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中的阳光》MY木雨

4、chapter 2.2

　　为了多赚一点钱，我在某个酒吧找了个兼职，这是一个可是随时结账的活儿，只要你能推销，一晚上挣多少都不是问题，刚刚已经在电话里跟负责人确认过了，除了推销酒，就没有别的了。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喂——”
　　“你钱到底什么时候汇过来啊，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你弟他进去吗？都进了一个还不够啊，你要把你弟也赔上啊！”电话那头的人还没等我发声就打断了我的话，我仿佛能看见她穿着围裙，手持菜刀还一脸怒气的给我打电话的滑稽模样。
　　“沐博欠的钱你让他自己还啊，他闯的你让他自己收拾啊，他也不小了，我当年不就十八就出来打工了吗？而且我不骗你，我现在没钱，兜里就79，一分也不多，而且我今天下午还给了沐博……”我话还没说完那边就骂骂咧咧的把电话挂了，果然，她是有够烦我。
　　我看了看手机，已经8点了，从早上到现在我除了在早上在店里吃了点面包，下午塞了两块饼干之后连滴水都没有喝一口。可怜我的胃，早已饥肠辘辘，一会儿可能还得灌酒。
　　来到酒吧厕所，我赶紧找出假发套带上，又胡乱画了个烟熏妆，抹了个超夸张的大红唇，把自己的黑框眼镜戴好，套上准备好的衣服以后就走了出去。
　　“你是？”我找到了电话里联系的人，但是他紧锁着眉头一脸疑惑的看着我的打扮。
　　“我就是今天给您打电话的那个。”我的声音很小，在嘈杂的环境下直接就被吞没了。
　　他围着我转了一圈然后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你是今天那个打电话的？”
　　“嗯。”我避开他的眼神，慌乱的点点头。
　　“我说，你知道干这行的要求吗？”他有点可笑的看着我。
　　“我可以的，我能喝。”
　　“能喝？我这能喝的比你漂亮比你身材好的多了去了，我凭什么要用你啊？”
　　“这样好不好，你只算我提成，我卖出去多少你就提多少，百分之十。”
　　“我为什么听你的，就你这个样子。”
　　“我”确实，人家凭什么听我的，就我这个样子。
　　“算了，你就凑合着干吧，今天有人请假你先顶一下，不过你这装扮也是你把妆卸了我看一眼。”
　　“卸妆？你不是要求带妆的吗？”我有点懵。
　　“那不卸妆也行，你把眼镜给我摘了。”
　　“摘眼镜！我我可以不摘吗？”
　　“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要怎么样？！你是来找活干的吗！”那人有些不耐烦，伸着手欲将把我撵出去。
　　“好好好，我卸妆我还是摘眼镜吧”我犹豫着，这里光线不大好，把眼镜摘了应该也没什么。
　　“那好 ，这些酒，看见没？跟着梦儿去。”那人拍了拍从身边走过的一个女子的屁股，看也不必看我一眼。
　　叫梦儿的女孩穿着抹胸的超短裙，姣好的身材配着鲜艳夸张的妆容，一头飘逸的卷发垂在胸口，显得我格外干瘪和老土。
　　“俊哥，你叫我带她？这个小姐姐怕是恋爱都没谈过呢？”嗲嗲的台湾音听得我胃部一阵不适。
　　“乖~反正就是个跟班的，正好给你衬一下，今儿Sophia没来，给你奖金。”叫俊哥的人贴着梦儿的耳朵低声说着。
　　“诶那好吧，你跟我来吧。”梦儿叹了口气，然后无奈的看着我，踩着恨天高走在我前面。
　　混乱的灯光下，一群男男女女在这里寻欢作乐，他们或紧贴在一起扭动腰肢，或暧昧的躲在看不见的角落里说些什么让人脸红心跳的话题，亦或者，像我身边的这对儿一样直接贴着墙热吻了起来。心里突然感觉一阵恶心，我强忍着不适冒头在角落里寻找目标。
　　灯光的作用下，大家的脸都不真不切，每个人都像是带了一张面具，没有人知道这张面具下面隐藏了一张怎样的脸。
　　“你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
　　“啊？”音乐声太大我没听清。
