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鬼者杂记》沈暝

18、梦（二）

　　“散发凶戾之气的必然是鬼印，如此四溢说明十年前季勋与冥主的封印被破了。”白漠淡淡道。
　　“我当时没想到这么多。”季晔叹了口气，“那时候的我只感叹鬼印威势。”

　　谛穿着一件短袖衬衣，暴露在外的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色，灰白色瞳孔中没有一丝神彩，他领着季晔走进一家咖啡厅，谛的一切似乎与常人无异，但拥有魄的季晔却能看到这表象下的不寻常之处，比如谛的行动迟缓僵硬，比如谛身上那阵令人恐惧的寒气……这些无一不昭示着谛非人类的身份。
　　他来自冥界，那个神秘的所在。
　　“他一会来。”谛低声道，依旧是那样僵硬的声音。
　　季晔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你在观察我。”谛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怀疑我。”
　　季晔心下一惊，猛地抬起头，正对上那双灰白的眼眸，冰冷，没有一丝生气的瞳孔令他心生忌惮。
　　“嗬嗬……嗬……”低沉的笑声自谛的喉间发出，像是电流不稳定时所发出的声响一般，“你紧张了。”
　　季晔身体崩的笔直，他的手下意识地按在鬼面珠上，似乎谛一有异动他就会豪不犹豫的出手。
　　像是看出了他的意图，谛机械似地播了摇头：“合作者，我没有恶意。”
　　季晔不为所动，依旧警惕地看着他。
　　“我需要你的信任。”谛很勉强地让自己的唇角向上面扬起一道弧度，露出一抹苦笑，依旧诡异，“我和常人一样，你有魄才能看出差异。”
　　季晔依旧一言不发，只是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我需要你的信任，同时我将信任你。”谛再一次重复。
　　“信任。”季晔犹豫再三，最终点了点头。

　　“而那时的我亦不明白谛所说的信任二字，有多沉重。”季晔再一次深深叹了口气，白漠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仅仅是拍了拍他的肩，季晔却觉很轻松了许多。
　　“去找百里青吧。”季晔看着手机上一条短信露出疑惑的表情，“他会有什么事。”
　　“要事相商，速至命馆，感激不尽。”白漠低声念起了短信内容，“我有一种感觉，百里青找你必然与商晚傅有关。”
　　季晔不由蹙起眉头：“百里青，商晚傅，鬼印……”
　　“冥界。”白漠淡淡道。

　　“他是商晚傅。”谛带着一位青年来到季晔面前的时候，季晔便确定了此人正是鬼印的宿主，十年前那个事件的主角之一。
　　“他是季晔，是我的朋友。”谛随说着凑到商晚傅耳边低声道，“他很擅长解决那些事情，所以我找他来帮你看看。”
　　商晚傅闻言身体不可抑制的哆嗦了一下，季晔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谛只是拍了拍青年的肩膀示意他放松，接着便拉着他一同在季晔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觉察到两人之间相处的态度，季晔心下疑惑，十年前处理此事的是冥主本人，而之后便有了他与季勋十年之约，如果他猜得没错，谛最多是先他几个月来的k市，但看谛与商晚傅之间却似多年好友一般……
　　“先生真的能帮助我吗？”商晚傅手中紧紧握着水杯，他看着季晔的目光，就像是落水者抓着最后的那根稻草一般。
　　季晔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于是便看见青年目光中突然涌起的亢奋之色，这是一个人求生的本能，他到底遇上了什么样的状况，季晔不是很清楚，但是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已经到了极限了。
　　“谢谢，谢谢……”商晚傅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他的双手紧紧握着季晔的手，季晔甚至可以感到他手心因为紧张而流淌着的汗水。
　　这是一个承诺。季晔不动声色的抽回手，他知道自己轻易的许下了一个承诺，事实上他对这件事的了解非常浅薄，并且他之前尚存的一丝侥幸心理，也被大巴上所看到的那团黑气彻底击碎，他对这件事完全没有信心，这个判断让他感到丧气，一直生活在季家的祠堂那一片小天地中，身边有白漠这样强大的助力存在时，他从来没有考虑过提高自己的修为，而这一次，却是现实狠狠的将他摔在地上，弱小、无力的感觉让他有些恐惧，但他更不忍心将这样的恐惧加在商晚傅身上，如果这是季勋的承诺……季晔这样想着，手指不由的摩挲着腕上鬼面珠，那么就由他来完成，不论有多难。
　　“我需要了解具体的情况。”考虑再三季晔提出了这项要求。
　　商晚傅连喝了好几口水才恢复镇定，他勉强点了点头，开口道：“大约是从一个多月前开始，我便感到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窥探我，我检查了好几次，也问了朋友，但什么都没有，我以为是学习太累神精过敏，就没去多想，但是再后来，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甚至经常觉得有人在跟踪我，朋友都说我是太累了，让我回家休息一下，因为我家就在本地。我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便一个人回了家，怪异的事情便从那时开始发生。”
　　“我觉的家里还有别的看不见的东西。”商晚傅忽然压低声音说道，“这事我不敢告诉别人，怕他们觉得我神精病。”
　　“你是怎么发现的？”季晔不由问道。
　　“我生活习惯非常规律，每天睡之前都会把东西按照固定的位置摆放好，但第二天早上，总是发现有东西不在原位上，并且时间越久，被移动的东西越多……”商晚傅说着吞咽了一下口水，有些紧张地问道，“我猜测是那东西在变多或是变强，你说呢？”
　　“是变多。”季晔看了眼谛，继而坚定地答道。
　　“变……变多！”商晚傅面上露出恐慌之色，“那要怎么办？”
　　季晔沉思片刻从背包中取出一捆香递给商晚傅：“你每天在家里点一根香，这些天尽量避免与人接触，剩下的就交给我和谛吧。”
　　商晚傅一把抓起香紧紧抱在怀里，有些神精质地向四处看了一圈。
　　“安心。”季晔见此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放松自己。
　　“这样的话，我先送阿傅回去，我们一会再约见？”谛的声音在季晔耳中依旧僵硬如死尸，但反观商晚傅却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季晔估摸着这家伙的伪装做的不错。
　　“那我先去找住处。”季晔也站起身，拎着包准备离开。
　　谛跟在商晚傅身后离开，走在最后的季晔忽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他只是个普通人，但也有知情的权利。”
　　谛听到这句话身体忽的一颤，继而幽幽的叹了口气，却没有辩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