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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交谈时马琳有些心不在焉,“抱歉,失陪一下”转身悄然离开。
      最后,陈玘是在顶楼的游泳池找到他。夜晚空气冷咧,没人出来游泳,偌大的游泳池边上就马琳一个人,穿着西装抱着膝,盯着池子发着呆,周身弥漫着一圈孤独的气息。
      楼下众人狂欢着将盛宴推向高潮,宴会主人却偷偷躲到这儿舔舐伤口。
      碧蓝的波光映在他脸上,陈玘走近才发现马琳半张脸都被眼泪花了,被风吹的半干。
      陈玘一直信奉男人有泪不轻弹,但马琳的眼泪并不会让他觉得窝囊,像是生理忍到极限的宣泄,充满男人味。但这并不妨碍陈玘觉得安慰人是件棘手的事情。
      “马哥,要揭幕了。”陈玘有些难为情,侧身不敢和马琳对视,好像被发现在哭的是自己一样。
      含着眼泪,却显得更为大方的马琳面无表情的盯着水面,过了半响才应道“知道了,你先回去。”
      跨出去没两步,又转身回来,陈玘一屁股坐马琳边上。他能感觉到实际自己一点儿也不了解马琳,通向他真心的道路蜿蜒曲折如同一个没有地图的迷宫,但是…他没有办法放着他不管。
      马琳刚开始没搭理他,自顾自的享受这绝处逢生的感慨。他太累了,就像跑了一场十年的马拉松,仅靠着意志力才熬到终点,现在那根红线越过,他终于可以心安理得的放弃挣扎,任由巨大的感情漩涡将自己吞没。
      等他沉浸的差不多了,感觉像被一个巨浪拍到海面上的幸存者,精疲力竭无依无靠地漂泊,就想抓点什么让心里有个着落,“陈玘,你遇过什么坎不?”
      还在研究池里的水为什么不长苔藓,冷不丁被点名的陈玘懵了懵,伸手挠挠头“有是有,一下想不起来了”
      马琳嘿嘿冲自己笑两声,陈玘这点年纪能遇到的烦恼,不是成绩,就是人际,又有什么可以安慰他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也许是马琳侧脸透着一种渡尽劫波的苍凉,刺激到陈玘脑子里的某根神经,他冒出一句“再大的坎,跨过去了也就跨了,再小的坎,跨过不去,也是要命。”
      马琳愣了愣,忽地哈哈大笑,搞的陈玘很莫明,他准备的笑话还没讲呢,马琳已经笑完了。这笑点也是十分难测。
      “我真挺喜欢你。”揉着眼里不知道是笑哭的,还是残留的眼泪,马琳笑着摸摸陈玘的头说。
      陈玘喜滋滋的笑,发型被摸乱也不在意了,今天像只贪恋主人掌心的萨摩耶,只希望他的手能多停一会儿就好。

      也许是台上的聚光灯太强力,陈玘被照的晕晕乎乎的,黑压压的人头攒动着,让他感觉自己就跟碳烤灯下翻转的烤鸡似的,皮肤都被烤的滋滋作响,幸好没打领带,他摸了下额头,将抹下的汗甩掉。
      一刹那脑中的空白后,他想起自己临危受命,代替离开的马琳揭幕年终的销售额。手下的计数牌如一条多米诺骨牌,长的让人晃眼。
      纸条上钢笔笔迹都被掌心的汗水氲湿,中间数字还隐约可见,越后面越难辨认。他不得不停下,用眼神向场边唯一的稻草求助,对方却给他比大拇指。陈玘站在场中,第一次感到孤立无援的恐惧。
      窃窃私语催生出心底的不安,数百道目光如同被放大镜聚拢的太阳能,灼热的能盯穿背脊。比起随即而来的出糗,他更怕搞砸任务,辜负那些期待的眼光。粘在地上的双脚拒绝执行逃跑的指令,心脏扑落扑落的乱跳声填满整个耳腔,停在计数牌上的手指颤抖着。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瞪着记分牌,好像在气它怎么不能自己翻页。
      一双手温暖地将他覆盖,沉稳地,连着陈玘的手和计数牌一起翻动。转头,收拾妥贴的马琳立在边上,宛如什么都没发生过,“看我干嘛,看牌子。”
      不知是他平稳有序的气息,还是按在手上让人安心的温度,陈玘的慌乱逐渐安定,任凭马琳带领他将数字一页页翻过去。
      当销售额终于出现,马琳按着陈玘的肩膀一起转向台下,接受来自各个领域热烈的掌声和祝贺。

