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未央》圣戮紫萧

24、Chapter 24

　　似乎到了千叶后，我们的每一个转变都从Windy的电话开始，
　　“他说他想离开，我劝不了，我会给他一切他想要得，他想去哪，我便带他去哪，Raymond,byebye!”
　　完全不给我回答的机会，便挂了电话，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天陌想离开我吗？离开我，和Windy在一起？她一定是骗我……
　　一时间，大脑一片混乱，我发了疯般驾车驶向千叶，不管它是一个决定还是一个玩笑，我都要弄清楚，那种感觉就像一件美好的事物，全天下都知道只是一个闹剧，而我却沉醉其中……我不甘心……
　　推开门的一刹那，引入眼中的，是全新的白，跟在后面跑来的小护士不断重复：“他走了，他真的走了，Windy带走了他。”
　　“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
　　此时的我，定是相极了发了疯的野兽，忽视被我钳这双肩颤抖着回答：“昨天……昨天……不知道去了哪里，信……有信！”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原来，他将信卷起塞入了铁窗围起的方格中，这样的话，即使在楼下，我也可以看到的吧……

　　宇泽：
　　不可思议，竟然有这么一天，是我先离开你，很生气吧，我不想说对不起，但我想得到原谅，请不要让我更卑微。
　　到千叶的这些天来，我总是在想事情，像了很多很多，却总说不出来，我每天都在想，却仍然有很多事，从记忆中流失了，很庆幸的，你没有丢掉，知道我无法再开口说话，我才惶恐，突然什么都想跟你说了，只能这样，一点一点的写出来。
　　你知道吗，我想过很多此我们的相遇，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我一定不要那么狼狈，我已经向好了呢，下辈子，我就坐在路边等你，一直等到你对我说：“坐在地上，不凉吗？”然后你就拉我起来，真是一点都不浪漫的相遇，但有什么办法，遇上了便爱上了，谁还记得旁边是公园还是立交桥，谁还记得路上是熙攘还是冷清，谁还记得你用左手还是右手，然后我们就相爱，你不是少爷，我不是下人，希望我们能别再经历那许多磨难，希望你能给我，像我们初遇时那般的笑容，希望我们一直健健康康的爱到下辈子！
　　其实啊，我到现在都在想我为什么要爱你，我该是恨你才对阿，那些日子里，你总是打我，像恨极了一般，以至于你对我好，都让我害怕，那时的你反复无常，令我总活在迷茫与恐惧中，我曾经甚至希望那些伤口就那样一直烂到骨头里，然后溃烂至全身，让我死在一片腐烂的残渣里。可是，偏偏你每次都会替我擦药，再重的伤也总是被你温柔的抹去，就连那次我以为定会落下残疾的腿伤，竟也全好了呢！宇泽阿，你打我的时候，也很疼吧，因为你总打我，却又总把我保护得那么完整。
　　你该自豪的，记忆力差到该死的我，却从没忘记你的分毫，五年来，想你不是刻意，不是情动，不是习惯，更似本能。我喜欢坐在一个地方等你的感觉，想想着你看到我时的惊喜或欣慰，我可以抱着那样的心态，用一整个白天去等你，只为看你再见到我的一刹那眼神迸出的光彩，那时，我总是无比骄傲，你眼中绽出的色彩，竟是因我而绚丽。构想了千万遍想对你说的话，只一句“宇泽”便再无法出口。
　　宇泽阿，宇泽，宇泽……其实，我很早很早就想这么叫你了，从你第一次向我伸出手，从我第一次走进郑公馆，可是，原谅我的胆小，我不知道一个下人可不可以那样叫自己的主人，我不知道一个下人的爱会不会太卑微。
　　这样的信是不是很没条理？呵呵，你要原谅我，你也知道我的脑子里一会儿满满的一会儿空空的，我只能像这样，想到什么便马上写下，不然一会儿又该忘了。
　　我一直都不想承认自己的病，所以你第一次提出到千叶来时，我异常的反感，可逐渐的，我发现我只有这一个选择，我开始不会走路、不会咽食物、不会端杯子、不会开门，脑子里开始整片整片的空白，我气愤地想扯断那些所谓的“神经”，可更加害怕，如果脑海里，关于你也变得空白……
　　到了千叶之后，我每天都喜欢站在窗户前向外看，虽然到花园里可以看到更完整的风景，可是你知道，我再等你，窗外那片风景，便尤其美丽，连天都澄澈的过分。你知道吗，每次从窗户上看你，你都会被那些铁格子切成很多块，我必须要趴的狠劲才能看清一整个你，却始终看不清你的表情，再努力的向外探却仍然差那么一点……
　　我总跟你说，要你好好照顾那一整个D•U国际，因为他花费了太多人的心血，从你的父亲到左尚，我知道那是如何换来的，得知不易，便须好好珍惜。虽然你总说，你可以不要D•U，只要一整个我。那天的话我始终没有说完，我想说，别这样，我会舍不得……
　　对不起，那时我便已计划着要离开，却隐瞒了你；对不起，我拜托Windy，请求他让我离开你，让她瞒住你，你别怪她，她也是经不住我纠缠才应下的；对不起，我又一次从你身边离开，这种落跑的伎俩你一定厌烦了吧，以前每次逃跑，总是被你找到，现在仔细想一想，竟更像是我有意无意的在等着你，若真有意，想要多一个人并不难；对不起，不知你此时是伤心多一点还是愤怒多一点……对不起，请你这次不要再找了，求你……
　　曾经以为，你用了五年占据了我全部生活，若离开你，我定什么都不是，定是连自己都不会完整，那时的生命还剩下什么。可现在，打起行李，将要走出医院，才发现，离开，其实很简单。
　　收拾行李的时候我才很庆幸的发现，我们没有给彼此留下什么信物，不然，我的下半生定要在睹物思人中度过，然后通彻心扉的回味着残存的记忆，幸好，我们什么都没有留下，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忘记吧。
　　我这么多年来做了许多错事，亲手丢弃了弟弟，言陌定是恨透我了；又从左尚的手中抢走了你，他肯定也是恨我入骨；骗了你许多次，却喜欢看你恨得牙痒痒却舍不得动手的样子。
　　如果说，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便是在五年前的那个午后，牵上你的手。