　　“我说你知道怎么推销酒吗？”她突然停下身回过头看着我。
　　“我，我可以跟你学。”
　　“诶算了”她看了看我一脸嫌弃，然后突然眼睛里透出一阵光，忍不住裂开了嘴，“你运气真是太好了。看见没，那刚进来的两个人，绝对有料啊！走，咱去看看。”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回头去看，果然进来了两个出类拔萃的青年男子，两人衣着讲究，更重要的是浑身上下散发的气场更是不容小觑。
　　跟着梦儿一路小跑，眼前的两个男人才刚刚坐下。
　　我抿了下嘴，扯了扯嘴角，朝着那个角落走去。
　　那个男人看到迎面走来的梦儿嘴角一勾，随机伸开胳膊将她揽进怀里，然后把玩着垂在梦儿胸口的发丝，两人似乎玩的正嗨，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我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想我顶着一个爆炸头，又穿了一身火红亮片的裙子，不会这么不显眼吧。
　　“喂，你！”那男的终于抬起头，把搂着梦儿的胳膊收了回来，端起面前的酒杯，轻抿了一口，似嘲非嘲的看着我，“不觉得站在这很碍眼吗？”
　　我觉得我似乎来错地儿了，没事干干么非得把自己弄得这么不堪。
　　“不好意思，我这就走。”我赶紧赔笑，与其让他轰，不如我自己识趣一点。
　　“你是推销酒的？”他注意到我拎着的酒。
　　“是。”我呆呆的点了点头。
　　“先生~咱们喝点酒吧，要不多没意思啊。”梦儿在他旁边搂着他的胳膊蹭了蹭。
　　“好啊，那就拼酒吧，好久没这么玩过了！”他扯了扯领子，拍了拍自己另一边的空位，让我坐过去。
　　“额，要和我拼？”我定在原地，我也没打算拼酒啊。
　　“不不不，一会儿要来个人，我和他拼，也是，老是喝这些酒太没意思了，来这种地方吗，玩嗨了多好！”他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便挡住了光，我感觉到身后的人一定很高。
　　“Alan，你来了！”那个男的很友好的打起招呼。
　　“嗯，真是好久不见！”身后的人越过我直接去跟那个男人来了个熊抱。
　　“来来来，刚来了个推销酒的，今天来拼酒啊！”那个人很高兴的把我指给刚来的人看，我只能调动起脸部肌肉，尽力给了个最大的微笑。
　　“你”那人看着我愣了一下，“我怎么觉得你看起来有点眼熟啊。”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不再看我，包含了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脑海里却没有一点印象。
　　“可能是我大众脸吧，哈哈。”我干笑两声。
　　“诶呀，那么多话干什么，Alan，你敢不敢喝，那么久不见，我们今天不醉不归啊，一会再去跳个舞，多好！”
　　“徐畔，你爸知道你回来了吗？还有她知道你这样吗？”
　　“你看我穿的这样也知道我见过他老人家了吧……今天别扫兴，不是为哥们接风洗尘吗？国内我可就认识你一个，你别扫兴。”他突然板起脸来，“还有安亦伦，你别提她了。”
　　然后他看看我，突然笑了起来：“你会喝吗？一起啊，你喝一瓶我给你100！只要你能喝，咱们就一起喝！”
　　“100！说好啊！”话刚撂下，我就开了两瓶酒，然后拿起其中一瓶喝了起来。喝到一半，就有些支撑不住了，强忍着喝完一瓶后，我伸出一个手指头，晃了晃。
　　“100块！”
　　“够爽快！”徐畔拿起另一瓶酒就要开。
　　“我给500！”安亦伦突然说话， “我给你500块一瓶，你要是都能喝完，我给你5000！你敢吗？”他看着我，像是看着一个跳梁小丑，我现在才懂了刚刚他眼睛里蕴含的，是鄙弃。
　　“喝啊！我全喝完5000你给吗！”我盯着他，心里有说不出来的难受。
　　安亦伦，原来他就是安亦伦，安氏集团的少主。
　　“当然给了，我就想知道到底你值不值。”安亦伦看着我，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他扯嘴一笑，突然之间，我把他和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模糊的影子重叠到一起了。
