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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好久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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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幸,男,29岁,未婚,目前就职于宝寿殡仪馆,身份是馆长,兼任馆内首席入殓师,从事殡仪行业将近8个年头,业界专业人士之一,多次参与国内烈士、英雄的入殓工作,是宝寿殡仪馆的镇馆之宝。
家在市区有房有车,业务水平拔尖,做事认真负责,收入稳定铁饭碗,性格成熟稳重,长相更是赏心悦目,这么上乘的软件加硬件,却至今无人问津,引得众人猜疑。
然而,只要大家打听一下他的职业,心里就了然了。
陈幸单身狗多年,主要原因是很多人一听到殡仪两个字就想到死人,心里脸上都藏不住的忌讳和鄙夷,能躲多远躲多远。
既然外销基本受阻,殡仪行业的另一条老路就是自产自销,互相解决。
即使上述原因都一一克服,可陈幸依然找不到对象。
因为他自身还存在一个致命特点,就是性别男,爱好男。
身处于边缘行业的边缘群体,陈幸的社交圈就那么点儿大。你可能会说,殡仪馆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接触的还不够多吗?可是,来殡仪馆参加白事儿的亲朋好友伤怀落泪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和心思站在尸体边上找对象!
陈幸觉得老天爷真是不公平,董斐见那样的都能天天惹桃花,而他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单生母胎。
在从事殡仪行业的人群中,女多男少是基本常态,甚至可以说男性就是稀有物种。姑娘们自己都抢不过来,怎么还肯分你一个。
而在宝寿殡仪馆内,男性工作者年龄跨度又极大,且质量层次不齐,十分堪忧。
陈幸自认为还没有到滥竽充数,饥不择食的地步。
在他的同事好友中,孙靓和董斐见,与他的关系最为亲近友好。
但很可惜,一个大写的直男,一个大写的‘渣男’,都不是能处对象的合适人选。
就在陈幸下定决心一个人孤独终老的时候,事情却开始朝着越来越离谱的方向发展......
三个月前
二楼会议室
“宝寿殡仪馆,诚挚为您服务!我们是您和您家人首选的专业级殡仪团队!选择宝寿,让人生最后一个站台,走得更辉煌!联系电话XXXXXXX。本馆清明节祭祀活动具体安排如下........”
孙靓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宣传草稿,念的振振有词。
陈幸听了他的汇报,揉了揉眉心,开口:“清明节祭祀活动以扫墓为主,前面别加那些奇奇怪怪的广告语了,显得不庄重,会引起家属反感,在宣传稿最下面写出本馆联系方式即可。”
孙靓撅着嘴,哦了一声,老板说啥就是啥!
他默默删去了自己挖空心思想出来的宣传前缀,保存余下文稿。
各小组组长把自己的准备事项汇报完毕,陈幸才起身发言,“明天清明节,各小组按照往年的习惯筹备,李组长,设备那块儿你把点关,别再弄岔了,去年有家属投诉咱们在祭奠厅放《今天是个好日子》,这歌真的不合适悼念。”
“哈哈,我想起来了,李哥,你去年带的那徒弟,简直是个人才,人家属刚祭奠到一半,听到放那歌,硬生生把眼泪给憋了回去。那表情,我在边上看着差点没笑场!”
接话的是殡导员郑甜甜,小姑娘才二十出头,边说边笑,刚起了这头,引得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开了,气氛瞬间活跃。
孙靓起哄,“总比《常回家看看》好点吧,这歌连我都听不下去。”
设备组组长李雪松一边向众人陪笑,一边忙不迭向陈幸点了点头,尴尬不已,表示自己接受指正,明天会严格把关。
陈幸等会议室稍微安静下来,才补充:“对了,明天按惯例我会请假,所以没有什么突发情况,尽量不要打我电话,谢谢各位理解。大家还有其他问题吗?没问题就散会了。”
众人纷纷摇头表示没异议,陈幸这才就拿起文件夹往外走。
刚走出门,里面孙靓就追了上来,一脸不怀好意的问:“师傅,你每年清明节就开溜,说,是不是偷偷背着我去外面偷人了?”
