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波除妖师不行》千病酒

43、水乡怨（十八）

　　“没想到这次委托两天就解决了，我还以为怎么也要在宁泽村待个三五天的。那边，那边再擦擦。”安柠和窗外的棠礼说着话。

　　“现在害人也要讲究效率啊。”棠遇在安柠身后拖地，“第二天就下手，沈渡生也太心急了。”

　　“怎么哪都有你。”青年形态的棠礼伸长胳膊擦上玻璃上的污渍，“一天到晚跟在安柠后面。”

　　棠遇莫名被怼，停下手上的动作，撑着拖把站好：“我乐意，怎么着？打我啊？”

　　棠礼不甘示弱，一秒变回孩子模样，一把将手里的抹布扔进屋里：“安柠，你管不管？”

　　“管管管。”安柠心说，你的孙子，我怎么管。她把棠礼拽回屋内：“我的妈耶，你不怕被人看见啊！”

　　“不怕。”

　　“......”安柠转身拉过棠遇，“好不容易才让他答应帮忙擦窗户外面的，你让让他。”

　　棠遇答应着，对棠礼说：“我错了，我不应该一天到晚跟在安柠后面，您看您是不是有始有终把窗
　　户擦完？”

　　棠礼不大乐意的变回青年模样，拿着安柠递过来的抹布攀上窗台。

　　“我不跟在她后面。”棠遇站在安柠旁边，小声道，“我可以陪在她旁边呀。”

　　安柠推他：“拖你的地去。”

　　“好嘞。”

　　“安柠安柠安柠！”彭是非从楼下一路上来，推开半掩的门，抱怨道，“季景修说我擦的那半边瓷
　　砖不过关，要重新擦。不就是个瓷砖嘛，要那么干净干什么？”

　　安柠无语，她这是带了小学几年级的班啊？

　　“那你就再擦擦呗。”她劝道，“要不然你就和季景修耍赖吧，反正他赖不过你。”

　　“安柠，你最近很穷吗？公寓租出去那么多房间，你应该挺有钱的吧。是不是因为我们几个不交房租住在这里，你连请保洁的钱都没有了？还有为什么要拖地呢？难道是连买吸尘器的钱都没有了？要不然我还是交房租吧？”彭是非作势要掏出并没带在身上的钱包。

　　他忽然的正经差点闪了安柠的腰。

　　房客的卫生情况当然是各自负责，而安柠是从来不用保洁的。

　　今天天气凉爽晴朗，正是大扫除的好时候。

　　显然季景修也这样觉得，所以从顶楼到季景修他们住的这三层正好一起打扫一下。

　　“我不喜欢家里有生人走动，才不用保洁的。不用吸尘器是因为吸尘器太吵了。至于季景修为什么
　　不用保洁吗......”安柠冲彭是非身后挑眉，“你自己问问他喽。”

　　“扫地机器人......呢。”彭是非卡顿似的转身。

　　身后全副武装的季景修口罩和头巾之间的眼睛瞪着彭是非：“因为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他摘
　　下橡胶手套，拖着彭是非，“给我回去擦瓷砖。”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彭是非看一眼手机。不愧是昔日的老搭档，这电话打得太是时候了。

　　他热泪盈眶：“喂，结月啊，你说。”

　　“你怎么了？”电话另一边的魏结月一头雾水，两天没见，接到她的电话就能开心成这样？“我和
　　你说啊，宁泽村的事情由那个部门善后得差不多了，秦笙也已经送回家了。”

　　“嗯，好，你等一下，正好大家都在，我外放。”彭是非点了下免提，“你说吧。”

　　魏结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接着说：“给树灵找新家的事情嘛，城市公园刚栽了一批新树，刚好
　　让它们搬过去。”

　　安柠手里揉着抹布，她以为是恶灵的树灵和那些被沈渡生诱骗的人一样，被萧清折磨得形容枯槁。

　　她真没想过，人的恶意可以大到操纵自然的力量。

　　好在事情已经解决了。

　　萧清残存的魂魄已不具有任何力量，被棠礼封印在一个巴掌大的透明四方容器里。

　　容器中摆设假景，再加上萧清在里面游荡，倒像个精美的工艺品。可旁人不会知道，每夜萧清都要
　　在那假景一角的小小木屋中饱受锥心之苦。

　　彭是非将这工艺品卖给了除妖界小有名气的一家商店。店名安柠记不住了，只记得店主也姓安，出
　　价不菲。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魏结月说着，“我还有工作，先挂啦！”

　　“诶！结月！”

　　“嘟——嘟——”彭是非拿着发出盲音的手机呆立。

　　“可以回去继续扫除了吗？”季景修问得客气，手里的橡胶手套嗒嗒作响。

　　“好。”彭是非垂头丧气，算了算了，平时家务也是季景修干得多，今天他就回报一回。

　　二人一起下了楼，季景修的声音渐渐远离。“这个瓷砖啊......”

