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等待（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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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等待
等着梦
等着醒
等你回来
心中留下来的空白
是沧海桑田的无奈
………………
他在死魂岛了解过这些，他在死魂岛学过相关的知识……qtmd死魂岛！qtmd了解！qtmd的知识！无论学习过多少与亡灵有关的知识，曹焱兵都从来不曾将其与曹玄亮联系起来过，像是一场梦一般，而此时此刻，这场梦，被毫不留情的打破了。
崩溃的哭叫着，含糊不清的说着些自己也听不明白的话，仿佛要将压抑了几年的泪水一次性流干一般，曹焱兵不管不顾的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反正没有人在意，反正没有人会来安慰，那就干脆不要克制自己，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沉浸于自己的悲痛之中，曹焱兵并没有察觉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直到一抹温暖抚上自己的发顶，他才猛然惊觉。
抬起头，只见曹玄亮弯下腰轻抚着他的头发，逆光之中少年的表情让人看不真切，只是隐约间看到那双紫红色的眸子似乎蒙着一层迷雾，在曹焱兵怔楞间，少年微握成拳的手举到了他的面前。
“好了，别哭了！嗯？”曹玄亮的声音与手上的动作是如出一辙的温柔，随后他缓缓向跪坐在地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少年伸出一根手指，食指。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曹焱兵伸出手，握住了那根手指。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动作，从前每当他哭闹的时候，只要握住哥哥的手指，他就能奇迹般的平静下来，以前是，现在也是。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曹焱兵紧紧咬住下唇，却没有丝毫犹豫的再度加紧了手中的力道。记忆中哥哥宽大的手掌修长有力，他牵不住哥哥的手，所以只能牵住哥哥的手指。而现在，他已经比停留在十二岁的哥哥还大一岁了，此时他才知道，原来哥哥的手远比他想象中要小。因为不过十三岁的他，手却已经可以包住曹玄亮的手了。
可曹焱兵并没有那样去做，他只是一再一再的无意识间加重手中的力道，重复着这似乎已经深入骨髓的习惯动作，感受着那已经久违了的温暖触感……直到曹玄亮被他捏得痛呼出声。
眼中的迷蒙散去，注视着少年握住自己手指的、那样似乎全然无意又似乎饱含深意的动作，曹玄亮一身的锐气不知不觉间就消散了，只剩下一种毫无缘由的下意识的亲和。
敏锐的感受到了对方气息的变化，虽然还没有变回曾经他最熟悉的样子，但是至少，现在的曹玄亮已经对他没有了防备，甚至是有了一点淡淡的亲近。这样就好了，曹焱兵对自己说，他有时间，他可以等，即使需要一点一点的改变，那也足够了。
忙不迭的松手，察觉到自己此刻可想而知显得有多么软弱无能的样子，曹焱兵急急的站起身，胡乱用衣袖擦了把脸，随后将目光落到面前距离极近的少年身上。
这一看，他又觉得自己刚刚才有点雀跃起来的心情再一次低沉了下去。记忆中无论何时都守护在前方为自己遮风挡雨的身影仿佛无坚不摧，可此时此刻，曹焱兵却觉得眼前少年的身躯是那样单薄瘦削。记忆中的哥哥高大而又威武，可现在他只需要稍稍垂眸就能看到那与自己发色相同的毛茸茸的发顶。
察觉到他的视线，曹玄亮抬起头，一双紫红色的瞳孔深深撞进曹焱兵的视线……那是过去的自己需要仰头才能看到的哥哥的眼睛。曾经以为那对眸子中沉淀了许多他看不懂的东西，如今当他能够直直望进对方眼底了，曹焱兵才恍然惊觉，这双眼是多么的纯然清透。
望着曹玄亮出了神，脑海中思绪翻滚，记忆中哥哥的身影剥离而出，与此刻眼前抬眸看着他的少年渐渐重合……直到最后两者之间再无分彼此。
年幼时对哥哥全心全意的憧憬，年少时对哥哥极端偏激的敌视……可无论是在什么时候，在曹焱兵心中，无论他承认与否，他一直都觉得哥哥是无所不能的。所以他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要去依赖哥哥，所以当小柔姐姐死去时他才会把怨恨全都发泄在哥哥身上。
