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梧名

36、天机莫问

　　宋修带着各色肉干和衣物再次回到了后山，合欢树依旧盛放，天机子这次除了丢给他一堆书籍，还亲自指导他如何运转内力。身负内力却不知如何使用，天机子没有探究深处原因。

　　过了一段时间，宋修已经能使用轻功，天机子开始传授他功法。天机子来的时日并不多，十天半月来一次，给宋修解答疑难后就离开了。

　　树叶渐渐枯黄，满山翠色只剩下宋修身边的合欢树，宋修明白了这株合欢树一年四季都是开着的。

　　宋修在树下舞剑练功，更多时候却是在看书。他隐隐有感觉，他在这个世界所学的与在魔神之书领悟到的存在着异曲同工之处。

　　一夜，宋修醒来，天空碎雪飘落，这是今年的初雪。空气中飘荡着合欢的冷香，宋修心里莫名的高兴，他起身摘了片叶子，然后吹了一夜的曲子。

　　第二日，天机子来了，他开始教宋修奇门遁甲。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找到绝杀阵的法门，但你的资质料想不差。”

　　早在最初时，宋修就发现后山深处不对劲。他猜到这是阵法，宋修不懂阵法，却看出了这种迷障与魔纹构造的深深相似。

　　随着对奇门遁甲的深入学习，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在宋修心里生成。

　　仿佛一切都是相通的，所有知识都将指向一点。

　　大雪愈下愈大，渐渐呈封山之势。宋修就坐到合欢树上看竹简，他的书已经被收走了。竹简还未看完一半，天机子命他回去。

　　原因无他，明日便是新岁。

　　宋修回去时，众人很是惊喜。短短几月不见，宋修不仅长高了，就连面色也多了几分红润。他穿的仍是入秋时的单衣，开阳解开狐皮斗篷给他披上。天机弟子虽然武功深浅不同，但内力都是不差的，宋修如今的内力用来御寒已经是足够，但他还是没有拒绝。

　　天璇给他烫了一壶酒，“看来你的身子被师父调养的不错，天玑总是担心引得你旧伤复发。”

　　宋修喝了口酒，“其实我不怪三师兄的。”

　　天玑微勾起唇，他知道，不过是自己内心有愧罢了

　　不知何时离开的开阳回来了，“我已经吩咐了厨房设宴。”

　　天权拍掌，“今晚大家一起守岁啊，我去把珍藏的佳酿拿来，今晚不醉不归！”

　　菜肴很快呈上、空气洋溢着喜悦，推杯换盏之间，玉衡高笑几声，取出玉笛吹了起来，豪迈曲调见喜悦流淌。天玑喝完杯中酒，拔剑挥舞。一舞一曲相得益彰。

　　天璇低笑一声，清泉一般的歌声流出。唱到中途，开阳按耐不住的拿起佩剑，飞身跃到空地与天玑交起手来。

　　曲声陡然激昂，玉衡神采飞扬的看着两人，显然是鼓励两人分个高下。天玑和开阳自有分寸，并不调用内力而是将招式的比拼发挥到了极致。

　　天枢取下墙上的琴，挥手波动，雄浑高亢、振奋人心。玉衡秀眉一挑，不服输的跟了上去。天璇摇头失笑，停止了歌唱，转而欣赏起乐舞来。

　　天权咬着鸡腿苦恼道：“你们都有绝活，我一个玩蛊的怎么办？”难道非要我放一只铜盆大的蜘蛛才能镇的场子吗？

　　最终天权放弃了蜘蛛，几十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从他衣袖之中飞出，转眼间霸占了整间屋子。

　　玉衡低呼一声，惊喜的看着蝴蝶，天玑和开阳的比试被迫停止，噬魂蝶毒性极强，不小心惊了它们就糟了。天枢按住琴弦，也停止了奏乐。

　　一时间只能听见蝶翼舞动的声音。

　　不知谁笑了一声，紧接着七人都笑了起来。

　　曲终人未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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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修是天机最小的弟子，今年也不过十二，偏生常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少年老成的模样格外受到众师兄姐的照顾，宋修真的很小，就连倒数第二小的玉衡在过年后也该及笄了。