　　“唉。”安柠伸个懒腰，“接着大扫除啊。”

　　“安柠，这个给你。”

　　棠礼说着扔给她条红绳，绳上穿着两个长寿铃。

　　安柠伸手去接，绳圈恰好套在她的手腕上。

　　捋起袖管的手腕皮肤白皙，将红绳衬得更加惹眼。

　　“这两个铃铛不是掉进水树林的泥地里了？你把它们刨出来了？”

　　想象着棠礼挖泥巴的样子，安柠有些凌乱。

　　“刨”这个动词显然让棠礼不悦。“是树灵交给我的。”

　　说得也是，安柠擦起玻璃，大少爷怎么会纡尊降贵去碰脏泥。再一抬眼，某大少爷正冲着玻璃哈
　　气，认认真真擦拭着污渍。

　　嗯......这个大少爷还是很好的。

　　......

　　“总算打扫完了。”棠遇把洗干净的抹布晾好，看向已经瘫在沙发上的安柠，“晚上吃点什么，我
　　订外卖。”

　　窗外阳光静好，下午已经过半。

　　安柠摸摸肚皮：“糖醋小排，蒜蓉面包，菠萝炒饭！”

　　然后她蹭着沙发转头，棠礼坐在窗台上摇摇欲坠，能飞就是好，也不怕摔死。“你呢？虽然不用吃
　　东西也可以活下去，可是什么都不吃多没意思啊。”

　　安柠坚决反对和禁止棠礼在孩子模样时做常人眼中危险的动作，棠礼只得保持着青年的姿态，长衫
　　下一双长腿晃晃悠悠。“不是每个人都对吃感兴趣的。”

　　“所以？”棠遇深知他的脾气，手指悬在手机订餐应用上上等待打字。

　　棠礼站到地板上，一秒变小孩。

　　蓝发蓝眸的小正太举起手，张开手掌：“来一大——份炸鸡！”

　　安柠拿着遥控器换台，那个一脸傲娇的说自己不要吃东西的棠礼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我上楼一趟。”棠遇走到门口，“等下回来。”

　　“嗯，好。”安柠趴在沙发扶手上，探头对他挥挥手。

　　棠遇走后，她蹭回原位，继续换台。

　　电视屏幕停留在一部她断断续续看过五六遍的剧上，棠礼也坐到沙发上。

　　“这次去宁泽村，怎么带上季景修了？”。

　　他的问题出人意料，安柠含糊道：“总不能一直不带他。”

　　“那你信任他吗？”

　　“信啊，为什么不信。”她看着电视屏幕里的剧情跌宕，身居高位的人向来颇多疑虑忌讳还要装得
　　坦荡赤诚。她并非身居高位，亦不想变成那种样子。

　　而棠礼嘛......别人都为自己计划，他却是为她筹谋。

　　还有他们几个。不能说彼此毫无隐瞒，可也是生死之交。

　　“你从城主和茗娘的过往梦境中醒来后与季景修的谈话，我听到了。”棠礼从茶几上盘子里拿出一
　　个橙子，滚来滚去，仿佛聊家常一般。

　　安柠腹诽，嘿，她这生死之交怎么还听人墙角啊？

　　“既然你也听到了，就更能了解我为什么信他。”安柠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就算他曾经想过伤害
　　我，也只是曾经，也只是想要。他到底不是那样的人。而因我让他遭受的一切并非我本意，这一点他也清楚。”她笑了，一缕发垂落耳边，“这话由我说出来是不合适，显得我好冷漠。”

　　棠礼握住橙子的手无意识的收紧。“事实是一回事，你的感受是另一回事。”

　　安柠沉默半晌。

　　“我不知道，所以你不要这样不清不楚，全都说给我听啊。让我愧疚啊。”

　　这是她初见季景修是说过的话。

　　知道他的身世后，她很难完全不感到愧疚。

　　“可我想，他不会希望我这样。”她看向棠礼，“倘若我表现出一丝愧疚与负担，便会让他觉得曾怪罪我的他很不堪吧。可是，我没有错，他也没有错。”

　　只是宿命交错纠结，他们又这样敏感。

　　“你给了他长寿铃，就算是弥补吧。”按着棠礼原本的性格，就该教安柠不要多愁善感，这次却是
　　安慰她了。

　　“给了他也给了别人的，和没有给不是差不多吗？”这是一个疑问句。

　　“安柠，那不一样。”

　　棠礼活了很多年，也只知如何答，不知如何解。

　　“不一样的。”

　　安柠隐约知道给与不给，只给他和同样给别人，是不一样的。但有很多问题，从不知道答案到隐约
　　知道要很多年，从隐约知道到可以确定要很多年，从知其然到知其所以然则要经过更长久的岁月。

　　彷徨一阵秋风起，枯叶打着旋儿落在铺着和煦阳光的地板上。

　　门锁一阵转动。

　　“今天神了。”棠遇拎着外卖开门，“送来的好快。”

　　安柠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接过他手上的外卖盒。

　　“好香啊~”

　　棠礼捡起落叶，扔出窗外。

　　已是初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