陈幸默默掰开孙靓勾肩搭背的左手,沉默地看着他,“你觉得谁会在清明节偷人?”
他的眼神和声音依然如常,只是里面的温度没有之前那么冷,让人觉得他似乎……心情很好?
孙靓听了,摸着肚皮笑得欢乐,“清明节偷人,想想都刺激!”
陈幸懒得搭理他,自顾自走向办公室。
为了避免赶上踏青扫墓大军,陈幸一大清早就爬了起来,开车到达郊区的墓园。该墓园叫‘杏花村陵园’,他爸亲自提名的,取自诗文《清明》里的“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四月春雨绵绵,空气里散发着土腥味儿和路边的野花香,清冷舒怡。
陈幸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束白菊花和一瓶酒,手持一把黑色长柄伞,缓慢走进陵园,沿着蜿蜒的青石砖小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一座墓碑。
陈幸弯下腰,半跪在地上,把白菊花轻轻放在墓前。然后起身打开酒瓶,围着墓地倒了一圈,把剩下的半瓶酒放下。
陈幸低头,看着墓碑上那人的遗照,心情平和。
短暂的沉默后他才开了口,声音低沉,充满了磁性,“老爸,我又来看你了。这儿环境越来越好了,在这儿住的怎么样?我最近挺忙的,客户一多,就容易手忙脚乱,火化室我想扩建.......”
陈幸平时工作忙,也没有人能聊天谈心。此时刚好有人倾听,便不急不缓,慢慢把这一年内发生的事儿全描述了一遍。
“对了,宋女士在国外挺好的,马克对她很好,你放心。就是她年纪大了,总催着我相亲,上礼拜给我介绍了个姑娘,约在咖啡厅,刚见面还一直冲我笑,结果一听我是开殡仪馆的,立马拿起包想走,我补充了一句,我是给死人化妆的,你没看见她当时的表情,跟看鬼片一样,呵呵,蛮好玩的。宋女士前几天打电话过来骂我,问我为什么还不关了殡仪馆,都快三十岁了,还天天这么晦气。殡仪馆我不会关的,你的心愿我肯定替你完成。其实我怕宋女士心脏受不了,不敢和她摊开来讲,我有个秘密……”
陈幸又聊了聊自己的私生活,平淡无奇。
不知不觉,墓园里的人流渐渐多了起来。陈幸该说的也说完了,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男人,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他回到家,一觉睡到自然醒。一天的假期就这么含糊过去了,床边的手机一直安安静静放着没有响动,说明馆内没出什么乱子。
清明节,来馆里祭奠亡者先灵的家属众多,稍微招待不周,就容易发生冲突。陈幸也不敢真的放下馆内事情出门度假。
陈幸是殡仪馆里,唯一一位24小时随时待命的入殓师,其他两位入殓师都是8小时标准工作制,加班另有补贴。
其实他一直想多招几个帮手,不然忙起来真有点应接不暇。但是入殓师这个职业,需求比供给多太多了。目前没有合适人选,只能他一个人顶着。
早上,陈幸赶到殡仪馆上早班。
一进门,郑甜甜就拿着登记表找他,“馆长,这是上午登记好的逝者资料,都在这儿了。”
陈幸点了点头,打开登记表粗略地看了两眼,上午不忙,就两个需要化妆修复。
“昨天没出乱子吧?”陈幸不安心的问道。
“我们办事,您放心,一切顺利。”
他温和的应了一声,没再多言。
上楼径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就看见董斐见穿着便装正大摇大摆的坐在自己的转椅上吃早饭,跟自己家似的。
陈幸看着这场景,稍稍愣神,走到桌边放下登记表,问:“你怎么一大早跑这儿来了?”口气倒是不甚在意。
“馆长大人,今天我想调休。”董斐见一脸苦相的望着陈幸,大眼睛眨巴眨巴。
陈幸视而不见,整理了一下桌面,开口:“不要装可怜,说重点。”
“今天我女朋友过生日,让我陪她一天,我保证明天一定好好加班。”
陈幸也不想难为人,想着董斐见能找到圈外女友,也是不容易。打开电脑,看了看这周的排班表,“行吧,你今天的白班调到明天晚上,可以吗?”
