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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山中月·钢与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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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树叶飘飘荡荡的落下来,正巧落在了她的鼻尖上,她不禁放缓了呼吸,似乎是生怕吹跑了那一片轻若无物的叶子。
她很累。
头脑是清醒的,但疲惫贯穿了四肢百骸,那仿佛从骨头里渗出的冷意让她觉得连地面都是暖洋洋的。
“主上。”
一团阴影笼罩住她的头,鼻尖上的树叶被一只手拿起,短刀稚嫩的声音像是甜甜的气泡水。
“您怎么了?”
椿没有说话,她直勾勾的盯着正蹲着低头看她的白发的短刀,那孩子并没有露出一贯害怕的表情,反而担忧的皱起眉头:“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依然没有得到回应的孩子这才手足无措起来:“那个……我刚刚远征回来,还带回了小判箱,您……请摸摸我的头吧。”
请摸摸我的头。
上一次听到这句话仿佛只是几分钟之前,下一秒这把白发的短刀就消散在了空气中,徒留一地碎片反射着日光。
“不!我绝对不会接受!”
“恕我直言,鹤你接受与否对我们并没有任何影响。”
“三日月你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头子,一会儿我定要打你个落花流水。”
不远处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鹤丸国永背着手倒退着走在三日月宗近和山姥切国広前面,三个人转过拐角,三日月宗近率先看向庭院这边:“哎呀,那不是主上和五虎退么。”
原本一脸忿忿不平的鹤丸国永闻言飞奔过来,指着后面的三日月宗近控诉:“主上!那个老家伙居然说国広是他的!快安排我跟他手合当番,我要打趴这个觊觎咱们总队长的老不休!”
“你们两个够了!”山姥切国広叹了口气,然后略带歉意的看向椿,“抱歉他们闹了一上午了。您怎么了?为什么躺在这里?”
“主上您是不小心摔倒了吗?”三日月宗近指指自己的额头,“都红了呢。”
椿眼神扫过他和山姥切国広相牵的手,又转向后略带歉意的看向椿,“抱歉他们闹了一上午了。您怎么了?为什么躺在这里?”另一边枝繁叶茂的万年樱,金红色的落叶几乎铺满庭院,那棵大树也同周围的众多花草树木一起换了一身金红衣裙。
“夜君。”
胧夜正坐在桌案前读着文件,看见推门而入的椿扔开文件站起来:“你醒了!”
“我还以为你们至少会把我抬回卧室。”
胧夜抓抓头发“嘿嘿”笑着:“抱歉抱歉,我看到小退在你身边,就没有过去。”
椿也不是真的在意这个,她轻车熟路的从一边的柜子里拿出茶杯和茶包给自己沏茶:“现在这算什么?我之前就已经把这座本丸的灵契交给你了,我们的约定也是由你来接替我,而不是我们两人共同担任审神者。”
她语气平平淡淡的,似乎经营了这么久的本丸转手送人真的是一件轻描淡写的事情,直到最后才在放低的声音中显露出一丝难过。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灵力是消耗品,早晚是要没的……算了。”椿仰头灌下一杯茶水,调整语气问道:“说起来,虽然三日月这次近水楼台,但小国広居然这么快就接受他了?我居然看见他们牵手了。”
胧夜眨眨眼:“啊……那个啊……”他面露难色,似乎不知如何开口:“椿,其实小国広他这次好像没有完全忘记……”
因为五虎退的碎刀和鹤丸的重伤,这个本丸的时间被强行逆转到了从前的某一天。
原本只有椿还有本不属于这间本丸的胧夜和三日月宗近会清楚的记得一切,但不知为何这一次,山姥切国広保留了一部分记忆。
这一部分,是有关三日月宗近的所有记忆。
他记得万屋雨中的初遇,记得红匣子里的御守,记得烟花下的拥抱,也记得在绝望中那月上中天的金色刀纹。但是这些记忆与他原本脑子里面的记忆产生了矛盾与断层,就比如他不记得为什么自己会有那般绝望的心情,不记得明明是在万屋偶遇的别的本丸的刀,怎么就变成了同一个屋檐下的同伴。
就好像是一个并不算漫长的梦,但偏偏这个梦细节清晰的可以与现实混淆。
“你又在发呆了,是困了吗?”
三日月宗近擦着额头上的汗,鹤丸当真是出手凌厉,招招都带着打趴他的气势,以至于原本点到为止的手合里双方都渐渐认真了起来。
山姥切国広摇摇头,抬眼便又撞进了那一片弦月高悬的天幕。他真的是爱极了这双眼睛,他这样想着。
“三日月,我最近总会做一些奇怪的梦。”
“哦?那今天要不要一起睡?”三日月宗近自动过滤了那边还瘫在地上的某只白鹤的抗
议,接过山姥切国広递过来的毛巾,“爷爷我会把你的噩梦通通斩了的。”
斩掉噩梦什么的,其实就是一句玩笑式的安慰话,但是被他说出来莫名让人觉得即使是这种事情,他也是当真可以做到的。
从容,优雅,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气场,就像是不久之前,山姥切国広正在为自己混乱的记忆而苦恼,这人突然急匆匆的闯进他的房间握住他的双手,说出口的话让他当场当机:“国広,跟我在一起吧。”
我跟你熟吗?
山姥切国広呆呆的跟三日月宗近对视着,这个差点脱口而出的问题在嘴边转了好几个圈终究是咽了回去,只剩一句干巴巴的说惯了的:“我这样的仿刀……”
不想承认根本是自己从心底里不愿意拒绝,脑海中走马灯一样的闪过那些似梦非梦的片段,只要看着那个人的眼睛就无法拒绝他,这大概是山姥切国広最大的弱点。
椿气鼓鼓的看着三日月宗近笑呵呵的拉着山姥切国広离开:“不是我说,这进展也太快了吧!就这样就住一起了?”胧夜无奈的笑:“你不是也批准了吗?”“我那是因为小国広没反对!”
那日得知山姥切国広保留了记忆之后椿转身就要往自家近侍面前冲,被胧夜一把拦下来:“他根本没来问,你过去是打算怎么跟他说?”于是最后也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不问不说的境况。
“检非违使已经盯上这间本丸了,我们已经加固了周围的结界,最近也不要再出阵和远征了,”胧夜揉揉太阳穴,“明天我联系一下狐之助。”
“哦呦,”椿随意的靠在门上,尾音上挑,说不好是调侃还是嘲讽,“终于肯承认你是政府的人了?”胧夜只是抬眼看看她:“我以为这是我们心照不宣的事。”
检非违使。
椿溜溜达达的边往自己房间走边沉思着,检非违使既是审神者和刀剑们的敌人,也是时间溯行军的敌人,那么像她这样做了与时间溯行军相同事情的审神者,被盯上也是必然的。她自嘲的笑了笑,习惯性的伸手去摸自己的面具,方才想起那面自她成为审神者就一直戴着的青金色鬼面已经被砍成了两半。
石切丸抱着一摞似乎是刚洗好的衣物迎面走过来,看到椿不禁停下了脚步:“您的额头上……那是肿包吗?需要我帮您祛除掉吗?”
椿揉揉自己的额角:“啊没关系,上次在庭院摔倒磕到了,不用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