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躄》今天估计会弃文

10、往事已如云

　　只是，她更奇怪，林风明，为何一直追着叶常不放。

　　林风明哑然，良久，他说，不如，我说一个故事。

　　许多年前，曾有一少年，出身武林世家，十八岁那年，遵家训出门游历。
　　少年在外自然经历了许多事，也遇见了许多人。人之相交，贵在缘分。有的人，相遇时也觉十分有趣，只是相处总不长久。
　　后来他遇上另一个少年。那人自称是被家族抛弃，自逐江湖。二人言谈举止无不投机，渐成知己。一起快意江湖，提酒洒诗，曲同游，剑同舟，人生得意不过如此。

　　后来，他们遇上一个女子。那个女子，若唯有一词可形容，那就是神秘。
　　神秘到，不知她从何而来，不知她为何而来。少年慕艾，渐渐情根深重。
　　以少年家世，娶这样一个不知根底的女子，自然经过了许多波折。幸运的是二人情比金坚，终于成亲。
　　成亲之时，好友酩酊大醉，喃喃念着女子姓名，少年才不得不面对，好友也爱着自己妻子的事实。

　　他们的爱情并非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的，是好友与她。
　　他二人虽从未明言，但朝夕相伴，他自然察觉二人互有好感。初见之初，二人言行之合契，举止之默契，宛若神仙眷侣。有时他二人，一人琴，一人舞，有时又是笛音伴剑舞。他宛若看客旁观。
　　虽二人如此默契，好友却不知为何，从未表明心迹。她并不是拘泥之人，甚至主动表白，好友却拒绝。

　　她的心，由热到冷，只是她性格豁达，既流水无意，落花自随风去。
　　他努力逗她开心，真诚表白，最终被她接受。不是没有看到好友逐渐消沉的神色。也曾问好友，是否有所顾忌，谁知好友，斩钉截铁地说，二人绝无私情。

　　二人成婚之后，育有一子，十分可爱。
　　好友也浪迹江湖，也时常来他家作客。她从不曾避嫌，仍然如从前一样，三人饮酒合乐。
　　年复一年，他的长子也长成了垂髻小儿。
　　长子与他亲近，对常常来家的好友，也十分亲近。有时好友与她，长子三人同游同乐，浑似一家人。有时好友暂别远游，她与长子出门远送，依依不舍，仿佛对他们来说，好友才是他的角色。
　　后来，她又有了身孕。他脑海中却无法抑制地怀疑这个孩子是否是他的血脉。
　　他试图说服自己抛却这个想法，并试图以种种理由说服自己。他的情绪越来越难以自控，甚至无法再对她露出笑容。

　　孕中的她也越来越忧愁。直到好友到来，才见她露出几分笑容。
　　好友这一次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无法对昔日的好友说出恶语，甚至在好友离去时，想到家中好不容易出现的宁静，对好友出言挽留。
　　好友一再想要离去。他下意识地让她挽留好友。她对好友相劝几句后，好友，不出他的意料，留下了。

　　她临盆渐近，一日一日幸福地开始准备小儿的襁褓，衣物，联系银匠。
　　临盆那日，思绪百集的自己在门外枯坐，是好友在小儿首啼之后吩咐银匠打造出生手镯。
　　在听到好友命令下人的那一刻，他几乎已经断定，这个孩子，是好友血脉。
　　他下定决心，在好友离开之后，瞒着尚虚弱的娘子，命人将婴儿扔进深山里。襁褓中，还扔着那只出生银镯，她惯常吹奏用的笛子，和一些银票。倘若那婴儿有幸活命，捡到她的人，一定可以凭此将她照顾得衣食无忧。

　　虚弱的她在一天后才发现孩子不见。她质问着他，他不由自主地将心声托出。他告诉她，只要她不再与好友来往密切，他就当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那一刻，她看他的眼神，仿佛是看一个全然陌生丑陋的恶人。

　　他不曾意识到自己的错处。也不曾意识到她的死志。
　　她只说想要出门散心，他亦陪同。却不想，在一个海边崖上，她忽然趁他去马车收拾东西，毅然跳下。
　　海水似乎迅速冲走了娘子的尸体，他连可以留作纪念的一丝物件都没有。

　　他回到家，年幼的长子仿佛知道是他将娘亲和刚出生的妹妹是因为他而不见，对他十分冷漠。
　　他越来越沉默。也在一日一日的自省中，明白过来，妻子不曾背叛他。

　　好友在这之后，也不再到访。仿佛二人从未相识，从未相知，从未相交。

　　直到十四年后，武林掀起一波讨伐邪教的风潮。
　　他在武林同道中意外再见好友，有迹象显示好友正是幕后主使。他派人秘密探访好友身份，才知对方竟是当朝皇子。武林之祸，实天子之惧。
　　当时他急流勇退，终得保全家族实力，只后来听说，各门派实力不复，而他们所讨伐的邪教之一冰宫，全教覆灭。
　　自此之后，他与好友再无往来，形如路人。

　　自此，他常年闭关，家中一应事务交与长子。
　　直到十八年后，长子辗转得到那只银镯。当年命人将女儿扔进深山，若是无人遇见，这只银镯不可能再现。
　　也许女儿已死，也许侥幸被人捡到抚养长大。无论如何，有一丝可能尚在人世，他与长子，便不想放过这希望。

　　于是他们派了众多手下在外找寻。

　　说到这里，林风明说，现在你该知道，我为何一直追着叶常。他又说，我很想知道，叶常，来叶家多久了？
　　“所以，”晋容问，“这是第二个问题？”
　　林风明失笑，“自然。”
　　十八年。

　　十八年前，死寂颓然的少年，一步一步背着死去的少女上山。用自己的佩剑，一点一点挖出坟，将少女埋入，歪歪扭扭的木碑上，刻着歪歪扭扭的涟玥二字。
　　其中苍凉，年幼的她一无所感，如今经过了许多事，才有所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