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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靖王府 ...

  •   京城并不是一个会讨人喜欢的地方。
      井然有序的街道和鳞次栉比的商铺看起来相当繁华,却总是弥漫着一种让人恶心的气味,路远鸣从来都不喜欢这样的地方,比起在高门大户里面敷衍应付那些围上来的富家公子们,他还是更喜欢和江湖上的朋友们待在一起,互相调侃切磋,就算只是看着也会感觉赏心悦目。
      比如叶孤城,比如西门吹雪。
      但是即使路远鸣再不喜欢这个地方,他也必须回到这里,幸好这个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总算是还有那么一些不恶心的人和东西。
      比如小妹。
      花园转角绕过来一个穿着鹅黄裙子的尚未及笄的少女,她的笑容充满着春天的甜美气息,她的眼睛很大,嘴唇粉嫩得就像是三月的桃花,你看着她,会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小仙子,又或者是花中诞生的精怪。
      女孩子看见这边,一双纯黑的眸子顿时发了光,提起裙边就飞奔了过来,脸上满是惊讶和喜悦的微笑。
      她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路远鸣面前,发间的蝴蝶步摇没有一丝颤动,那双似乎会说话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路远鸣,微笑道:“二哥却是舍得回来了?”
      路远鸣故作忧伤,道:“阿婵莫非竟然一点都不曾想念兄长么?”
      路婵君眨了眨眼,冷淡地道:“二哥留恋在外,不思归家,江湖之大,称得上天高海阔,又何须小妹想念呢?”
      路远鸣叹了口气,神色也是忧伤异常,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再来了,正如阿婵所说,这江湖天高海阔,总会有一个容身之处的。”
      他往后退了几步,伤感地看了少女一眼,内力涌动便是要走了,少女却突然拉住了他。
      路婵君冷哼一声,道:“你还要往哪里去?大哥早就收到了你入城的消息,宴席已在海天阁摆好,你决意不去?”
      路远鸣不由失笑,亲昵地抚了抚少女的发顶,笑道:“不逗你二哥了?”
      少女脸颊微红,却仍是拉着路远鸣的袖子不撒手,一边往旁边走,道:“你既已经回来了,还要往哪里去呢?抑或是哥哥已忘了小妹的事情?”
      女孩子幽怨地看着路远鸣,眼中竟有泪光闪闪,脸色也苍白了起来,扶风弱柳的模样分外让人心疼。
      路远鸣饶是习惯了自家小妹这样古灵精怪的模样,也不由得心软,连连道:“阿婵的事,二哥自是不会遗忘分毫,此次离家,我倒是遇到了许多很有意思的人,便在宴席上讲与你们便是。”
      路婵君听了,总算是喜笑颜开,忙拉着路远鸣,一路轻功地从府里的房顶上窜了过去,轻功显然极为不凡,观其路数,竟和路远鸣泾渭分明。
      正是春末夏初的时节,净音湖上荷花将开未开,碧色的莲叶铺满了湖面,隐隐约约有小舟出入其间,舟上来人白衣胜雪,黑发如墨,眉眼精致而分毫不显女气,堪可入画。
      无论何人,见了这个白衣公子,都只怕要赞上一句公子如玉,上好的羊脂白玉。
      见了临空而来的两人,他丝毫不觉惊讶,命驾船的小厮慢慢靠岸,随后便悠然地迈步过去。
      白衣公子浅浅一笑,像是一阵清风拂过了细柳,他眼中含笑地看着路远鸣,道:“阿熠这次可是去了许久。”
      即使在皇帝面前都谈笑风生的路远鸣却是第一次有了些许拘谨,他一向对这个仙人似的大哥仰慕而敬畏,即使对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却是江湖上人人听之皆惧的追魂无影。