　　我摇了摇头，想要看清楚些，却晃得身子有些不稳。
　　“一言为定！”说完我就又开了一瓶酒喝了起来。可是喝到一半，我的胃里就忍不住的翻江倒海，刚想再喝，胃酸已经快要涌到喉咙了。
　　“我……我喝不了了……你能，你能给一半吗？”我看着安亦伦，可是他脸上却是一副讥讽的表情。
　　“可没带现金啊，怎么办，你能刷卡吗？”他戏谑的看着我，我竟然从他眼睛里看出了气愤。
　　“你耍我？”我看着他的表情，突然咧开嘴笑了出来，“原来，原来安氏集团的少主，这么没诚信啊，连我这种人都骗……呵呵……你就是这么跟人做生意的？”
　　“谁说我没诚信了？回来我给你啊，反正，像这种人天天来这种地方不是吗？”
　　“你们……怎么回事啊？怎么感觉你们你们认识吗？”徐畔坐不住了，放下喝了一半的酒，探身到安亦伦跟前，挡在我们中间，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他。
　　“你觉得呢？”安亦伦看看徐畔，转而戏谑的看着我。
　　“不认识，但可能命里相克吧。”我转过脸看着安亦伦，“看着他就觉得很讨厌呢。”
　　“我也是这么觉得，真不知道你这样的女孩子，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子。”安亦伦看着我，厌恶的表情在脸上表露的一览无余。
　　我被他看的心烦，整理了下嗓子，转过身来看着徐畔：“这位……先生，你能把钱先给我吗？你要了……”
　　“我给你1000，你把剩下的酒卖给我吧，我没安少那么豪，你看怎么样？”说着徐畔还看了冷着脸的安亦伦一眼。
　　“谢谢你。”接过钱，我看了眼沙发上一脸懵的梦儿，拿着没喝完的半瓶酒晃晃悠悠的来到厕所。
　　一阵狂吐过后，我感觉整个人都毫无力气，头胀得快要爆炸了。缓了会劲儿后，我拿起没喝完的半瓶酒就往马桶里倒，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我他妈以后再喝酒，我就是猪！”
　　费劲的把衣服换好之后，我拎着假发走了出来，来到洗手台，顺手洗了把脸，正当我抬起头准备要走的时候，镜子里突然出现一张脸，我吓得脚下一滑，然后下一秒狼狈的摔坐在地上。
　　“原来骗子也会心虚。”他双臂环绕在胸前，倚在墙上玩味的看着我。
　　“我不是骗子。”我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但眼前的人影重重叠叠，根本看不清。
　　“喝一瓶酒500，对啊，你那不是骗子，是勒索？”安亦伦看着狼狈的我讥讽的笑笑。
　　“先生，价钱不是我开的，是你说的，而且钱不是你出的，是那位先生出的，还有，你那是酒钱，酒钱懂吗？喝不起你别喝呀！”我拿起洗手台上的包就准备走，却被他拦了下来。
　　“还戴了副眼镜来卖酒，怎么，装自己是文化人啊，一点度数都没有，为了点钱什么都能不要了，你作为一个女孩子还有没有尊严啊。”
　　“对呀，安大少爷，我就是一个嗜钱如命，哦不，是甚于命的人，怎么，你想多资助我一些吗？”说完我顺势贴的离他更近了一点。
　　“你……”我抬着头看着他，嘴角扬起一抹笑。
　　“怎么？”安亦伦低着头对上我的眼睛，是掩盖不住的厌恶。
　　“恐怕也看不起我吧……”说着我远离了他一步，“我在你眼里，不就是一个小丑吗？ ”
　　安亦伦看着我，没有说话，恐怕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灯光的作用下，我的眼角，似乎挂满了晶莹。
　　“现在我人也丢了，钱也赚了，你呢，玩也玩够了，可以让我回家了吗？我……我明天还要上班呢。”我转过身，感觉自己突然像是被强光包围着，有什么东西哗的一下全碎了 ，只剩下一个赤裸裸的我，但同时燃起了那来自很久之前就已存在的怒火，“还有，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有什么资格？你厌恶我，我知道，但你知不知道我同样也很厌恶你，含着金汤匙长大就了不起吗？就高人一等吗？我就因为在这里卖酒，就要被你侮辱嘲笑，那你来这里寻欢作乐，你又比我高尚多少？”
