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度初恋》梅小兰

5、第 5 章

　　下午五点半，电大男寝7号楼408宿舍的门被猛地从外面推开，程意气喘吁吁地扶着门大喊：“everybody~今晚有人请客！叫上冯大哥一起，出去开荤！”
　　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房旭把程意椅子下面框着的一个排球拿出来，恶狠狠砸过去，“你个孙子！今天一整天死哪儿去了，普智大师的专业课你也敢翘，咱那个学委瞪了我两节课，好像是我把你拐卖了一样，刚开始上大学就敢这样搞，你这是离开家门放飞自我了？！”

　　程意一只手轻松接住砸过来的球，一龇白牙：“咱先不说这个，兄弟我今天开心，你们说想吃什么，我请客。”

　　范培东看着手里的书头也不抬地说：“我昨天听隔壁宿舍说信辰路上的商场五楼新开了一家铁板烧，我想吃那个。”

　　房旭“哎”了一声，想给范培东使眼色，结果扭头只看到一个后脑勺。那家他也听人提过，但餐厅高档，一个餐位几百块，不是他们这种大学生聚餐适合去的地方，宿舍四个人，吃一顿起码要两千多。

　　只是房旭的顾虑还没出口，程意已经一口应下，他两手握住球身，指尖拨球，带动手里那个黄蓝相间的排球滴溜溜在手心转起来，他问：“你们谁给冯老大打个电话，这大学生活刚开始他就整天泡图书馆，一天到晚不见影，没有一点青春气息。”

　　房旭：“你这语气好像自己不是一天到晚不见影一样，刚开学就敢逃课，你是准备拿排球当职业？”

　　程意笑着说：“我倒是也想。”

　　房旭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你晚饭后不还要去训练两个小时吗，今晚不去了？”

　　程意停下动作，把球放回椅子下面，大笑着跳进洗手间，隔着门内水声也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愉悦：“今天我正式加入校排球队，给自己放假庆祝！”

　　晚上快九点，四个大男孩扶着胃从商场里出来，房旭吊在程意的脖子上，一脸佩服地说：“没看出来啊程小意，你这么瘦还这么能吃，要人人都是你这么个吃法儿，自助餐厅都得倒闭！”他捏着程意硬邦邦的胳膊一脸羡慕，“你吃这么多倒是不见长肉啊。”

　　程意笑着躲开，“别捏别捏……哎——”他突然停住动作，看向马路边路灯下的一个人。

　　“怎么了？”房旭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一个女酒鬼扶着路灯灯杆在吐，他问程意，“你认识？”

　　程意犹豫了一下：“算认识吧，要不你们先回去，我去看一下。”

　　冯书章扶了下眼镜问：“要不要我们帮忙？”

　　范培东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冯老大你这就不懂了吧，一般这种情况，得给主角一点英雄救美的机会。”

　　程意一脚踹过去：“看把你机灵的，那是我哥的朋友，”他路边拦了出租车，把三人往路上推，“你们先回去。”

　　范培东拎着两个人说：“赶紧走走走，他一个大男人还怕被人劫色吗？”

