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折叠》小阿钱

4、第二日/夜

　　——「第二日·夜」——

　　“你生气了？”

　　宋可欣在为她们拍了照加了好友后这样问我。

　　这是在车开离青海湖去往下一站的路上。我生气了吗？我扭头看着窗外，深知自己没有生气的本领。于是我摇头。事实上，因为她，我变成了喜怒不定的怪小孩。倘若有人撑腰，发点脾气还算是情趣，勉强可以称之为可爱。但若对方毫不在意，全然不接招，你的脾气就变成了毫无理由的撒泼发疯。

　　我哪里有她是我底气的自信呢？所以我很快怂了，把气都吞进肚子里，取消这一场单方面的对决，同她和好如初。

　　本来说去黑马河住宿的，第二天五点再起来看日出。谁又想看日出呢？一对情侣是一定要看的，再留下美妙合影，发到朋友圈获赞一片。我又有什么好看的，四五点欸我的老天，起这么早为何不直接让我去死呢。孤家寡人看日出有什么意思？拍别人成双成对，自己打开B612，同恋爱的酸腐味合影留念吗？可是宋可欣要去，我怎么会不去。

　　司机接到消息，□□拉泽今晚有盛大的篝火晚会，询问我们后干脆直接带我们去了那里。
　　这些名字还真好玩。

　　黑马河，我怎么没看见一头黑马呢？
　　□□拉泽在黑马河向西的两公里去，是青海湖祭海的一处要地。每年高原转湖的藏著群众都会在来此向湖中抛掷宝瓶，以求人畜兴旺，风调雨顺。
　　以上，都是我拿手机百度的。

　　我对□□拉泽的祭典一点兴趣也没有，自从火车上那一眼开始，世间一切隐秘未知的神奇事物都对我失去了原本的吸引力，唯有“宋可欣”三个字标志着我所有的好奇心与求知欲。我更关系宋可欣喜欢什么，她想要什么。而非天下苍生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我不是圣人，不过是陷入暗恋的可怜虫罢了。
　　但我实在感谢他们的这一场篝火晚会。

　　是谁发明的篝火晚会呢？
　　少男少女牵着手，该有多少不曾开口的情愫都传达这相握的双手之中了。

　　比如现在，我牵着宋可欣。
　　海拔高，云层稀薄，星空可见度由此变高。地理书这么写。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我甚至不需要抬头，只看向远方，就有灿烂星空尽收眼底。冰山大抵被月光，又或这篝火的光给融化了，远远的都消失了，只有河流波光一般的星空闪烁着，缓慢而舒畅，又好似跟着我心跳的节奏。那些少数民族在唱歌跳舞，鼓搞着我叫不出名字的乐器。热闹是他们的，我只剩下近乎使我窒息的快乐。都说灯下看美人，便可美得不可胜收。可我现在借着篝火的橙红光看宋可欣，尽然第一眼看见的是她眉心的那颗痘。我想偷笑，又想成为那颗痘，假如她一辈子都留着这颗痘，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跟着她了呢？

　　我不是没有牵过女孩，牵手也太平常了吧。可我没牵过我喜欢的女孩。

　　青海夜晚的气温有些低，可篝火热腾腾，我手心冒汗。

　　宋可欣笑得肆意，她享受着风土人情，跳起不知名舞蹈更是热烈如这火焰。

　　可我呢？我只顾得上感知她的左手了，柔软，纤细，几欲胜过世间一切美好。我心跳停止，过会又开始砰砰砰。我真怕我猝死在这里。花季少女篝火晚会意外猝死，不错的标题。
　　我想有魔法，把世界变成巨大的音乐盒。这民乐就是伴奏，我和宋可欣是里面的机械玩偶，音乐一响，我们永不停止跳动，而我就能永远不放开她的手了。

　　可我没有魔法。

　　大概十七少女所拥有的最大魔法，就是把你变成她的心上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今夜的民族之情深深感动了宋可欣，她游走于人群中，喝了个大醉。司机叫我们回黑马河住宿时，她已经双眼失焦了，可就算这样，她背着火光面向我走来时的情景，我发誓我永生不会忘记。

　　就连星星都成为了她的陪衬，她歪歪扭扭地走来，我小心翼翼地迎上去，在我犹疑着要不要张开双臂揽她入怀时，她整个人倒向我，把我抱进怀里。像在拥抱一个巨大的毛绒玩偶。我的心跳机制快要因为超速而休克了。

　　“走啦！”尽管我想在这个拥抱里待到地老天荒，但司机死命地催促让我意识到这个拥抱的短暂性。

　　宋可欣主动推开我，率先走在前面。
　　失去了世界的巨大落差感还残留在我身上，可我顾不得了，我神情紧张地注视着宋可欣的身子，生怕她扭头栽倒在地上。我张开双臂虚留一个怀抱，以避免她倒下时无人应答。可我忘记了，我的身后，什么也没有。
　　上了车，情侣自顾自热吻。我害臊，扭头看窗外。宋可欣闭目养神。

　　她坦然，以至于毫不在意那个拥抱对我造成的影响。

　　到了黑马河。就两间房，双人床。情侣，以及，我和宋可欣。

　　宋可欣好像过于疲惫了，倒头就睡。
　　我叹了口气，上前替她脱掉鞋子袜子。辛亏她没有脚臭，有我还会喜欢她吗？我不知道。我不敢去动宋可欣的衣服，我帮她盖好被子。就算是七月，高海拔的西北也依然寒冷。

　　“宋可欣？”我小声地，以讲心里话的音量。

　　太好了，没人回答。

　　我靠近观察她，把她看得仔仔细细。可是这一刻我最想吻的不是她的嘴唇，而是她的眉心。因为她就连在睡梦中，都神色不安，皱着眉头。她在想什么？她在为什么而难过？我什么都不得而知。我就这样呆呆地，半跪在床边看着她。

　　宋可欣呀。
　　我所有的无奈与勇气都给了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