　　玉衡是三代天机弟子中唯一的异性，因此向来不拘礼教的天机子答应为她束发插簪。

　　这可比太后主持及笄礼还要光荣，玉衡激动的一夜没睡着，沐浴焚香后，又对着铜镜梳了一夜的头发，还特地抹了五遍月莲头油。

　　及笄礼的地点是问机堂，宋修他们六位跪坐在软垫上观礼，堂上依旧是闭目养神的天机子，他身边站着手捧玉盒的青衣仆从。这场及笄礼似乎与平常听学并无太大不同。

　　青丝披散的玉衡走了进来，她今日褪去了张扬红衣，换上了一身雪青色衣裙，整个人内敛了许多，她走到天机子坐前盈盈一拜。

　　天机子睁开眼，伸手为她绾发，动作一如既往的不疾不徐，一个精丽发髻渐渐成型。手法很是娴熟，仿佛给谁挽过上千次似的。宋修不由得心生感慨，天机子当真妖孽，唯一不会的好像只有生孩子。

　　仆从弯下腰，天机子取出一根三寸长的朴素木簪，缓缓插入了玉衡的发髻。

　　“为师只想告诫你一句，往后你回归尘世，无论面对何等世俗，你只需记住，你出自天机。”

　　“弟子玉衡，誓死不忘。”

　　少女沉声说完，俯身又是一拜。

　　不伦不类的及笄礼后，玉衡喜欢上了素净衣衫，性子也开始变的内敛沉稳。

　　一月后考教奇门遁甲，宋修脱颖而出，开阳见宋修终于不用被罚，兴冲冲的教他暗杀。宋修觉得蛮实用的，学的也很用心。开阳大为宽慰。而天权闲来无事也会拉着宋修玩蛊，他见宋修对蛊虫感兴趣，很是大方给了他几只蛊虫，并且详细的教他如何养蛊。

　　可惜好景不长，宋修又接连挂了三次，等他从后山出来已经立夏了。但好在宋修已能看看跟上讲学，自此再也没有因课业而被罚。

　　尽管不用再去后山，但宋修已经习惯在合欢树下练功读书，天机子偶尔也会出现，给宋修指点疑难，他还准许宋修去竹楼看书，前提是不许把书带离竹楼。

　　宋修觉得天机子对自己的传授方式很奇怪，似乎只要自己愿意，他就会给他任何想学的，哪怕这些知识量太过庞大。

　　又是课业，宋修的傀儡得了中等，天机子的评价是有碍观赏。但会飞的怪兔子还是很得众人欣赏的，他们还没有想到木雕可以这么玩，玉衡很喜欢这兔子，于是宋修将它给了她。

　　小半月后，天枢做出了一匹生有双翼的白马，宋修看着那匹昂头摇尾的骏马想起自己那只卡通兔八哥。

　　众人的兴趣也被引起来了，一时间前院成为了各种非生物的天下。某日清晨，宋修刚睁开眼皮就对上了一双生无可恋的绿豆眼。

　　宋修：……

　　历经沧桑的老王八划动四肢，缓缓飞到上空，那怡然自得的模样显然是把宋修的床帐当后宅深池了。

　　宋修面无表情的抓住王八壳，王八转头幽幽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被宋修扔出了窗子。

　　窗外响起不可置信的惨呼，“小七！你怎么能对小八这么残忍？！”

　　宋修：信不信我还能残忍的弄死你？

　　日子鸡飞狗跳的过着，小半年后考教武功，宋修又败在了天玑手下，天机子这次没有让他再去后山，而是给了和众人一样的中。宋修在竹楼和后山的时间越来越多，有时三天两头见不到人也是正常。

　　中秋佳节过后，发生了一件大事，天枢被派出师门试炼，试炼一事短则两三年，多则十几年，在此期间试炼者不得回天机。玉衡为此很是消沉了一阵，但这是每位天机弟子必须经历的。

　　前院中间的屋子空了，天璇取代了问机堂首席，宋修对面不再是烛台，而是全年挂着冷脸的天玑。守岁那天，天枢的云间雀捎来了平安信。

　　又是一年过去，宋修的个子又窜了一截，成功成为弟子中第六高的，第七是玉衡。他们五人对宋修的身高表示了担忧，用天权的话说就是他十三岁时就已经长的比宋修高了。

　　天权还表示他有一种蛊，可以催生断肢残臂，说不定这蛊还有增高这一隐藏效用，如果宋修有兴趣尝试……

　　宋修当机立断的拒绝了，这让天权很是失望。

　　宋修的身高如迟暮老人十天半月也不见得动一下。第二年立夏，天璇也被准许离开师门历练，五人去给他送行，天璇分别给他们嘱托，轮到宋修时，天璇微微一笑，“小七你的天资最好，看的也比谁都明白。对你师兄没什么好说的，师兄只担心一件事……”

　　天璇抚上宋修发顶，轻声叹气，“你这个子怎么老不长？”

　　宋修：……

　　诸人都以为第三个离开天机的会是三师兄天玑，却没想到是入门最短的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