　　希望我们可以不见。

　　天陌

　　我伏在墙上哭了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彻心彻肺的哭过了，他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些，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吗“你知道吗，我的声音很好听，你要好好听！”我忽然觉得，他那天说的每一句话都意有所指。
　　你知道吗宇泽，清川医生说我的声音很好听，你要好好听！
　　——你该告诉我：否则从今后，再也听不到。
　　你知道吗宇泽，上田医生说我的汉字写得很漂亮哦！
　　——所以你便写了这满满的三张纸来和我诀别吗？
　　你知道吗宇泽，Windy来了电话，说她最大的志向就是把你从东京塔上踹下去！
　　——她做到了，真的，我现在的感受，正如从东京塔上坠下，真想就这样死掉。
　　你知道吗宇泽，我一定不会忘记你，所以你要放心！
　　——这么不负责任，告诉我你不会忘记我，便以为我会放心，便就这样丢下一切的走了吗？你让我如何放心？我有几颗心这样任你肆虐！
　　早知道，我是该抛下那一整个D•U，日夜看着你，不让你动着分毫这逃走的心思，你总说D•U得来不易，该当珍惜，我们的爱，又岂是一帆风顺的吗？早知道，我该日夜抱着你，然后死在一起，早知道……
　　只是，现在，让我到哪里去换这样一个“早知道”。
　　不知道，那习野志的玫瑰又意味着什么，临走时，貌似无意的问了那名小护士。
　　小护士一脸疑惑：“发生了什么吗？那里是习野志墓园。”
　　坐进车内，直觉手脚冰凉，我在驾驶座上蜷做一团，瑟瑟发抖，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汹涌而出，天陌，别这样对我，求你……
　　回到东京，给Windy发了简讯，问她到底把天陌带去了那里，用着卑微的、乞求的语气，他仍然只告诉我——他想去的地方。自此，那个电话，便再也打不通。
　　我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去了加勒比，他座遍瑞士的火车，定会去加勒比的，我们要在那里买一条破船，补补它，然后出海去打渔。
　　我抛下了D•U，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走遍了加勒比海滨，原来离开真的很简单，他就这样，离开了我整整一年，他说过的，若真有意，想要躲避一个人并不难。
　　我蜷在海滨租来的小木屋里，像一年前在千叶的疗养院一样，绝望的痛哭着，更像是在痛诉压抑了一年的感情，我到底还是失去了你……
　　医生三天两头打电话催我回去做定期诊疗，怕我在遥远的加勒比又受什么刺激，真是大惊小怪，心脏衰竭而已……
　　我最终还是回了日本，没有去东京的医院，而是直接去了千叶的疗养院，象是寻找宿命的轨迹般，我沿着楼梯想象着当年天陌的样子，似乎哪一节楼梯踏的那只脚都记得异常清晰。走到窗下，我像以前每一次那样，踮起脚尖，努力的想要更近……有什么用呢，我们之间始终隔了那么远，我们最终还是分开了，你不顾一切的离开，我不顾一切的寻找，总是你跑出去，让我去找你，我从不厌烦，却总是害怕，像现在这样，找不到你……
　　心脏绞痛着，分不清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一种要将我湮没的痛苦，我跌跌撞撞的抛向二楼，撞开至今还挂着天陌名牌的门，以如以往的空旷，却莫命令我安心，我座到床上，捂着心口翻出了药物，似饥渴般的咽下了整整一瓶metoprolol，为什么已经这样了心里还是空荡荡的，不够，我抓起另一个药瓶，发了疯似的倒进嘴里，满足般的躺在床上。
　　我似乎又看到了那个趴在铁丝窗上的天陌，他的表情清晰而鲜明，他笑的阳光失色，他说，下辈子，我就坐在路边等你，你快些来。
　　我们没有什么信物，让我睹物思人，但在生命的最后，我仍然看到了那么清晰的天陌，真好，到现在，我还能那么真实的想着你，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