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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水乡怨(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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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生哥,我们啥时候让爸妈知道我们的事?”说话的女人有清甜的笑脸。
“渡生哥,他们都不同意,我们怎么办?”女人的表情很是苦恼。
“渡生哥,我不想死,可也不想和你分开。”说这话的时候,女人怯懦又坚定。
“渡生哥,你走吧,别管我了,我逃不掉的。”这一句,是满满的绝望。
......
“渡生哥,我要让他们都不得好死。”女人比从前更加美貌,嫣红的唇吐出令人不寒而栗的话语,
“渡生哥,我还想要......人。男人,女人,小孩,都行。不要老的,老的不够用啊。”
......
沈渡生的手抓住安柠那一瞬,安柠的眼睛对上沈渡生的。
这是他脆弱的间隙,她看见了他的过去。
安柠有些恍惚,又有些毛骨悚然。
待她回过神来,脖子被沈渡生不知从哪摸索出的刀片单手抵住,左边胳膊被沈渡生抓着,右边胳膊
则被棠遇。
沈渡生原来也没有她想的那么笨,至少还知道挑她这个软柿子捏。
“你!”沈渡生说的是棠遇,“松手!刀片可不长眼睛,你很宝贝这个女人吧?啊?松手!”
棠遇视沈渡生如空气,只看着安柠。
安柠回看他:“松手。”
他迟疑着逐渐松手。
“哐!”
就在棠遇指尖最后一寸肌肤离开安柠的手臂时,安柠一个过肩摔,将沈渡生砸到破碎的门板上,动
弹不得。
她利落的从沈渡生手里抽出刀片。
棠遇呆若木鸡。
安柠若无其事走到一边,揉揉快被沈渡生震聋的耳朵,本来眼睛的能力觉醒后,她就觉得自己的听
力和视力不配套了,听力再下降可还得了?
思及至此,回身又给了已经动弹不得的沈渡生一脚。
“诶诶!还说我公报私仇呢?”彭是非拦着安柠,劝道,“留口气,留口气。”
安柠指着耳朵:“工伤是公仇,不是私仇。”
彭是非撇嘴:“你干脆改名叫安有理得了。”
“略----------”安柠食指扒着自己的眼角,冲他略略略,然后转向棠遇,他一定会向着她的,
“你说我是公报私仇吗?”
棠遇应付着“嗯嗯”两声。
“你怎么了?”安柠奇怪。
“安柠,你功夫不错啊。”棠遇回想着她摔沈渡生时潇洒的动作。
“好像没和你说过。”安柠笑着摆手:“和你比不了啦。我这半吊子的柔道,也就摔摔他这样的了。”说罢,嫌弃的瞥瞥还在地上“哎呦”的沈渡生。
“别叫了。”季景修不无鄙夷的看向沈渡生,“不就是摔了两下吗,第二次还是被女人摔的。”
沈渡生说不出话,第一次彭是非踹门而入气势非凡,实际上倒没那么疼,就是这被女人摔的第二次,比第一次还疼。
季景修大约是看沈渡生身形不算大,所以不觉得什么,可彭是非还记得他和安柠初次见面的那个晚上,在便利商店,她也是这样给了那个劫匪一个过肩摔。
彭是非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那劫匪可是个大个子,安柠这丫头还是很厉害的。
“我不应该和你换房间的。太久没看你比划比划,倒忘了你的本事。”他摇着头,“你对付夜袭,绰绰有余的呀!”
“怎么能这么说呢,就算会些柔道,她也是女孩子啊!”
安柠还没说话,棠遇先开口了。
“呦呦呦!你很宝贝这个女人啊!”彭是非学着沈渡生的口气。
棠遇的脸从上到下红了个透。
“你欺负他干什么?”安柠开口。
彭是非转到季景修身后,探头道:“明明是你们合伙欺负我!”
季景修无奈。
“闹够了没?”棠礼发话,他低头对上沈渡生的视线:“说吧,如何恢复秦笙的容貌,如何救河底
的人。”
秦笙......沈渡生晃神,是那个她说和别人体质不同的女生吧。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安柠拿起枕头边上的相框,相框里是年轻的沈渡生和一个清秀的女人,两人很是相
爱的样子。
安柠拿起相框的一刻,沈渡生脸上便挂不住了。
她将相框举到他眼前,用手点指那女人:“那她总知道吧?”
除了棠礼,其他几人都围过来,看着安柠手里的相框。
“这清秀女人的脸和我在水树林树干上见过的人脸一模一样。”
不会的,除了他没有人可以看见她的。沈渡生冷汗澿澿。
“她、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是吗?”安柠冷笑,“那她是怎么死的?”
