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波除妖师不行》千病酒

41、水乡怨（十六）

　　彭是非捂着沈渡生的心口，鲜血染红了他的手。

　　“喂！”

　　安柠等人飞奔过来时，血已经浸湿了沈渡生的衣衫。

　　“我背对着他，想听着声音就够辨别他是不是要逃跑，没想到他竟然自杀了。”

　　沈渡生手里握着的刀印证了彭是非的说法。

　　季景修试着处理沈渡生的伤口，可惜伤势太重，正中要害，手边又什么可用的工具都没有。

　　他摇摇头：“不行了。”

　　“棠礼，你看有什么办法吗？”

　　沈渡生脸色白纸一般，却又一丝笑意。

　　他不愿做萧清的孩子，可也不愿眼见萧清再死一次。

　　上一次也好，这一次也好。他还是一样，只是个懦弱的男人。

　　“咒术只能救想活着的人。他一心求死，救不回来了。”

　　棠礼一语终了，沈渡生没了气息。

　　“沈渡生死了。”安柠眺望水树林，“就算他在，也没什么用。河里是什么情况，他也是一无所知
　　吧。”

　　“终究要靠自己啊。”棠礼向小径飘过去。

　　“走吧。”季景修用膝盖碰跪在地上的彭是非一下。

　　彭是非垂头丧气：“我要是再当心点就好了。”

　　“安柠说了，沈渡生活着也帮不上大忙。你是聋了吗？”季景修停下已经迈开的步伐，扔给彭是非
　　一包湿巾纸，“擦干净。”

　　棠遇扶起彭是非：“事件还没有完全解决，现在可不是惭愧的时候。”

　　几人继续沿小路向水树林前进。

　　“有件事，我没想明白。”安柠蹙眉，“当初九燕为什么要告诉我们那个故事？虽然是我们问的，
　　可操纵她的萧清完全可以随便编一个故事告诉我们，何必要把当年的事改编了特地告诉我们？”

　　“可能嫌编个全新的太累了吧。”棠遇想活跃下气氛。

　　这样的冷笑话自然是没有奏效。

　　他瘪嘴，再次开口，神态认真起来：“一是自大示威，但我认为这是可能性最低的一种，没有实际作用。二是勾起我们这群游客的好奇，引诱我们自寻死路。三可能是萧清想向我们传递什么信息，但萧清要是想向我们传达信息，直说就行了，何必拐弯抹角的。沈渡生死了，说明他们两个之中占主导地位的确实是萧清。”

　　“要真是第三种可能，那就说明水树林里还有别的东西，凌驾于萧清之上的东西。”季景修推测。

　　“树灵，沈渡生是不是说了‘树灵’？”彭是非嗅着手上的气味，手已经擦干净了，但总好有一股血腥味。从前探案，比这更惨的场景不是没见过。却是第一次，因为他的过失，让凶手死在眼前。
　　彭是非的动作落在安柠眼里，唉，眼下也没有时间给他缓冲，怕是要留作心结了。装作没有看见，先让他自己冷静一下，比较好吧。“棠礼，科普一下树灵呗。”

　　“树里的精灵。”棠礼五个字，简明扼要。

　　“和没说一样。”安柠“切”了一声。

　　棠礼从空中飞下来，大脸贴近安柠：“自己不知道看书。又想抄书了？”

　　他有事没事总来这招，安柠已经免疫。若是换个普通人这样贴近安柠，安柠多少会被一些前尘往事
　　干扰。棠礼自然不是普通人，自然不会让安柠看到他的前尘往事。在这点上，棠礼的本事倒不如寻常人厉害了。

　　安柠顺势将棠礼从空中拽到地上，沈渡生已死，他变回最自在的孩子模样，被安柠一拽就下来了。

　　她难得耍无赖：“讲讲嘛~啊”

　　“安柠，你这样好恶心诶。”彭是非提起精神吐槽。

　　“怎么这样讲人家~了~啦~”安柠一个手指点在自己嘴唇上。

　　彭是非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噫——忽然好冷，你可闭嘴吧。”

　　安柠回他一个鬼脸，站到棠遇身旁，小声道：“怎么样？”

　　“还是你厉害。”他好像在夸奖邀功的孩子。

　　她低声叹道：“可惜治标不治本，等回家了，再想方法开导开导他吧。”

　　谈话间，已经到了水树林的边缘。

　　即使站在树林边缘，也可见树林中心有棵格外高大的树，树上开着早前还没有的暗红的花。

　　而树干上有女人的脸的树则以那棵树为中心向四周辐射散布。

　　“所谓‘树灵’，是极笼统的称呼。凡树皆有灵，但要修成实体干涉人世不单要岁月沉淀亦要机缘
　　恰当。”棠礼解释，“灵是有性格的，心性不同，作为也不同，就和人一样。灵最擅长的是掩盖自己的踪迹，所以我也说不准这片树林里有没有能干涉人世的灵。若是有，便是人们常说的‘恶灵’‘怨灵’一辈了。”