　　“你认不认识钟洺硕？”安静许久，他突然问我。
　　世界突然安静了。
　　安静到仿佛静止了一般。
　　钟洺硕
　　我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真是好久没有听到过了，大概，有九年了吧。
　　原来九年之后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还是会激起千层涟漪，久久不能平复。
　　我只感觉眼前突然黑了一片，狠闭了一下眼睛之后，再睁开，已经好了很多。
　　“你不配。”他走到我面前，冷冷的丢下三个字，然后大步离开。
　　我踉踉跄跄的走出了这个混杂的场所。
　　是啊，我不配心里突然就凉了，寒意突然就席卷了全身。
　　我带着醉意从喧嚣的酒吧出来，忽如其来的寒冷让我不由裹紧外套，缩了缩脖子，呼出来的白气在夜里喷出一片，有些迷了我的眼。
　　我尽量挑人少的地方走，现在这个模样，实在不想让别人看见。
　　晃晃悠悠地走在街头，好似是快过圣诞了吧，周围张灯结彩的，也不知还是我眼花。四周鲜艳亮丽的暖色调让独立寒风中的我倍显萧条。
　　雪就这样下了起来，越下越大，我走在路上，已经有些看不清路了。寒风吹的我有些发懵，再加上酒精的作用，我的脑袋嗡嗡作响，好像有一群蜜蜂在耳边乱飞。困意袭了上来，我半睁着眼半扶着墙下楼梯，眼花缭乱间踏空了一节，我竟这么直冲冲的向前跌去。
　　整个世界就像被扔进了甩干机里一样天旋地转，最后，我摔在了软绵绵的雪地里。身上四处都向我传递着疼痛的讯息，可我几乎动弹不得，不知是麻木了，还是困了，我干脆就这样躺着看从天上飘落的雪花。
　　记得辛德勒名单中有这样一幕：
　　天空中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黑雾。
　　雪花死的东西纷纷从天空飘落，他抬头看了看这莫名的东西，十分诧异。他走到汽车旁，从引擎盖上拢起一把在手里捻了捻。
　　那不是什么雪，那是人的骨灰。
　　对于现在的我来讲，天空中飘得也不是圣诞节前夕代表幸福的雪，而是象征死亡，寂寥的骨灰——我的骨灰。
　　记忆里，我曾对人说过，你知道为什么圣诞节要下雪吗？那不是雪，是天使的眼泪。天使的泪啊，落到地上，因为太悲伤，太凉，都结成花了，这就是雪。
　　四肢渐渐被冻的没有知觉，落下的雪花落到我脸上很快便能融化。逐渐的，我似乎觉得一股热流涌遍全身，催促着我赶快睡去。
　　突然，我像是想起了什么，费力的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拨出了一直想打，却一直未打的电话。
　　“喂……”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滚烫的泪水也顺着眼角流下，每淌过一寸皮肤，那一寸皮肤就像是被烧灼了是的。
　　“Merry Christmas……默阳……”我喃喃的说着。
　　我曾经和默阳许诺，每次圣诞节等重大节日，我们都要对对方说节日快乐，要让对方觉得不是自己一个人，可是，现在默阳远在美国……自己真的是一个人啊……一个人的感觉……好累啊……
　　默阳……我好像看见钟洺硕了……我怎么感觉……他离我，越来越近了呢……我还听到他的名字了如果我们再见会是什么样子呢？他是不是还在恨着我，所以才会说，我不配。
　　记忆里的那个少年似乎越来越清晰了，我甚至从周围人的一举一动中都能看到他的影子。
　　手机的屏幕突然暗了，那通电话根本没有拨打出去。可是此时的我却早把手机放在胸口，悄悄的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我感觉路边那昏黄的灯光终于照到了我身上，四周暖洋洋的，静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