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躄》今天估计会弃文

6、枝兰城贰

　　石小时候，见过飞鸟渡人。
　　那时，他和米趴在地上，饿得撑不起身来，洪涝把他们冲到孤滩上，看着天边飞鸟，无比羡慕。若是能像飞鸟一样，飞出这四面是水的地方，摆脱这随时可能被捕食陷落的地方，该有多好。
　　就在那时，他看到有一只飞鸟，飞的很低很低，就在他们头顶，有一个声音，说，这有人。随即叹了一口气，说，你们若能撑着到我回来，我便救你们。
　　他心中无比欢喜，勉强用目光追逐着飞鸟的踪迹。他看到那只飞鸟，如鲲鹏一样大，飞过去之后，又像一只寻常大小的鸟，背上分明有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趴着。
　　可是他转过头，便看到滚滚流水，向他们倾泄而来，他伸出手指，想要抓住米，却太慢了。
　　太慢了，他听到洪水漫过自己，恍惚听到一声叹息，分不清，是耳边，还是心底。有飞鸟的啼叫，尖锐高亢，忽远忽近的盘旋，可是他，已沉沉睡去。

　　醒来时，他听到有一个声音说，这有人。
　　他心中一喜，转瞬明白过来，不是先前那个人。先前那个人，是男子，现在这个声音，分明是女声。
　　后来，他知道，这个人叫宁玉婕。
　　她带他到了一个地方，在那里，不用再面对天道残酷，一开始，却还是吃不饱。有一些跟他一样的小孩，每天都要一起学功夫，拼命超过他们，才能得到足够的食物，得不到，只能挨饿。
　　后来，他渐渐的能吃到更多的食物，却被带到另一个地方，跟一些更厉害的人比。比不过，不再挨饿，却让他内心深处害怕，怕再比不过，就没有机会再比。如果不能在这个地方活下去，他不知道，还能到哪去。
　　再后来，他就成了暗卫，有时候，是保护一个人，有时候，是监视一个人。好在，不用杀人。他有时候藏在暗处，听有些人提起，很多暗卫，是要杀人的。他不知道，跟他一起的那些暗卫，会不会杀人，但他是从来不用的。
　　在做任务的时候，吃的并不好，有时候，饿了只能刮露水喝，再把叶子吃掉。有的叶子甜，有的叶子涩，有一种叶子，带着很多小刺，却并不伤肉，吃进口时，一开始麻麻的，再嚼，就很甜。到处都长着这样的草，很多时候，他就是靠它撑下去。后来，他就把它叫米草。
　　米，不知道是不是活着，有时候在梦里，他，梦见自己变成一只很大的飞鸟，去那个孤滩上，铺展开翅膀，米一点一点的爬上他的翅膀，他们飞到了远处的天边。可有时候，他又梦到水湿透了他的翅膀，他飞不动，他呼唤背上的米，可是米并不答应他。然后，他们又渐渐变成了趴着的两个小孩，一个浪头打了过来。

　　等到出了任务，宁玉婕会给他们很多钱，也会精心给他们安排饮食，调理他们的身体。但是他拿了钱，却全用来买了木料。
　　他没有办法，也没有机会，驯住飞鸟。可是他可以自己建造飞鸟。其他暗卫回来，都会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可是他，总觉得时间不够。他夜里常常睡不着，有一点想法，就会爬起来，拿着木头摆弄。
　　他的休息不够，宁玉婕常常押着他睡觉。但是这样的人日子不多，宁玉婕也不能天天盯着他。
　　后来，有一天，宁玉婕把他们都做了调整安排。他被派出去，当一个人的护卫。

　　他从来，就知道宁玉婕很好，她自诩比他们年长，常常像个大姐一样照顾他们。而他，恐怕是其中最不听话最让她无可奈何的一个。
　　她把他带出去做一个护卫，虽说是看重他武艺高，更多的，怕是为了让他多一些正常休息。

　　他护卫的那个人，听说是最上面那个人的父亲，姓叶。他一开始小心翼翼，只在夜里无人时琢磨，用刀一点一点刻木料。他研究了很多年，已经能用小刀和小磨石一点一点把木头做的十分光滑。后来，他想象着羽毛的纹路，刻在木头上，发现比光滑没有纹样的飞鸟，还能飞更高。
　　有一次，叶父看到他做的飞鸟，十分喜爱，赏玩了好久。他，有些炫耀地，让它飞了起来。叶父看到之后，十分惊奇。后来，叶父便不大出门，常常就坐着看他制作这些飞鸟。有时候在想到什么，在旁边画画。叶父经常画画，身边却从来没有留过一幅。有的被他寄给了最上面那个人，有的送给了别人。有的，听说卖了。

　　一只飞鸟，他总想让它飞的更高，可是它并不总是越飞越高。后来，叶父就说，用大些的木料，做大只的飞鸟，他就可以放些更精巧复杂的机关进去，让它飞到远处。
　　做很大的飞鸟，他想象着，人坐在里面，想往哪飞往哪飞，飞过高山，飞过茫茫大雪，飞到很远的地方，到一个地方，那里有两个小孩，可以坐上来，再也不怕雨水湿透了羽毛，飞鸟飞不起来。
　　一开始，叶父还能劝动他休息，后来，他便充耳不闻。
　　他当然也会感觉到累，可是累了，盹一会儿，他以为过了很久，醒来却发现不过一刻钟，他睡不着，便继续研究。
　　后来，他造了一只一丈长的飞鸟，能够飞上高空，他高兴的睡了一整晚。第二天醒来想起，想要去找那只飞鸟的痕迹，因为他知道这只飞不远，叶父却告诉他飞鸟掉落，一地残骸。叶父以为他会难过，却不知道，他早就想到这些，起码能飞起来，他已经觉得很开心。
　　他开始研究能操纵，带有座位的飞鸟，一开始，他把座位安在鸟的腹部下方。坐上去，却连飞都飞不起来。后来，他把座位安在背上，便能飞起来了。

　　他给它们起了名字，叫飞鸟木鸢。

　　石造第三只飞鸟木鸢的时候，听说，最上面那个人要来了。叶父说，那个人卸下所有事务，来见他一面，就准备出四处游玩了。
　　石的第三只木鸢，比前两只都大些。第二只只能飞五百丈，最远不过飞到最近的山头。这只更大些，他放置了三只座位。石架着它，飞过千丈的时候，十分高兴，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叶父分享，却忽然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