      路远鸣下意识地整理好自己的仪态,恭敬而不失亲昵地问好道:“此次出门阿熠却是碰上了许多趣闻轶事,也有一件不得不提的要事,故而三月未归,还给大哥带了文明远的画作,劳烦大哥看在阿熠尽忠为国的份上,且放我一马罢。”
      路焕瞧这被自己带大的弟弟的样子,不由好笑地那扇子敲了敲路远鸣的额头,笑道:“你倒是会讨巧。”
      顿了顿,他开口道:“画在哪里?莫要告诉我是放在了身上。”
      路远鸣笑道:“阿熠在大哥看来却是这样痴傻?那副《九月七日游山赏景图》托了正与的手下,估摸着不过两三日便要到了。”
      路焕摇了摇头,继续敲他,道:“你倒是说,自你小时起,往正与身上扔了多少烂摊子?却还要腆着脸麻烦人家。”
      路远鸣嘻嘻地笑着,却是显出些孩童的稚气,他眨了眨眼,道:“大哥却是太过贬低小弟了,自小到大,我可不知道给正与拦下了多少麻烦哩!就说我回来为的这件事情……”
      路远鸣突然收住了话匣子,他看了看在大哥面前丝毫不敢逾矩的小妹,笑道:“大哥可要听听阿熠遇到的这些奇人?恐怕他们再过半月就要来京城小聚一场了,到时我却是想将大哥和小妹介绍给他们的。”
      路焕轻笑道:“你遇到的人,自然是比这京城里要好上许多,说来便是。”
      路婵君也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家二哥,迫不及待地模样惹得路远鸣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发顶。
      路远鸣似是思索了一会儿,道:“我此次所遇,有四个人值得一提。”
      路远鸣指着湖中莲花,又指了指空中白云,道:“一是南海飞仙岛,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的白云城主叶孤城,其气如白云,飘渺贵气,质如净莲,卓尔有道,素有剑圣之称谓。”
      路焕道:“云者,虚而无涯,实而有泽,端方雅贵,比为夏荷,的确称得上一个圣字。”
      路远鸣又指着院中红梅,道:“一为塞北万梅山庄庄主,名西门吹雪,五龄得剑,十岁有成,质如冰雪,譬如红梅,傲骨凌寒,乃万岁未见之诚心正意者,私以为可堪剑神之称。”
      路焕道:“雪者,瑞也;冰者,厉也;梅者则瑞而不厉,直而易折。诚则信,正则明,通明信达,必无污垢,‘神’之一字恰如其分。”
      路远鸣微微一笑,又道:“另有二人,一曰陆小凤,面有四眉,人称‘四条眉毛陆小凤’,为江湖奇人,为人善断,长于破局,重然义,好奇闻异事,凡此类事发者,必可见。”
      路焕也是微笑道:“这倒是极为有趣,却是当真有四条眉毛?”
      路远鸣道:“待数日之后这只小凤凰飞来了,大兄一见便知。”
      路焕饶有意趣地点了点头,一边陆小妹已是急不可耐地问道:“那余下一人呢?”
      路远鸣道:“余下一人你也见过的,正是前年你去的花家的七子,名为花满楼。你可记得?”
      路婵君想了想,眼睛更亮了一些,不由抚掌,咯咯笑道:“我已知道你说的陆小凤和花满楼是何人了。那一年我去花家四哥那里,便见两个和二哥一般年岁的公子,站在花丛中说话,穿着白衣服的便是花满楼,那那个长着四条眉毛的自然便是陆小凤了。的的确确极是有趣的人。”
      路远鸣好奇道:“哦?却是不知他们做了何事?”
      路婵君笑道:“那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和别人打了个不知道什么的赌,在花满楼那里赌输了,就直勾勾地在花丛里当了半个时辰衔花的小狗。”
      说着她忍不住笑弯了腰,大大的眼睛也弯成了月牙,透漏着说不出的愉悦。
      她继续笑着说道:“只是不知道想出这样好方法的是哪位姐姐,若是知道了,我定是要去结交一番的。”
      路焕忍俊不禁地笑道:“只怕并不是什么姐姐,怕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路婵君道:“除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谁能让一个名满江湖的侠客学上半个时辰的狗叫呢?”
