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度初恋》梅小兰

4、第 4 章

　　日子一天天按部就班划过，程意保持四点一线的活动轨迹——教室，宿舍，食堂，球场。

　　那天发生的事情仿佛程意刻板如无波古井的日子里投进去的一颗小小石子，当时在水面掀起一番波澜，但也很快平静下去，只留下井底静静躺着的那颗石子，偶尔不小心觉察到了，也已经习以为常，不过是过去的一个小小意外而已，谁还没点人生经历呢。

　　那天程意扣完三百个球，累得躺在体育馆地面上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然后突然就想开了。少年人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再回想早上的窘迫和对方的不解，也只是觉得有点蠢而已。

　　他也不知道当时面对一个什么也不记得的人，自己有什么好紧张激动的，他要是就这么点心理素质，就不用想着往更高级别的赛事平台上走了。

　　他觉得如果陈沁再站在他面前，他还能跟她皮一下：“沁姐，那天我走得有点急，你吃完饭洗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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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底一个很平常的工作日，陈沁开完总经理中层办公会，面色平静地回到她自己部门的办公区。

　　司楠的执行经纪人沈晨阳正靠在几个商务组姑娘的办公桌前大倒苦水，吐槽这次休假旅途中的悲惨遭遇。

　　“……如今中国除了现有八大菜系之外，我觉得可以总结出来第九大菜系了。”

　　有人好奇问：“什么是第九大菜系？”

　　沈晨阳一脸悲愤：“旅游餐，主要功能是用来维持生命。”

　　一个姑娘噗嗤笑出来。

　　“旅行团有一个项目是导游安排到当地百姓家中家访，了解当地风俗，晚餐在那户当地人家里吃饭，主人特别热情，说是准备了特色菜招待大家，吃之前只听说是叫“牛瘪”，但具体是用什么做的我们都不知道，只是觉得一股青草味儿，有点怪怪的，直到吃完我上网一搜……”

　　沈晨阳满脸菜色，“哎呀我的亲娘哟，我几乎把肠子掺着胆汁拌着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人拿出手机搜“牛瘪”，看完图片和解释，那姑娘脸都绿了：“呕——我觉得我也快吐了。”
　　“那恭喜你了啊小沈哥，以后跟人聊天又能多一个吹牛的选项了。”

　　沈晨阳还在反胃中，闻言纳闷回头，看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旁边的陈沁正在笑吟吟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笑，沈晨阳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心虚，“老大你这称呼不是让我折寿嘛，你说这个……这有什么可吹的？”

　　陈沁扯着嘴角，半笑不笑地说：“从今以后你可也是吃过屎的人了，这经历也不是人人都有的，不值得吹吗？”

　　顿时，沈晨阳表情和他的经历融为一体，跟吃过屎的一个样，敢怒不敢言，旁边的姑娘们一个个捂着嘴偷笑。

　　陈沁随手接过有人递过来的文件签字，头也不抬地抬步离开：“行了，大清早上的别净杵着调戏小姑娘了，一会儿来我办公室，正好有事儿问你。”

　　团队的人都知道，一般“有事儿问你”就是要找麻烦了，听着高跟鞋的声音走远，所有人扔给沈晨阳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宣传组一个新来不久的员工看着陈沁离开的背影，小声问旁边人：“沁姐这么年轻漂亮，怎么不自己上阵当艺人，有人脉懂行情，硬件条件也足够，肯定能火，虽然沁姐经纪业务也很强，但咱们的艺人接连大爆，总感觉净给别人做嫁衣了。”

　　老员工暧昧一笑：“咱们这行适合多干活，少说话，不该好奇的别八卦，待久了后，很多事情不用你问，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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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属于她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关上门隔绝外面视线，陈沁一把将手里的照片摔在办公桌上，回忆着刚才孙子一样硬生生站着被赵斓训了二十分钟的经历，就觉得想立马把司楠叫来掰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是脑浆是屎包。

　　亏他想得出来，真是有本事啊，他到底哪儿来的底气那么做。

　　她有气没处撒，一脚踹开眼前的办公椅，如果现在有张镜子的话，她肯定能看到自己的脸有多狰狞。

　　真是快气死了气疯了，赵斓这个棺材板脸也真是有他的，有什么事情私下说不行，一定要当着公司所有中层的面，把她当儆猴的鸡了这是。

　　门外响起敲门声，陈沁翻着白眼吹了下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将办公桌拉回原处，然后心平气和地说：“进来。”

　　沈晨阳进门就看到陈沁正在往养生壶里注满水，里面加了各种养生补气的干果果肉。

　　他哂笑着说：“老大，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陈沁抬了抬眼皮：“让你坐了吗？”

　　沈晨阳要往下坐的屁股立马抬了起来，摇头说：“不坐不坐，我站着就行，老大你快坐。”

　　陈沁走回办公桌后，在椅子上坐下，明明比站着的沈晨阳海拔低了一大截，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你是去人事销假的？”

　　沈晨阳心中不安，舔了下有些干的嘴唇，说：“是，司楠要准备准备进新剧组了，我得跟着他一起进组。”

　　“他不用进了。”
　　沈晨阳愣住了，“为什么？剧组延迟开机了吗？”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陈沁冷笑着看他，“我还要问你为什么呢？”

　　话音未落，陈沁学着早上赵斓对她的举措，抓住桌面上的几张照片对着沈晨阳的脸甩了过去。

　　照片上都是两个人——归属于风向传媒的今年暑假刚起来的小生司楠和盛宏经纪公司的金牌经纪人吃饭的场景。

　　照片在半路遇到空气阻力变了方向，纷纷扬扬在沈晨阳脑袋周围像天女散花一样散开后又飘然落地。

　　陈沁看着这画面，分神地想，这一幕还挺有美感的。

　　外面公共办公区内，所有员工都在往经理办公室的方向看过去，但视线被里面拉下的百叶窗帘挡住，有胆大的还凑近了趴在玻璃墙面上听里面的动静。

　　不断有“傻逼”“脑残”“智障”等一系列侮辱性词语从玻璃门缝里传出来，还有文件资料砸在玻璃墙上的残影，这场单方面的“谈话”整整持续了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陈沁以一句“告诉司楠，要不就让他下家准备好违约金打官司解约，要不就等着被公司雪藏，赵总在会上放了话，这个人不会再得到公司的任何资源倾斜，让他好自为之。你做他执行经纪也挺久了，想必两人磨合也不错，你如果要跟他走的话我不会拦着。出去吧，记得把门带上”而单方面结束这次“谈话”。

　　沈晨阳脸色灰败，张了张嘴，还想争两句，被陈沁直接堵回去：“gun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