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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枝兰城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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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飞鸟上晕了过去,自然十分危险。所幸飞鸟无人操纵,也能短暂飞行一段时间。况他昏迷的时间并不长,虽然他似乎在其中度过一生。
那昏迷中的景象,并不丰富,只是像一片迷雾林,仿佛一片空茫,又仿佛有很多树。
他醒过来,意识到梦到的是小时候米一遍一遍跟他描摹过的梦中的迷雾林。他曾经顺着米的描述,一遍一遍在脑中构想它的形貌。
他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米,米像一个透明的瓷娃娃,卧在一片红色的花海中。那是她身上流出来的血。
母亲把她救回家,却无力给受伤的人吃更滋补的东西。所以小的时候,米的身体并不好,常常生病,生病也只能硬挨着,等着身体自己变好。
饮食不节,米初来时极漂亮的容貌,逐渐变成石日日见惯的微有些黄黑的面容。
母亲说,米以后会成为他最重要的一个人,一辈子跟他在一起。
后来洪水滔天,父亲和母亲为了救他们将他们托举过水面,却在下一瞬被突来的洪水冲走。
他和米,偶幸飘落到那处孤滩,却最终分离,生死不明。
他驾着飞鸟木鸢,回到草地上,那里,木鸢少了一只。他倒不奇怪,有时叶父也会驾着飞鸟游玩一番,虽然能到的最远的地方他早已去过,甚而用画笔描摹过,但叶父依然十分热衷于在空中游玩。
不出所料,很快的,便看到一只新的木鸢飞落下来。飞鸟落地后,他高兴的喊着叶父的名字,跑过去。却看到旁边一人,微微吃惊的模样。不知为何。
他把木鸢拖回附近遮蔽处,回到众人处时,听到叶父正在对那人夸赞他。
那个人,行走时,虽然很不明显,但以石的动作敏锐,自然看出那人有跛疾。
在宁玉婕处时,她十分谨慎,从不会对人透露不该透露的消息。若不是任务相关者,无人知道最上面那个人的消息。有人或许知道,但宁玉婕必然敲打过。
但他如今一看,就觉得这个人,想必就是那最上面的人。叶父与那人说话时亲昵又带些慈爱的语气,两人又些相似的面容。那人显然应该是叶父唯一的儿子,那个名叫晋容的人。
关于晋容的消息,自然都是叶父对他说的。
叶父说,晋容小时候非常顽皮,总喜欢揪东西,幼时便常常揪着他的发梢玩耍,连他带着他去祭拜母亲,他也要揪坟前的草。后来,他年少有些才名,便轻狂起来。
后来晋容非要做官,他便托付了一多年好友照顾他。晋容虽有些才智,但并不足够,后来,渐渐便有些剑走偏锋。不但开始秘密养暗卫,更为了他人流言吃下毒药损害自己的身体。
殊不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子有所损父母痛伤。
叶父乍一听闻,心神大震,有心劝阻,却明白晋容内心偏执,他无法劝动,贸然回返,恐破坏晋容筹谋,雪上加霜。他只希望风波干歇,晋容能放下一切,幡然明悟。以晋容的心性,叶父自然相信,他若能全身而退,自会醒悟。
叶父跟那个人介绍石,并告诉石那个人就是晋容。又跟晋容说起他造木鸢的事情。后来,还把他做的小木鸢介绍给晋容。
晋容果然跟叶父所说一样,爱玩耍。
晋容身边一直跟的两人,一个一看就是他的侍女,另一个,晋容介绍说是他的琴师。他却觉得,那人看晋容的眼神有点奇怪,像断袖。
他本来是想告知叶父的。但是大家都在庭院里玩啥耍,他都没有机会说。
后来他趁叶父如厕过来,告诉叶父。叶父却说,无妨。
他一向知道叶父开明,不然也不会让他一个护卫安心专研自己的喜好,更让他直呼自己的字。
但石未想到,叶父能开明至斯。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叶父就带着他们一起去城主府上。
城主府即使不宴饮时,城主也常常邀请叶父饮酒。叶父也常常带着自己的画作与他共评。
今日,听说有贵客。
那个贵客,带着一名女侍,说她近来学会了一段舞蹈,颇为优美,愿与诸君共品,以助酒兴。
她跳的果然很美,他说不上来个子丑寅卯,只觉得很好看。
她穿着轻薄纱衣,有一瞬烛火跳动时,他站的角度看的异常明亮,只见那女侍,左侧锁骨间,分明有一只蜷羽蝶。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而飞。
待到那女侍最后一舞揭下面纱,他面色惨白。那人,分明是米。
那女侍容貌与他幼时第一次见到的米的样貌,有六分相似。而锁骨间的蜷羽蝶,他小时候见过很多次,一直记得。
那女侍眼神掠过他时,他轻启唇,模糊地做了一个米的口型。那女侍见之,果然神色震动。
他心神不宁,有一瞬几乎晕了过去。
后来,又宴饮了许久,他勉力支撑,那女侍,也不曾走开,他有心想问明,却寻不着机会。
后来,众人终于一起回去。其他人不查,叶父却自然看出他精力不济,在晋容有意问询他时止住。
他竭力支撑双腿迈回房内,意识却已模糊不清。
醒来后,叶父问他如何。他请求见那名女侍。
她果然是米。
她说,当年两人被洪水分隔开后,她被冲到岸边,醒来时,有一名中年男子,问她,可还记得肩上蜷羽蝶的事。
她自然不记得。她只记得,小的时候,石和石的母亲,告诉她捡来时她倒在血泊中。她只记得,石的母亲对她说,从今以后,她叫米,要与石一生一世在一起,互相依靠。
后来,那个人不再问她,只把她送到一处,专心学舞。除此之外略学些字。她舞艺越发好后,有一日,那个人送来几幅图,每张上面,都是一个舞蹈动作,图上的女子,虽画的模糊,却让她觉得十分熟悉。那人知道后,又来问了她一番,还记得什么。
她委实不记得。只随着那动作演练,一动一转间,却觉得十分熟悉,仿佛曾经日日看到过一个人,做着同样的动作。一颦一笑,该怎样随着袖云间转动,皆自然而然流露。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间,她觉得,她是米,她又是那名女子。
后来,她无意中说到那片迷雾林。那个人,她那时知道,他是六王爷。六王爷便要她寻出那片迷雾林。她借口不大记得,但曾经更石反复说过,趁机让他帮忙找出石的下落。
六王爷的眼神,分明看透,却不说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