那位常常出现在财经杂志封面的爹。
淼淼这才知道闹了这么大阵仗将他们从机场“请”回来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他有些不知所措,见谢定国抬起头向自己望来,又嗫嗫嚅嚅不知该如何开口。
“愣着干嘛?”谢冲察觉到身后的异样,他顺着谢定国视线所及之处,稍一回头,就见淼淼站在门口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忽然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叫他:“还不过来?”
淼淼这才回过神来,唯唯诺诺应了一声,这才缓缓走到谢冲身边,拉开椅子坐好。
饭厅的桌子不算太大,白色的大理石贴面,摸上去有些浸凉。
桌上另两人的气氛有些不对头,谢冲全程黑脸,也不知是冲淼淼还是冲谢定国,神色里满是不屑。
而谢老爷子神情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眉毛倒竖着,时不时瞪谢冲两眼,像是分分钟就要爆发。
整个饭厅空荡荡的,没人主动开口说话,自然也没人理会淼淼此时的窘迫。
淼淼左右无着,只得有样学样,照着谢冲此时的样子,将自己面前的餐布折了一角,铺在自己腿上。
帮佣阿姨见他落座,马上端过来一只大碟,等揭开上面的银罩子,一下便露出热气腾腾的餐食来。
餐盘很宽,周边还摆着精致的雕花。淼淼下意识地拿起了桌上的刀叉准备进食,可抬眼却发现,桌上的另两人似乎还没有要吃饭的意思。
他于是有些尴尬,又将餐具默默放了下来。
淼淼本以为没人发觉,可没料一旁伺候餐食的阿姨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憋不住话,斜睨了忙中出错的淼淼一眼,忍不住小声嘟囔道:“哦哟,餐具不是这样子拿的啦…”
声音不大,却让淼淼不禁忽然惊醒,吓了一跳,他听得出声音来源的指向就是自己,立刻回头看她。
帮佣阿姨见他回头,于是上前半步,指着淼淼刚刚摆放餐具的样子,口气颇为不屑:“到底有没有吃过西餐啦,哪能这样翘起来放的?”
淼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决定马上调整,他毫不怀疑她气定神闲的质疑,可手指却依旧控制不住地有些微微颤抖。
忙中便更容易出错,淼淼一时有些慌乱,右手拇指愈发不受控制起来。
他一不小心碰到了餐盘一边的高脚杯,高脚杯一倒,正好又带下来下面摆放着的大大小小的一排勺子。
勺子刀叉瞬间顺着边沿“哗啦啦”落地,刺耳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帮佣阿姨也不禁被吓了一跳,立时便“哦哟哦哟”直叫唤:“侬哪能这样子啦,怎么连个叉子都拿不稳嘛…”
淼淼又急又窘,有些尴尬。
他慌忙起身却又不小心碰倒了椅子,杯子里方才流出的白葡萄酒顺着桌布洒到了他的裤腿上,浸湿了一片。
接二连三的窘迫让淼淼一时间反应不及,他来不及去擦拭自己裤子上的酒渍,而是立刻蹲到地上,试图将被自己碰翻到杯盘碗盏从地上先捡起来。
他死死埋着头谁也不敢看,手掌微微攥紧了一些,试图遮掩自己心里的慌乱无着。
“你起来!谁让你去弄了?”
谢冲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莫名充满了气势,他伸手将淼淼后颈的衣领单拎起来,随口招呼了一个过来帮忙的佣人:“你带他去楼上,先找身干净的衣服。”
淼淼唯唯诺诺,像是被接二连三地踩碎了自尊。自进房后,他就愈发地觉察到自己与这个地方的格格不入起来。可他毫无办法,根本无法自控。
他不得不顺着谢冲的意思,起身跟着那人往楼上走去,走了几步,他还是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身侧谢冲愈发冷峻的侧脸。
淼淼通体发冷,浑身都忍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己与谢冲本就不是能够站在同一个世界的人。
而这种感觉,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在被无数阶层之外的人的翻来覆去无声的提醒之下,更是显得异常强烈。
他仿佛再次看到四面八方扫视在他身上的冰冷目光,听到那些略含嘲讽的话语。
他似乎直到此刻才觉察,谢冲对于自己来说,是多么的遥不可及。
佣人带他去的地方在二楼的拐角,看上去应该是个客房,不算大,但房间布置却让人莫名的舒服。
不多时,那人就给淼淼送来一套运动衫,没什么繁复的设计,崭新得就像没穿过几次。
“这是少爷小时候的衣服,你先试试。”
那人说完便带上门出去了,留下淼淼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依旧没有回过味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走到桌边去,将那套衣服摊开来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
衣服还是有点大,肩膀略有些宽,不过好在裤子长度刚刚好。
淼淼不多纠结,将身上半湿的T恤褪下,把衣服换上了。
衣服一贴身体,便立刻传来了温润好闻的味道,那是一种淼淼并不熟悉的,独属于谢冲的味道。
他忽然有些沉沦,攥紧了衣衫的下摆,心脏不可名状地噗通直跳。
他曾经那么绝望,绝望到宁愿背井离乡也要逃开谢冲的身旁,可临到最后他才发现,他的头脑可以接受理智,但是心却不能。
淼淼觉得自己简直不可救药!无论多么伤痕累累千疮百孔,似乎只要谢冲向他勾勾指头,他便又会全然忘记一切回到他的身边——因为不知好歹,所以不识边界。
在还未遇到谢冲之前,淼淼本以为他可以忍受黑暗,那时的他不曾见过真实的光,然而此刻,他才终于意识到,谢冲对他的那些美好和温情,早已像泥潭一般将他深深缠绕——光早已在不知不觉间,使他的荒凉成为了新的荒凉。
淼淼开门下楼,他在心中默默地劝慰自己,谢冲是对自己有情的吧?他都愿意跟自己结婚了不是吗?他越想越觉笃定,下定决心一定不能再出错了,尽量给谢冲的家人留下更好的印象。
他做好了一切准备。可等到了楼梯口,才又忽然被谢冲的一句怒吼,打断了所有的思绪。
然后他顿住脚,在楼梯拐角站住了。
“…让您别逼我!”谢冲的声音带着愤怒:“现在您也知道我结婚了,所以我请求您老人家!让您那堆张小姐王小姐滚远点!”
“你别给老子不识好歹!”谢定国口吻里带着喘,他有些气急败坏:“就那个小玩意儿,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我喜欢什么您还能不知道么?”谢冲阴阳怪气地:“我最喜欢的,是你谢定国的儿子是个同性恋!”
谢冲越说越来劲:“你早调查过了吧?怎么样?你儿媳妇配得上你高高在上的身份没有?”
“你!你就是为了气我?!”谢定国狠拍了一下桌子:“就找那么个玩意儿来恶心我?!”
“对,没错!你儿子我给您找了只小鸭子当儿媳妇,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
“咳咳!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孽子!!”谢定国就快咳得喘不过气来:“你做这样的缺德事!当心以后可别后悔!”
“谁后悔还不知道呢!”谢冲却依旧一副无赖的口气:“有种您就放马过来!看谁弄不死谁?!”
两人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更大,丝毫没有避人的意思。
淼淼躲在墙角听得明晰,他的心里随着谢冲的一字一句“忽地”就缩紧了。
原来一切都没有变。淼淼终于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心里那种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痛楚。
原来如此!原来在谢冲心目中,他淼淼从来都是那个卑贱的、可笑的、幼稚的,那个可有可无的“玩玩而已”罢了。
淼淼终于绝望,他背靠墙角望着悬梯外的白墙,再也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