“我......”沈渡生闭上眼,那是他最不愿回忆的一幕,萧清被绑在漆黑潮湿的水树林,平常温暖泛红的脸颊冰冷苍白,他看见她的唇际还在颤抖,可事实是,她再也不会和他笑和他说话了。
“你抛下她一个人逃走了。”
沈渡生的回忆和九燕曾说过的故事吻合,只不过那个故事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发生在遥远的过去,而就是近几年的事。故事的结局也远与九燕文饰过的不同。
“我没有!那时我是想和她一起走的!”沈渡生声嘶力竭的反驳。
“其实,你想没想过和她一起走,都无所谓。”安柠盯着他,“重要的是,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们救人的方法。”
“我说了我不知道。”
“我也说了,你不知道,她知道!”
沈渡生缄口不言,他们绝不是普通人,要是带他们去找萧清,萧清就会再死一次。他不能再失去她一次了。
“看来你是不打算说了?”时间分秒流逝,彭是非不大耐烦。
棠礼道:“我们也不是找不到解决方法,只是想节省些时间,也是再给你一次机会,既然你不要......”他给安柠一个眼神。
她会意:“那你对我们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不如干脆把他也扔河里算了。”彭是非道。
“我觉得可以。”棠遇附和。
季景修饶有兴趣:“正好仔细观察记录一下,会是很有价值的资料。”
“你说,你要是沉到河里,是不是也要像那些人一样变回婴儿,再长大成人?”安柠问沈渡生。
“那样,他不就好像是她的孩子?”棠遇问。
几人你一眼我一语,越说越认真,沈渡生的汗从额角滑落。
终于失口喊道:“我爱她!我不能做她的孩子!”
安柠弯下腰,手指拂去沈渡生肩膀的灰:“那你是愿意带我们去找她喽?”
沈渡生带着他们穿过一处掩映的树丛,那是一条小径的入口。
小径虽直通水树林,但因为水树林游览区,离沈渡生的落脚处还是有一段距离。
这一路上,沈渡生因伤踉踉跄跄,话匣子却莫名的打开了。
“事情发生的隔年,我乔装回到宁泽村,到萧清死去的水树林去祭奠她。可是她没有死,只是被困
在了树里。她比从前还要漂亮。是树灵救了她,可是因为她的肉身已经被水淹坏了,所以她只能寄宿在树里。
“她哭着说还爱我,说我们本就没有错,是村民太愚昧太守旧。她想要复仇,想要所有参与她的死的和对她的死袖手旁观的村民都去死。我想,她没有错啊。于是我帮她复仇了,我只需要把人想办法弄到水里,其他的事都由她去做。事情很简单,一切都很顺利。
“后来,所有的村民都死了,她却对我说她想要更多的人。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她一哭,我就心软了啊。我欠她的太多了,再说那些人都是自己主动来的。
“那些人进了水,又出来,一次又一次,就像还活着一样。不,不是‘就像’。他们就是还活着,他们都变成了她的孩子。她那么善良,怎么会让无辜的人死去呢。那些人,在这个世上都无牵无挂,根本就没有人在乎他们了。可到了这里,他们就成了她的孩子。在我看不见的河底,她一定好好的爱护着他们。”
“还要走多久才到?”彭是非打断了沈渡生的碎碎念。
沈渡生眼神空洞:“沿着这个方向,再走两三分钟就到了。我可以去方便一下吗?”
“当然可以啊。”彭是非扯开一个职业假笑,“不介意我和你一起吧?”
沈渡生默默像路边一棵树后走去。
彭是非在一旁背过身,想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真行。”留在路边的安柠道:“感觉走了多久他就念了多久。翻来覆去,都是些美化罪行的话。”
棠遇感慨:“也许在沈渡生心里,萧清真的没有做错什么。”
“蠢。”季景修吐出一个字。
“人的双眼很容易被蒙蔽的。”棠遇想着季景修说过的话,“不只是‘正义’,还有‘爱’啊‘亏欠’啊。可‘爱’也好,‘亏欠’也罢。不过都是美化。”他耳边还有沈渡生的絮语,“确实愚蠢,又残忍,还很自负。”
棠礼正浮在上空,望着前面的路,不远处就是水树林。
天色尚黑,但离黎明不会很久了。
“沈渡生!喂!”
彭是非的喊声传来,安柠循声看过去,他按着倒下的沈渡生的心口。
汩汩鲜血,在静夜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