　　程意：“……”
　　你可真是……茶坊里的伙计——哪壶不开提哪壶。

　　*
　　今天早上陈沁窝了一肚子火，白天把几个办事儿不利索的员工挨个整顿了一遍，下午就只盼着下班之后回家躺在床上死过去算了。

　　结果快下班的时候影视组长跑她办公室跟她说，苏淅在谈的那部剧的导演今天到B市，希望她能今晚约对方吃个饭，再把合约摁死了。

　　苏淅作为公司整个艺人经纪部这两年的重点经营对象，事业还没走上正轨，陈沁今年对他尤其关注，整个经纪部的宝都压在他身上了，很多事情陈沁都要求自己亲自过问。

　　他这两年拍的几部主角和配角剧都还在压着，最近一部绝对主角剧即将在第四季度网播，全部门都在攒着劲儿等待剧集大爆，这个时候选剧就更要慎重。

　　陈沁最终看中的是去年电视节刚拿大奖的新锐导演的大型古装剧男主角，只是如今双方都还在考量，没有最终拍板签合约。

　　这个时候就是再累也得爬起来去攒这个饭局。

　　晚上快九点，陈沁和导演宾主尽欢地结束这场饭局，两人合同谈好，就差最后签字确认。

　　从餐厅出来，目送导演离开后，陈沁再也忍不住直接扶着路灯吐了出来。
　　她这个时候才有点后悔没让影视组长跟着一起过来，这导演太特码能喝了。

　　吐完之后，陈沁觉得意识清醒不少，只是出门一见风，头有点晕。她喝酒有个习惯，只要吐了就好了，如果没吐出来，反而醉得更厉害。

　　她掏出手机叫代驾，结果今晚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叫代驾也要排队。

　　陈沁人是清醒的，但脑子不听话，走两步就天旋地转，于是也不顾形象了，直接一揽裙子在路基上就地坐下，双手抱腿，将额头抵在膝盖上闭目休息排队等代驾。

　　她刚昏昏沉沉眯上眼，有人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叫她：“沁姐？”

　　陈沁慢慢扭头，脑袋依旧挨着手臂，睁眼就看到一个小帅哥歪着头在对她笑。

　　她反应了半分钟才慢慢支起昏沉的脑袋，喊他：“程意？”连她自己也诧异于对他的印象深刻，在这种状态下也能张嘴便叫出他的名字。

　　程意在她旁边蹲下身子说：“看来这次醉的轻，还能认出人来。”
　　“你不是说我上次全程都在睡觉吗？”

　　“……是全程在睡来着，你现在在等人来接吗？”
　　今晚的酒有些烈，陈沁头晕得厉害，重新将脑袋埋在臂弯里，瓮声瓮气地说：“等代驾。”

　　“你都这样了还叫代驾啊，你家里没人吗？”
　　陈沁没应声，好像睡着了一样。但程意觉得可能是自己说错话了。

　　他等了一会儿才说：“你别叫代驾了，路上睡着了怎么办，你车在哪儿，你要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去。”
　　陈沁重新睁眼，扭头看他，“你成年了吗？有驾照？”

　　程意笑起来：“放心吧，有驾照，不会往河里开。”
　　他眼眸漆黑，路边霓虹灯投射在眼睛里，带出闪烁光芒。

　　鬼使神差地，陈沁对这个只有过一次交集的少年产生了信赖。
　　她掏出车钥匙递给他，指了指身后的商场，重新将头埋下去：“负二层F区，哪个位置不记得了，你去找找。”

　　程意没花多少功夫就将车从停车场开了出来，停在她面前。

　　陈沁试了两次都没成功地从地上站起来，程意只好从驾驶座出来，搀着她上了车后座。

　　路上陈沁指错了两次路，绕了一大圈，最后终于进了中梁华府的小区大门。

　　程意问她那栋楼。
　　后座上趴着的人准确地报出家门：“8号楼二单元16楼。”

　　停好车，陈沁爬起来自己推门下车，但双脚刚挨地，膝盖一软就直接顺着车门往地上滑。

　　程意绕到她这一侧的后门时，就看到陈沁在地上坐着。
　　程意叹了口气，他觉得今晚自己有点沧桑，和平时的形象有点不太符，叹气的次数实在有点多，但这位漂亮姐姐如果不是遇到他，就她这状况，哪个代驾能把她安全送回家。

　　“还能走吗？”
　　陈沁扶着脑袋蜷着腿，“头晕，腿软”，路上的功夫意识又清醒了点，但就是使不上劲儿。

　　程意背对着她蹲下身子，“上来。”
　　陈沁看着眼前看似瘦弱却宽阔结实的肩膀，脑袋又清醒了几分：“你背我？”
　　程意头也不回地说：“你想让我抱你的话也行啊姐姐，只是你快点决定，我得赶着门禁之前回学校呢。”