“没问题,谢谢馆长大人。”董斐见立马把吃完的早餐盒扔进垃圾桶里,起身就想跑。
陈幸在他背后幽幽开口,“先写调休单。”
董斐见只能讪讪一笑,老实走回来填单子。
今天杜晓月、董斐见都休息,从早到晚,就全靠陈幸自己了。
中午午休,陈幸一边捶着腰,一边查看下午的登记表,果然不得闲,又有五具遗体进冷库了。
他估摸着自己今天得忙到大半夜。
两个车祸逝者的家属,特别交代,希望逝者仪容完整干净,被撞毁的身躯要补上,这样的修复工作,流程复杂,需要花费更多时间。
不过最后一位逝者是吃东西呛死的,面部无伤痕,只要画个淡妆换件寿衣就可以,这倒让陈幸松了口气。
他在化妆室一待就是一下午,外出吃了个晚饭,又回来接着工作。
忙到晚上九点多,终于轮到最后一位,干完就能去值班室洗澡睡觉了。
陈幸如是想,郑重的向遗体鞠了三个躬,上前掀开白布。
入眼的是一个男人,看着二三十岁,年纪不大。长相俊美异常,五官出众,活脱脱的明星相。
死了的确可惜。
陈幸不确定自己以前是否见过此人,但总觉得有股熟悉感萦绕在心间。
他摇了摇头,静下心撇开杂念。刚拿起粉饼,准备将一层厚厚的粉底扑在男人脸上。谁知粉底刚刚扑上额头,男人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灰白无神的瞳孔一瞬不瞬的盯着陈幸。
陈幸手一抖,粉饼掉在了地上。从他进入这行开始,道听途说了不少灵异事件,亲眼见过许多血腥场面,但都没有遇上过这么邪门的状况。他敢肯定自己没碰到对方的眼皮!
陈幸他的腿脚开始发软,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因为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遗体,居然自己坐了起来!
然后慢慢转过头,脖子关节咯咯咯的作响。陈幸的视线对上那双眼,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嘴角缓缓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脸上的皮肤还没解冻,扭曲的面部一言难尽。
因为他的脸上没有伤痕,除了脸色泛青之外,如同一个正常活人。
陈幸感觉全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脚步一个踉跄往后倒退。
他想到了一个词,这是诈尸?
诈尸!!!
就在陈幸转身想跑的时候,那具遗体突然开口,语气含糊不清。
但是陈幸还是听懂了,他说的是:“陈幸,好久不见。”
陈幸听到他居然喊自己的名字,万年寡淡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艰难地回过头,发现那具尸体说完这一句,便又躺倒在了推车上,一如先前,连姿势都没改变。
陈幸站在门口试着喊了几声,那遗体却一动不动。此刻他心下无比纠结,到底是过去探查一下,还是夺门逃跑回家?
可是想到自己是一馆之长,跑了算怎么回事儿,明天殡仪馆难道关门不做生意了?
陈幸就在门边上耗着,双手搭在门把手上,止不住的颤抖,浑身如同浸了一盆冰水,完全使不上劲儿。
就这么僵持了一个多小时,到最后,陈幸实在撑不住了。是死是活,给个痛快吧!
他深呼吸,缓慢走到尸体前,用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却是没有.........
陈幸咽了咽口水,思考自己一定是太累了,都开始出现了幻觉。
这时门外刮起一阵阴风,一旁的资料卡掉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