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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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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如果可以选择,只要什么都不做,恶人就会得到惩罚,善良的人,无辜的人,不会死亡……
黑暗中有一双手,面对着他张开怀抱。
“不要再犹预了,不会有痛苦了。你只须看着,不必再做绝望的挣扎。”
面前是万丈深渊,对与错都不重要了……
“阿晔!”是白漠的声音。
季晔猛地从梦中惊醒。
“你看到了什么?”
“花魄,我见到她了。”
“你被这件事影响的太深了。”白漠沉默片刻在床沿上坐下,拍了拍季晔的背,“人如果被心魔所惑,就如一叶障目,看不到真实。”
“是我魔怔了吗?”季晔按着额头,眼前却满是花魄的倩影,“我做错了事,你来惩罚我了吗?”
“抱歉,打扰了。”季晔站在门口,心中已做好了被冷嘲热讽一番的打算,管凡却没说什么,只侧了侧身让他进了屋里。
管济依旧缩在角落,季晔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管凡,后者无奈地怂了怂肩,表示自己也没有法子。
“还是哼着那首曲子吗?”
“是啊,绿袖子,说不定真是阿凤太想他了。”管凡叹了口气,看向管济的眼中充满了眷恋、疼惜和怀念。
“尊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季晔忽然问道。
“你说阿凤啊,她是个好姑娘,善良温柔……”管凡说着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特别乐观,一直鼓励着我。”
“那她是不可能变成厉鬼的。”
“啊?”管凡脸上的微笑骤然变的僵硬。
“一个善良的人,即便横死,也不会有那样强的怨气从而化为厉鬼。”季晔解释到,“但从你们身上,我的确感受到了厉鬼的气息,所以……”
“你就被赶出来了?”白漠说这话时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季晔却从中看出了几分嘲笑。
“我只是实事求是。”
“难怪你没有女朋友。”
听到这话,季晔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白了白漠一眼:“现在是说这事的时候吗?”
“那说说你是怎么滚下楼的吧。”
“管凡送我出门,到楼梯口时有人推了他一把,我想扶他,结果被他拖了下去,就扭到脚了。”
“之后呢?”白漠追问道。
“我构驻了结界,让那小鬼现身了。”
“但你却放走了它?”白漠的眼神变的锐利起来。
“他说自己也有同样的经历,不想让管济步自己的后尘,他想救那孩子。”季晔低着头,绑着绷带的手渐渐停下了动作,“我也想救那孩子。”
“同样的经历?”白漠眉头紧皱,眼中现出几分失望,“季晔,我问你,按家规,凡遇厉鬼该怎样处置?”
“应直接驱除。”季晔低着头,小声辩解道,“但他只是个孩子,想想花魄,我们真的就应该完全的按照规定做吗?非人的就一定是恶的吗?”
白漠没有回应,只是冷冷看着他。
“花魄,我们真的错了……”话到最后,声音却越发低了,季晔颓然瘫倒在沙发上,抚着额头,“白漠,让我静一静。”
“三点。”白漠忽然开口,不等季晔寻问便兀自接着说道,“第一,白天出现,厉鬼必是极凶。”
季晔身体一震。
“第二,想想婴的事件,小鬼没你想的那么单纯。”
季晔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第三,你在害怕。”
是恐惧了。
他的脸上也充满了恐惧,如同镜面般,季晔只觉仿佛照见了自己。
被困在结界中的小鬼缩成了一团,模样实在是可怜。
“为何伤人?”季晔不为所动厉声呵斥。
“我……我只是想救他。”小鬼颤抖着回答。
“他?”
“那个男孩,他的儿子,和我一样被抛弃的孩子。”小鬼说着呜咽起来,“你听过大灰狼和小红帽的故事吗?”
“嗯?”季晔被问的一愣,一时不知该做何回答。
“小红帽其实根本逃不过被大灰狼吃掉的命运,就像我一样,注定要死在森林里,被野兽撕碎。”
“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季晔皱起眉问道。
“我出生的那一刻,就被遗弃了……”
小鬼名叫晁衡,他的母亲怀胎十月诞下了这个儿子,本是皆大欢喜的事,但检查时,护士忽然将晁衡他爸拉到一边说了几句悄悄话,老爷子竟勃然色变,拂袖而去,从此再没来见过这娘俩。
晁衡他阿娘产后性情大变,全将自己丈夫离家的错怪在了无辜的儿子身上,因着常常受她冷眼,又遭她娘家人闲话,晁衡患上了自闭症。
发病的晁衡每日只是坐在墙根发呆,有人叫了也不应,就这么痴痴傻傻着。
他阿娘见他这样,显然已成累赘,便更是讨厌他,于是在娘家人的撺掇下,于一个冬夜将这孩子遗弃在了老家山中。
晁衡虽病,但也没有病到认不得家,竟是一个人摸索着找到了房子。
他阿娘刚睡下便听到屋里悉悉索索,以为遭了贼,忙起身查看,一见到是这废物儿子回来了,气的嘴唇发抖,大喊着把几个亲戚叫醒商量对策。
那村里人大多没文化,也没什么法律意识,就有人建议把这孩子的腿打断再扔进山里,料他必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这个提议很快被所有人通过,这一次,晁衡昏迷后,就再也没醒来。
“人类的残忍有时候远远超过妖物,或许人类才是最恶的厉鬼。”晁衡说完静静看着季晔,“我不想他跟我一样,我是真的想救他。”
“我会帮他。”季晔收起结界,扶着墙支起身,“但请你不要再动手了。”
“我真的是想帮他!”
“我知道,我都知道。”季晔一瘸一拐地走到管凡身边将他背起,“不要让我为难。”
“可是……”
“我必须保护人类。”季晔突然有些烦躁,他粗暴地打断了晁衡,“这是我的责任,是我的承诺。”
“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
“不论是什么人,都要保护他免受非人类的威胁。”季晔深深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不论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