      路远鸣笑道:“这次你却是错了。”
      路婵君瞪大了眼睛,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路远鸣道:“陆小凤确实是个风流花心的浪子,只是能让他做出这样事情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路焕依旧笑着,眼睛里却泛着种温柔而冰冷的光芒。
      他轻轻一笑,道:“便是那位三年前偷去了我那件六角莲叶琉璃盏的司空摘星?听起来倒像是这样胡闹的人。”
      他的声音是极轻柔的,表情也是如春风拂面一般,路远鸣却是忍不住为素未谋面的偷王之王默哀一会儿。
      当年那尊琉璃盏可是极受大哥喜爱,恨不得日日放在眼前把玩观赏,却偏偏被人偷走了,据六扇门调查,正是这位大名鼎鼎的偷王之王,之后琉璃盏虽寻了回来,却再也没被看过一眼。
      现在路远鸣只能默默祈祷司空摘星千万不要落在自家大哥手里,否则只被扒下来一层皮还算轻的。
      路远鸣和路婵君对视一眼,皆是心有戚戚焉。
      路远鸣连忙打岔道:“小妹既然已经见过花家七童,感觉如何?”
      路婵君知道二哥想说什么,不由瞥了他一眼,娇嗔道:“二哥整日脑子里却是在想些什么?莫要忘了,长兄未娶,幼妹不嫁,你和大哥尚未婚娶,却要来催我么?”
      路焕微笑道:“阿婵可是忘了?我五岁之时的慧明大师批命,轻易不可娶妻,娶妻则必需生辰吻合,否则恐有性命之虞,倒是阿熠,再有两岁便至而立,却是没有心仪的姑娘么?”
      路婵君也是促狭地笑道:“二哥此次回来想必是有了心仪的姑娘?不知何时小妹便可以叫上一声嫂子呢?”
      路远鸣脸颊竟微微有些发红,连道:“此事并不急于一时,大哥想必也是知晓,一般的世家女子并不适合我,普通的江湖女侠却会惹了父亲的厌烦。”
      谈到陆家的二爷,几个人脸上都有些不好看。
      路婵君冷笑,心直口快地说道:“叫什么父亲!整日便只会陪着他的那些姬妾,何时曾当过我们兄妹是路家的人?我看倒是大伯更像是吧!”
      路焕抿了一口茶,盯着杯中漂浮的茶叶,轻声喝到:“婵君,慎言!”
      路远鸣叹了口气。
      他此世的父亲,家教的确极严,也时常来管教他们,却只是将正妻所生的兄妹三人当成了朝堂上的工具,冷冰冰不带一丝温情,久而久之,兄妹三人早已离心,只是碍于祖宗家法,明面上从未违逆。
      路远鸣只盼着这个血缘上的父亲有朝一日能回过味儿来,早些认清兄妹三人早已不是人人拿捏的软柿子,否则……
      路远鸣看了眼神色冷淡的大哥,再次在心中叹气。
      否则自己这位看似温和的大哥,想必不会让人在挡在三人的路上的。
      路府其实不应该称为路府,而应称靖王府,靖王名路泽安,行二,下有嫡长子路焕,嫡次子路熠,嫡女路婵君。其兄名路泽清,雅而好文,不恋权势,自请让王位于弟泽安,在王府中,也唯有这位喜好文雅的叔伯,才会善待三个受冷落的嫡系子女,路焕更是拜大伯为师,路远鸣则是早早便出府习武,跟着师傅跑遍西域诸国。
      路远鸣本来不路远鸣,他真正的名字是路熠。
      如果去问京城任何一个人这个名字,即使是酒楼里的小二,也能说出来一段众所周知的典故。
      后世史书有记。
      路熠,字子远,睿宗三年生人,靖王嫡次子,少于太平王世子宫九合、安王世子宫彻、大将军府庶子连文嘉交游,面若好女,博而好雅,通读文史经著,脱口成文,时人赞其少而有节,文而不史。熠尝射于林,驰之而为首;尝与政宗学,遇刺,三招而取首级,授名剑吴夜。
      那把名为吴夜的不出名的古剑,就放在路远鸣腰间。
      路远鸣摸了摸腰间宝剑,突然笑道:“我兄妹三人,大哥文史皆通,才名满天下;我则武功尚可,略有挚友可以为助;小妹文武皆通,有男子之才,更在男子之上,又何须将那样的人放在心上?”
      顿了顿,他又笑了笑,眼神却是说不出的冰冷阴狠。
      路远鸣道:“只是毕竟有生养之恩,除非走投无路之际不可轻举妄动,再说这世间意外如此之多,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何惧之有?”
      路焕勾了勾嘴角,道:“甚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靖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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