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鬼者杂记》沈暝

17、梦（一）

　　“我最近，做了一个梦。”男人手捧着一杯热茶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仿佛屁股底下是凹凸不平的石子，“我记得这个梦，我曾经梦到过，一模一样的情节。”
　　“什么梦？”季晔坐在他对面认真地问道。
　　“一个很离奇的梦，我又梦到了……”男人有些急切地想说明，却又因为恐惧而语无伦次。
　　“什么梦？”季晔很有奈心地继续发问。
　　“就是……就是一个奇怪的梦，我以前梦到过，我记起来了。”男人捧着杯子的手忽的收紧，杯中的水晃了晃，溅出了几滴落在他手上。
　　“嗯，什么梦？”季晔站起身将客厅的灯全部打开。
　　“我梦到有一个印，被这个印贴上的人将会吸引恶鬼，有一个人，我一直以为他是和我一起躲避这个印的，最后发现是他一直偷偷把印贴在我身上，还有一个人，他一直在帮我，他杀了那个害我的人，最后为了帮我彻底摆脱这个印，他做了一个很危险的仪式……”男人慢慢叙述着梦中的场景，季晔听的很认真，而白漠一如往常冷漠地站在季晔身后。
　　“梦都是现实的映射，大概是你现实中有什么心结，便通过梦反映出了。”
　　“可是这未免太离奇了吧？”男人争辩道。
　　“梦是虚幻的，有些离奇不足为怪。”季晔解释道，“安心吧，不会有事的。”
　　“我……有些怕。”男人有些犹豫地说道，“我最近总是做噩梦，但每次被惊醒都会忘记梦中情节，只有这一次……”
　　季晔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香递给男人：“这香有安神作用，你回去点一支再睡，或许有效。”
　　“谢谢，谢谢……”男人接过香连连道谢，“那我先离开了。”
　　季晔点了点头，目送男人离开。
　　“面色蜡黄，眼眶乌黑，目光涣散，他应该有长一段没睡安稳了。”白漠说道，“我没见过这个人。”
　　“是三个月前的事，我出门那次。”季晔下意识地解释道。
　　“你给了他驱魔香？”
　　“他是我们犯下的一个错。”季晔眉头紧锁，似乎在挣扎什么。
　　“你们？”
　　“我和一个未听说过的术师，那个人自称为谛，很强，我看不出他的身份。”季晔沉思片刻后，继续道，“我当时在调查魄的线索，恰好在季勋的笔记上看到了与他的约定，便代替季勋和他合作，随后我们认识了刚才那个男人，他叫商晚傅，是一个大学生，家里是书香门第……”

　　这是一个炎热的夏季，持续的高温似乎比往年更甚。
　　季晔在房里埋头收拾着东西，白漠恰从门口经过，见着这一幕，心中诧异，便问道：“你要出门？”
　　季晔冷不妨被人一问，猛的抬起头，见着是白漠便应了声，道：“是啊，出去办点事。”
　　“去哪？”白漠接着问道。
　　“K市。”季晔顿了顿，像是不经意地说了句，“这地方太远了，白漠你不用跟着我去了。”
　　白漠闻言却是沉默了，片刻后便听他答道：“你自己小心。”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但这一次，季晔似乎从里面听到了些不一样的情绪。
　　“那我不在的时候，只能麻烦你照看他了。”季晔装作什么都没发现，故作轻松地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大概两周左右就能回来。”
　　白漠点了点头，又从口袋中掏出一件吊坠交与季晔。
　　季晔有些迟疑地接过坠子仔细打量，那是由一块不知名的青灰色石头雕琢成的，刻画的图案较为模糊，只能依稀辨认出是兽的形状。
　　“带上他，不得离身，不得交与任何人。”白漠丢下这句话，便倏地在原地消失无踪。

　　自季勋离开至今已有十年，这十年的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比如结识季槿，与白漠成为朋友，了解季家……以及打探“魄”的秘密。
　　“魄”的意义是守护，是季家的责任，也是对这个世界的一个承诺。
　　季晔翻开季勋留下的笔记，扉页上便记录着这句话。笔记中包含着诸多包含了季家术法的内容，也有一些让人看不明的话语，而更多的是季勋所处理的一些事件的详细记录。
　　“承冥主一诺，十年后再聚。”
　　季晔的食指轻轻划过这句话，停留在第二行，上面记录着地点与一个手机号。季晔刚下飞机便立即播通了这个号码，电话很快便接通了，僵硬的男声从那头传来。
　　“你依约来了。”
　　“我是季晔，季勋已经失踪十年了。”季晔直截了当的说明自己的来意，“魄在我身上，我来代替他。”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许久，似乎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继而淡淡道：“冥主大人同意了。”
　　冥主……这是季晔第二次听说这个称呼，第一次是从季勋的笔记中。这位未曾谋面之人与季勋同时提及的人物引起了他的注意，与普通人相比，出自季家的他却是明白这个词的意义。在世界分隔之后，形成了三界，人、妖、冥，而冥主则是冥界之人对他们的王的尊称。
　　这件事与冥界有着很深的联系，这一发现令季晔有几分惊讶，而季勋与冥主有合作的信息更令他疑惑，是什么样的事件，需要一界之王亲自前来处理，甚至还要与人界力量合作……
　　季晔坐上大吧前往约见的地址，从更进一步的交谈中，他了解到那位神秘人名叫谛，是一位术师，两人约见的地点位于k市一座小镇上，离机场尚有约五个小时的车程，季晔因而也获得了足够多的时间来了解这件事的始末。
　　根据谛的说辞，他经手这个事件也只是近几月的事，冥主对他的交待是封印并取回失落之物。大致是冥界有一件重要的东西因不明原因流入人界，而这件名为鬼印的宝物对普通人有很大的损害，并且会吸引恶鬼聚集，在十年前冥主与季勋联手寻找鬼印，发现其潜伏在一位孩童体内，由于孩童年幼，冒然取出鬼印会激发其中凶厉之气而使这位孩童丧命，因此冥主与季勋约定十年后再聚解决这件事，两人当时在那个孩童身上降下咒印来压制鬼印力量，同时也引来了大量恶鬼，因此惊动了一个神秘的力量，使的这一次冥主不能亲身前往，只得委派谛来解决。而季晔问及那个神秘力量时，谛却是避而不谈，只说不知详情。
　　一个令冥界之王忌惮的力量……季晔在心中暗暗揣摩，再结合季家典籍所记载的内容，他似乎抓到了些什么，但还是差上几分，遂当下决定不再去想，等返程后尝试询问白漠。
　　车子在山路上颠簸着前行，不经意间季晔看向窗外，远处的一片区域上似乎笼罩着一团黑气，隐隐透着不详的气息，季晔拍了拍车上售票员的肩指着那团黑气所在的方向问道：“大姐，那边是啥地方。”
　　售票的女人慢腾腾转过头，瞥了眼季晔指的方向随口道：“那边就是终点站。”
　　“终点站……”季晔不由皱起眉。
　　终点站，洱堂镇，极凶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