因为在内心深处，他知道，无论他做出怎样的行为哥哥都会原谅他、包容他，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去胡闹、去任性。可是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在那始终如一的温柔眼神的掩盖下，那为他撑起一片天空的少年是不是也会受伤、是不是也会觉得疼痛、是不是也会感到寒冷。
而直到他一点点长大，在死魂岛经历过人情冷暖后，他才渐渐明白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曹玄亮的人，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的辅助，因为自己是他的弟弟。可是后来曹焱兵才发现，他远远不如自己所认为的那样了解曹玄亮，更没有像曹玄亮试图理解他那样去理解自己的哥哥。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哥哥也会受伤、也会流泪、也会死……离开。而这些，本该是那样理所当然的事，不是吗？
在追逐着哥哥想要超越那个少年的岁月里，他憎恨身前那道背影阻隔了他，他憎恨那个人生来就拥有了整个世界，即使那其中根本毫无道理，他仍然憎恨着曹玄亮这个人和他的一切！
可当那道身影倒下，曹焱兵才知道，曹玄亮是选择了面对全世界而仅仅只为了守护他。当他终于超越了那个背影，曹焱兵才知道，曹玄亮所拥有的，仅仅只有于禁……和自己。当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无理与残忍，却已经再也无法寻到那人熟悉的样子。
还记得他在死魂岛交到的第一个，大概也是唯一的一个朋友，刘羽禅，曾经告诉过他这样一件事。
“那几乎是十死无生的局面，对于我这么一个陌生人提出的，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的一个猜测，他却寄予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希望，然后……”
彼时两人正坐在死魂岛的最高处，刘羽禅一向带着笑意的脸色第一次沉下，走到边缘处停伫，看了一眼跟着走在自己身旁的曹焱兵，他手指一点，轻轻出声。
“然后他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从这百米之高的死魂岛之顶，跳了下去。”
心神剧震，下意识的顺着刘羽禅手指的方向看去，仿若深渊一般让人仅仅是看一眼都觉得不寒而栗，想象着哥哥纵身跃下的样子，眸光骤然失焦，不知是被那骇人的高度晃花了眼，还是被不知何时涌上眼眶的泪雾模糊了视线。
曹焱兵不记得他当时是怎样强撑着忍住泪意告别刘羽禅回到自己的宿舍的，他能想起来的，只有那天晚上持续到天明的自己细碎不断的呜咽和闷在喉间嘶哑的悲鸣。
但曹焱兵不知道，白发的少年在注视着自己离开后，独自一人留在那寒风朔朔的死魂岛之巅，同样是一夜未眠。
听着耳边带着颤音的敷衍话语，看着眼前强自镇定，踉踉跄跄离开的曹焱兵，没有揭穿，沉默的任他离开了。待到对方的背影消失之后，刘羽禅盘腿坐下，想起被刚才两人间的谈话所勾起的回忆
“你呢？为什么那么想逃走？”白发的少年语调轻快的一边向上攀爬，一边开口问道。
“我……不得已把弟弟留在了一个危险的地方……我必须回去救他。”短暂的沉默过后，紫红色短发的少年低沉的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听错的自责与懊悔。
被对方的话激起了一些深埋脑中的画面，他带着丝丝讽刺的笑意，喃喃自语：“可怜的弟弟……”
话音刚落，一道灯光骤然打在两人身上，下方传来的声音让他们明白——被发现了。
“我们干嘛要往最高的地方跑？”
“这是我的一个猜想，需要一名志愿者来做实验！”
“我？”
听到少年似乎有些疑惑的声音，他笑笑，退到少年身边，隐藏起心中的丝丝恶意，带着纯良的笑容看着他，轻轻开口：“你想回去！而且不怕死对吧？”
“对！”斩钉截铁的肯定回答让他眼神暗了暗，不过幸亏他总是喜欢眯着眼，没被少年看出什么端倪来。
“那就对啦！”带着些不为人知的恶趣味，白发的少年笑得更欢快了。
待两人登顶之后，刘羽禅带着少年来到边缘处站定。
“我们到头了。”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少年开口。
“好了，从这里跳下去，跳得越远越好。”好整以暇的看着少年，刘羽禅状似不经意的说出让人崩溃的话语。
“跳下去……？你耍我啊？”看了看这恐怕不止百米的高度，少年有些恼怒，却更多的感到有些无力——怎么总觉得自己被骗了呢……？
