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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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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眼神倒是好,这么快就……”
那人从黑暗中飞出,但在漆黑的夜幕下只可见模糊轮廓。在这么黑的夜里出没还穿着夜行衣,不是劫财就是要命。
四下一片静谧,极轻的风有气无力地穿过草木,也只扑腾了几下就没了下文。
“阁下为何而来?”拂原等着赶路,并不想与他慢慢周旋。
“你,骑了我家的宝贝儿还问我?”真是笑话。即使看不到脸,也能从那人轻佻的语气中听出满满的戏谑。半怒半笑的话语难辨来意 ,在黑暗中徐徐飘来。
“阁下说笑。骑鹰之事,我自然是有把握才做。这家主人我认得。而你,乌鸦一般飞来飞去坏人好梦是何居心?”
黑衣人一听,愣了愣,可能没料到会是如此。略一思忖想到了几种说辞,但转念又觉此行不至于多说这些。于是只轻轻一笑,依旧沉着地立在半空。
拂原却不似他这般轻松,摸了摸鹰背冷漠无比地说:“阁下来意还是尽快说吧,我虽不想动手,此鹰蛮力也不是盖的,待我唤醒它,跟阁下打起来,能把天戳个窟窿。”
“好好好,不打不打。其实,我并非找茬,只有一事相求,不知帮是不帮。”
拂原一声不帮还未出口,那人最后脱口的二字却惊得他咽下了这句不帮。
那二字是黑衣人沉声叫的他的名字:“昭里瑾。”
“你?”被一个知道自己名字的人要求,而自己对其一无所知,实在是一种让人浑身不舒服的感受。但对方不想透露名字,拂原也不多问,最后出口只是一句:“阁下何事。”
“想不到你竟什么也不问,便同意了。说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江湖上有座山,名曰溯阳——那山头上的大王组了个帮派,给五湖四海的人做打手,只不过刚接了桩难做的买卖,帮里能人不够,暗中在寻人相助。你可想一试?”
还没出天岁城就再一次听到了这个名字,拂原想了一下,再次打量了黑衣人一阵,还是不能将线索连贯起来,觉得更加蹊跷。
“那帮派莫不是欠了一屁股血债,等着谁去帮还了?到时我被大卸八块了,阁下可会替我上香?”
本来还气若游丝的夜风突然猖狂起来,呼啸而过穿花拂叶卷起一阵阵响动,在静谧的晚上听起来诡谲得很。
“那可不敢。把你杀了,明儿肯定是一个悬赏榜就下来了,搞不好要用整个天岁城来陪葬哟……”略带沙哑的厚实男声发出一个长长的哟,听起来总觉得很奇怪,再直白一些,就是不怀好意。
“用天岁城陪葬……他莫不是知道我的底细?”拂原用灵力扫视着黑衣人,但那件夜行衣似乎另有千秋,黑衣人穿着它,拂原连一点灵力的波动都感觉不到。
见拂原没有动静,那黑衣人又说:“你未去看过就直接拒绝,我帮好歹也有点有脸,这可不太好哦。”
溯阳山……
师父的声音仿佛再次回荡在脑内,令拂原不得不好生思考。不知对方是敌是友,突然告知自己一项差事,究竟是好心指点还是设好圈套?若好心指点,此人所指之路恰好与师父的意见不谋而合,贸然拒绝也不礼貌。
再回忆了一番他说过的话,拂原怎么也无法将他与哪位交好之人对上号。此人出言似嘲讽又像撩拨,生怕他不乖乖跟去似的。一袭黑衣掩盖也看不出个什么,只感觉身形不胖不瘦,恰处于魁梧与瘦小正中,无甚特点。倒是那厚实的声线真与他不搭,他该要更清朗一些才是。不对,此时怎么想起了这些?
“去是不去?”黑衣人继续追问。
“去便去,你记着,是我好心才觉着你并无恶意。”拂原拍了拍大鹰还算礼貌地对着它说,“劳烦继续原路。”
???
一听原路,黑衣人有些凌乱,思索着接到委托的时候是否漏掉了什么消息,不知何处信息转换有误,做了这趟无用功。
偏过头来只见少年已经走了一段了,黑衣人一个飞身追上,竟在吐息之间坐上了鹰身。
拂原一惊,黑衣人笑道:“我净忘事你也糊涂,让你去揭榜没给你暗号,你也不问,山上众灵修可认不得你,聚起来打你的话,谁值一座天岁城呢?有人问起你时你就答听天由命即可。”
“我记住了,阁下也该下鹰了。还是你愿意告诉我你是谁再走呢?”
黑衣人挑起笑意,轻轻跃起,略微等了等就迅速湮没在夜色中。他不见时答话才传入拂原的耳朵里:“区区在下,狗头军师一个。”
突然增重又突然减负的大鹰有些不适,抖了抖翅膀闹了好一阵才稳稳当当地飞起来。
看着拂原走远,那黑衣人伸出右手食指,抵着太阳穴寻了一阵,捕捉到了一个人的灵台。
“觥粼尊上,你之前让我吩咐那孩子到溯阳山去,可是他已经知道了。不知何人走漏了风声呢?”