　　陈沁最终还是被程意背上了楼，坐电梯的时候她问：“你大几了？”
　　“大一。”
　　陈沁低头看他白到发光的侧脸，“你这不像刚军训完的样子。”
　　程意嘻嘻笑着：“天生的，晒不黑。”
　　真是让人羡慕。
　　“哪个学校的？”
　　“电大。”
　　陈沁诧异，“长江路上那个？”
　　“嗯。”
　　“学霸啊。”
　　程意龇起他那一口标志性白牙，回答的话相当欠揍：“还好吧，当时也就随便报的，我原本是想上体育大学的，结果报考的时候被我爸按着锤了一顿，只好改了志愿。”

　　陈沁想到那天在肖音家里醒来，程意说起早是为了运动，当时只是觉得这小子精神旺盛，没想到背后还有故事。
　　“你喜欢的是什么项目？”
　　“排球啊。但我爸觉得中国男排没前途，而且运动员职业生涯特别短，永远不知道退役和出成绩哪一个先到，有很多排球运动员最后落下一身伤病，但整个职业生涯可能也只是看了几年饮水机。”

　　陈沁明显感觉到程意的情绪陡然低落，便安慰道：“走不了职业运动员道路也没什么，你既然文化课也这么好，就好好学习吧，一样有前途，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的。”

　　电梯抵达16层，程意没接话，到了门前陈沁输入密码解锁进门，在玄关处开灯，整栋房子立马灯火通明。

　　陈沁的房子是几年前买的，不算大，但胜在舒适，整体装饰布置充满了女性的温馨。

　　程意本来要背着陈沁进卧室，被她直接勾住脖子，“别别别……我现在还不想睡觉，你把我放客厅。”
　　天知道她今天下午匆匆回来换衣服，把床上堆成什么样了。

　　“姐姐有话好说，你把我勒死了下次喝醉酒就没人管你了——”
　　陈沁急忙松手改为扶着他的肩膀，指着长沙发：“这里这里，”等她在沙发上坐下，才又问，“你们宿舍楼门禁几点？”

　　“十一点。”
　　程意主动去给她烧了热水，见旁边有蜂蜜又往杯子里加了点蜂蜜，端过来放陈沁面前茶几上。

　　陈沁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十点半了，拜她路上的迷糊所致，指错路的那两次直接将原本回家的时长拉长了一倍。

　　“这儿离你们学校挺远的，你再回去估计都赶不上了。”陈沁迟疑了一下，虽然觉得可能不是很合适，但还是开了口：“要不你今晚住我这儿，明天早上再回去，我还有个次卧。”

　　程意直接拒绝了：“我明早还有训练，况且门禁也没关系，我还有这个终极法宝呢，”他咧嘴一笑，“我们的宿管是个阿姨。”

　　陈沁看程意指着自己的脸，没立刻明白，下一瞬反应过来，扑哧笑出来：“你还真臭美。”

　　“那我走了。”程意倒退着往门口去，“你把那个喝了，解酒，免得明天早上头疼。

　　陈沁叫住他：“你微信号告诉我，我加你一下，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程意念了一串数字，“我手机号也是这个，以后有事也可以打我手机，不过我手机不常带。”

　　“知道了，你路上当心点。”

　　程意挥挥手出了门。
　　房门快合上的时候他的脑袋又探了进来，一双漂亮的眼珠子虎虎看着她：“沁姐，小弟衷心劝诫，你以后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少喝酒，一定要喝的话记得叫个能带你回去的，我可不想下次见你是在社会新闻里。”

　　陈沁假装恼怒：“之前还觉得你嘴甜，现在怎么这么损！”
　　程意一吐舌头：“走了！”
　　房门关闭的声音截断了刚刚这栋房子里短暂的生机勃勃，又恢复了看似温馨实则冰冷的本质。

　　陈沁搜到程意的微信，点开他的头像，是两个漫画小人背靠背坐在一个大球上。

　　她点了好友申请后，端起蜂蜜水喝了一口，然后砸了下嘴——啧，有点太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