“信不信由你，不过你要抓紧时间，如果被教官抓住，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并不意外少年这样的反应，刘羽禅顿了顿，再度加了把火，“这样，你就得花上很多年才能从这里出去。”
“嘁……开什么玩笑！”被他的话语所激，瞳孔骤收，少年咬牙切齿的道。
而始作俑者却不管这些了，任凭少年在旁边不断思索估量，刘羽禅只是自顾自的说着些让少年听不懂的话。
“也不一定……你现在是曹家的当家嘛，万一你也是的话……嗯，加上我，还有我哥……呵，有意思了……！”
“喂！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再也克制不住，少年停住自己不断在身旁之人和脚下深渊之间游移的视线，出声质问，打断了刘羽禅的自言自语。
“呼……好吧，我给你解释一下……”思路被打断，看到身旁少年几乎整个人都要炸毛了的样子，刘羽禅轻叹口气，向对方解释起来。
“……而我的猜想就是，这片大海的底部，才是真正的海面。”
“颠倒过来的么？”少年恍然大悟似的严肃表情有些可爱，刘羽禅仍然带着一脸纯然的微笑，收回涌到嘴边的一句‘没错’，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黑色情绪，转而改成了一句近乎恐吓的话语。
“当然，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想，如果我错了，那你就会死在海底。这样……你还敢吗？”眼底闪烁着些恶意的光芒，刘羽禅注视着身旁的少年。来吧，让我看看，你会怎么选择？你是不是有勇气，去面对这近乎十死无生的局面呢？
教官们行动的速度也是相当快速，几乎在刘羽禅刚解释完的时候就追了上来，可是他们并没有来得及抓住那个据说是曹将军儿子的少年，因为就在他们眼前，那个有着紫红色短发的少年果决的奋力一跃，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急速下坠间，呼啸的风扯动少年身上草草穿着的修炼服，将之卷起高飞，刘羽禅伸出手，抓住了那件上衣。再低头看去时，只剩下了水面不断扩散的涟漪。
思绪回转，目光落在曹焱兵遗漏在地的训练服上，唇角勾起些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刘羽禅喃喃低语：
“可怜的弟弟。”
相同的话语，却承载着全然不同的心境。当初少年那一跃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那份果决让他真正的认可了对方，却同时也让他在内心深处对那个那个少年所说的‘弟弟’产生了些许……羡慕。
这件训练服正是当初少年穿过的那件，少年逃离死魂岛时被自己留下，现在兜兜转转又由他交给了曹焱兵。
将训练服捡起，三两下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身旁，坐在高高的边缘处，极目远眺，恍然间刘羽禅只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曹当家的，到头来，我竟然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喃喃自语着，刘羽禅突然觉得有点好笑。等了那么多年，相信着总有一天会再相见的人，细细想来，自己竟然连对方的姓名都不曾知晓。
怔怔的出神，什么都没想，什么都不去想，纯粹的放空自己的思绪，刘羽禅自来到死魂岛以后第一次没有修炼，只是单纯的发着呆，直到看见第一抹晨光自海平面出现。
“这个世界，对你我而言太小了……曹当家的，我们以后，一定还会再见的。”
突然想起四年前也是坐在这里，身边也是摆着少年留下的衣物，自己也是望着那一抹晨光，那时的话语浮现在脑海，却只是一句再也实现不了的奢望。
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拿起那件衣服，刘羽禅离开了这里。
他不准备去问曹焱兵关于那个少年的任何事，包括对方的名字……因为这注定只是一场无疾而终的等待。
从刘羽禅手中接过训练服，曹焱兵点点头，利索的将之穿上，一言不发的跟着对方去了修炼场。
他不准备提起哥哥的事，那只会让现在尚还无力的他徒增悲伤……他的脆弱，再也不会展现在别人面前。
于是，在两人无意识达成的默契间，那个少年的事就此成为禁忌。刘羽禅不会知道，那名自己等待了四年有余的少年，名叫曹玄亮；曹焱兵不会知道，那件训练服承载有曹玄亮的温度，他的哥哥一直都在身边陪伴着他。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等待（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