“是我。”
见黑衣人一愣,觥粼又道:“我也不知怎的,就那么顺便提前告诉他了。也罢,让他先见见你也好。”声线沉稳厚重,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尊,四海八荒无不敬仰尊崇的战神觥粼。
“你只告诉他地名么?你再想想,是不是还告诉了他什么?如果你还跟他说,有一个叫拾渊的人在等他的话,那我还得改改照面词儿。”
黑衣人的语气又是那样的戏谑,分明还带了点不满。
“那倒没有。有劳你了。”觥粼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装作没有听懂地回答。
黑衣人觉得撩拨他也无趣,连道别也没说,便收了灵台窥测。
“一人分饰两角儿可是个新鲜的活计,想不到我这把老骨头除了打架还能当个戏精。”想到这儿,黑衣人略微高兴地笑了笑,走了。“狗头军师一个……是不是得弄身羽扇纶巾的行头来?”
“这人谁呀?怎么睡在鸟背上?不说这鸟看起来挺霸气的,要不咱哥俩抢过来玩玩儿?”
拂原睁眼,看见面前是两个汉子,一个精瘦精瘦,一根残破的布带紧紧系在瘦极的腰杆上,似乎稍稍一扯,那骨头就要断了。另一个身材适中,然而满脸凶光。两人盯住拂原,眼神竟然逐渐欣喜起来。尤其是那个瘦汉子,盯着他的眼神就像盯着钱袋子。
不过不巧的是,拂原正在跟凌云闲扯,没时间理他们,于是又闭上了眼睛。
“嘿,这小子还狂!见到咱哥俩竟然又睡去了!”二人想必不知道灵台交流这种高级的术法,只当他在睡觉。
那个壮实汉子伸出粗劲的右手,在空中使劲一挥,手里便出现了一把带着浓浓黑雾的长刀。原来这两人是灵修,还不是普通的人类山贼。不过看他们那随意甚至邋遢的打扮,肯定是一些没名没份的散修。
拂原迅速地结束了对话,从大鹰身上跳下来,解去了大鹰身上的迷魂咒,让它能够在一刻钟之后彻底醒过来,然后吩咐大鹰飞回家去,这才正眼对上两人。
“你怎么把那鸟放走了!快追回来,留下那只鸟饶你不死!”瘦汉子想必见过一点世面,知道这鸟价格不菲,于是着急了。
“其实不瞒二位,这大鸟本来也就是我偷的。我现在把它还回去,你们要是能追上,就算是你们偷的了,与我无关。所以我也不拦你们,尽管去追吧。”
“你小子也太猖狂,知不知道我们可是这溯阳山上替天行道帮的两位大爷!我们替天行道帮要东西,可从来没人敢说偷,也不敢说个抢字,你在这狂什么狂!”
替天行道帮……昨夜那黑衣人说了口令与他,却未提到帮派之名,此时拂原才明白过来。
果真一派乡野土气。
再看面前二人的打扮,怎么也不像是帮派里数得上号的人物。而且二人说话这样粗鄙,指不定连大王的面都没见过,只不过是骂起来跟在后面壮势、打起来送在最前的主儿。
为了不暴露身份,拂原临走时特意将自己的佩剑留在了灵墟中,随身带的只是家中一把普通的剑,剑穗也取下了省得麻烦。对面壮汉等得不耐烦,已经操着长刀打过来了,他便拿出了剑。
壮汉还没跑到攻击范围的时候,拂原就看见密林后头来了一路人。
长得毫无规律的树林把来人的身影遮得模模糊糊,只能看见前面的人似乎没带武器,而后头的都拿着较长的矛、杆,不知是何来头。在这荒郊野岭,还来了一大队人,十有八九是其援兵。
果然,那精瘦汉子耳朵好,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回头便冲着林子惊喜地叫着:“军师你可来了!”
壮汉闻声回头时,那队人马已经离得很近了,他忙不迭地停下来作揖,和那瘦汉子抢着汇报功绩,生怕被瘦汉子多分了赏赐。
那领头的想必是军师了,穿着灰色的衣袍,裁剪合身,未佩戴累赘的装饰,衣上连一丝花纹也没有,然而那周身竟是这般清贵出尘的气质,装备简陋站姿粗鄙的喽啰围绕着也难掩其一身书卷气。墨发规规整整地束好,从林里一路走来仍保持着刚梳好的纹路。
军师的眸子黝黑,深邃万分,就像在峭壁往下俯瞰整个窄峡,浅浅一略已惊心动魄。精致的眉毛透露出的是与所见之人完全不同的精明通透,多了十万分的贵气。一开口,那嗓音如同他身上精致的缎子一样让人舒服:
“恭迎阁下。狗头军师来见。”
“什么?”
邀功的二人顿时呆滞原地,不知是被一声狗头军师惊到,还是被倒霉惹了这与军师有交情的少年吓到。军师背后的人群也突然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