　　“这样啊......”安柠将剩下的长寿铃发给几人，还剩了应给棠礼的那一个。

　　棠礼继续说：“......出自《妖境纪实·木篇》，回去抄两遍吧。”

　　安柠拿着长寿铃的手缩回来：“哼，不给你了。”

　　他眼睛也没低一下：“你觉得我需要吗？”

　　“不需要。”她哭丧着脸，这人刀枪不入软硬不吃，真是难搞。

　　“安柠。”他又点她的名。

　　她仿佛回到学生时代，几乎想要答“到”。

　　“八个长寿铃，被你糟蹋的可只剩俩了。”

　　拿着长寿铃的几人：嗯？？？

　　“这本来就是拿来保命的，也确实保了命了，怎么能说是‘糟蹋’呢？”

　　“随你。”

　　棠礼第一个飘进水树林，安柠啊安柠，时而不长心，时而太好心，这一世要护她周全，怕不是要折
　　进他半条老命。

　　水树林虽占宁泽村面积过半，但因宁泽村实在不大，水树林的实际面积自然也大不到哪儿去。

　　正值退潮之时，地上的泥泞混杂着浅浅的水洼，树影随着他们在步伐前进而退后，彭是非驱火照亮了黑魆魆的树林。

　　他们位于事件发生地的中心，安柠仍觉疑团重重。

　　到底为什么要把那个故事透露给他们......

　　抬头见，身侧的经过的树干上开始出现女人的容颜。

　　他们离那棵花树越来越近。

　　那棵树下，就是她曾在河底看见的那颗心脏，以及经历‘重生’的人和村民的残骸。

　　树下杂乱的树根半浸着水，如同一个巨大的肿瘤，包裹着用来给树提供气的人体，散落在一边的是
　　森森骸骨，腐败的气息毫无遮掩，一切宛如人间地狱。

　　经过一棵又一棵长着女人脸的树，安柠忽然定在原地。

　　其他人看向她。

　　她有点颤：“她们睁开眼睛了。”

　　她看见，以花树为中心，由远及近，人脸的眼睛一对对睁开，在夜里发出浑浊的光。

　　“我们进来这么久，是该被发现了。”棠礼飞得更高些，以便纵观全局。

　　有藤蔓自花树方向急速袭来，在离棠礼半米处如玻璃般碎裂零落。

　　而试图接近安柠等人的藤蔓则想被刺痛似得退回来处。

　　“看来，他们无法靠近我们。”季景修研究起身边一处树干上的人脸。

　　眼睛混沌发光，轱辘轱辘令人生厌的转着，却没什么攻击力。

　　彭是非“啧”了一声：“闭着眼看着倒还行，睁开眼之后，可真是个丑东西。”

　　“你以为是看美女来了啊！”棠遇很难控制自己不去吐槽。

　　安柠则眯眼盯着花树上的人脸：“照片上的萧清是挺好看的。”

　　花树上的女人脸最先睁开眼睛，那双眼与众不同，是双清澈的眸子。那张脸也和别的树干上的不同，那是一张鲜活的容颜，眉目与萧清极像，但因吸取人气比曾经的萧清更加清纯灵动。与那张脸相比，其他树干上的脸如同劣质的复刻品。

　　目前的局势看似对安柠等人有利，实则是进退维谷。

　　不可进，不知道救人的方法。

　　不可退，至少要恢复秦笙的容貌。

　　安柠正想着，有水柱急速掠过她胸前，不偏不倚地将她串放长寿铃的红绳击断。

　　长寿铃落地无声，陷进泥泞之中。

　　安柠脚踝一凉，一时间天旋地转，两侧的树木万花筒一般变换。

　　“安柠！”

　　这一次，棠遇没有来得及握住她的手。

　　“把你们的长寿铃都收好！”安柠喊道。

　　她被藤蔓紧紧束缚，悬在花树前。

　　角余光里是萧清的脸。这两天经常和人近距离接触啊......

　　萧清眼波流转，看向她。

　　不得不说，美人就是美人，即使只是一张浮在树皮上的脸，也依然令人心动。

　　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安柠还是很愿意欣赏一下这位美人的。

　　她低头看看地上的棠遇、彭是非和季景修，再抬头看看棠礼。

　　美人还是很贴心的，至少没有把她倒着吊在树前。

　　安柠被俘，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得想个办法啊。安柠试着移动手臂，一丝也无法移动。想来就算能动也没有大用，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萧清视线之内。

　　别在腰间的刀派不上用场，反倒硌得安柠肉疼。

　　藤蔓带着安柠离萧清越来越近，她一转头，不用任何能力，就能看清萧清有几根眼睫毛。

　　“你第一次掉进河里，我就知道你不一样。”

　　萧清的声音传来。

　　和安柠曾在沈渡生回忆中听到的相吻合。

　　细细的枝条自安柠眼前扫过。

　　她下意识闭了眼，树叶轻点在她的眼皮上。

　　“这双眼睛，最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