      “等会儿有事吗?”
      “没事”
      “那等我下,有话跟你说”
      于是,陈玘等着马琳送走所有宾客,已近凌晨。
      时间那么晚,估计王皓也睡了,陈玘就跟着马琳回到酒店套房。
      虽然出去比赛也会和王皓挤双人间,但不知道为什么,都是男人,跟着马琳进房间陈玘心里就有点七上八下的。
      马琳倒不像他那么拘束,神态如常的招呼一声就去洗澡。等关上门,陈玘才如释重负的掏出手机,给王皓发了个平安短信,就开始刷微博玩。
      冷不丁刷到一条微博图片,上面两个小人在跳舞,陈玘眯着眼睛看向标题,是测性取向的。忽地心念一动,点开测试结果:如果你看到的是胸部,你的性取向是异性恋,如果你看到的是小人跳舞,你的性取向是,同性恋。
      同,性,恋,三个字仿佛放大了冲到面前,吓的陈玘手机没握住啪地掉在地上。
      Oh My God
      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束着浴袍的马琳走出来,就看到陈玘伏在床上像一株蔫掉的向日葵。
      “去洗澡吧。”陈玘从床上爬起来进了浴室,马琳还在纳闷,这小子怎么脸这么红,不是烧了吧。
      由于进去太匆忙,连浴袍都忘记带,只好开个门缝让马琳拿给他,蒸汽缭绕下,陈玘被蒸的跟只煮熟的螃蟹,探出头说了声谢谢,啪地把门合上,弄的马琳莫名其妙。

      红酒漫过杯身三分之二时,马琳将其中一杯递给陈玘,整个过程谁都没开口。一个不急着讲,一个不知怎么讲。
      陈玘的心思很简单,就想告诉马琳,他也挺喜欢他的。超过朋友的那部分,他藏着,不告诉他,自己偷偷喜欢。
      “陈玘”“马哥”两人跟约过似的同时开口。
      马琳挑挑眉,看着他。陈玘捧着杯子嘿嘿笑,眼睛亮亮的躲后面“你先讲”
      30分钟以后,陈玘才终于相信马琳开个房,是专门为了聊天的。
      几杯红酒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
      从怎么认识王励勤的,到两人在商战上的博弈,讲到这些年公司怎么一步步走来,其中经历大大小小的事情,有些惊心动魄,有些琐碎平常,开始时马琳语速平稳,缓缓道来,陈玘伏在他床边,一手托腮,事无巨细都听的津津有味。
      酒瓶快见底的时候,马琳开始晃悠起来,咬字也不太清晰。
      “我曾经有过一次扩招,然后,一个月不到都跑了,写辞呈跟闹着玩一样,连刚毕业啥都没的大学生,都看不上我们。”他苦笑着。
      “你有这体会吗,财务问你什么时候到钱发工资,你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的员工觉得你在撒谎,而你觉得,妈的,也许他说的对。”
      朦朦胧胧中,唯一看清的只有陈玘的眼睛,像在看一部只上映一场的电影,一瞬不眨地望着他。
      也许是那眼睛里的坦诚,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鼓励着他,那些埋藏在心里谁都没有说过的话,就如同生存在海沟中的远古盲鱼张开大口,吐出的一串串泡泡在万米深海底下,穿越层层幽暗静谧的海洋浮出水面。
      “那一年,对我们这个行业是最糟糕的一年。即使他们都不要工资,我手上的钱也只够再撑6周,6周以后我连银行的贷款都还不起,抵押的房产会被银行没收。我的公司没了,房子没了,什么都没了。”
      突然他想到什么,语气激动起来。
      “前面七年,根本没人投钱给我们,什么外面形势不好,公司周转不灵,资金被冻结,都他妈的放屁!等我们起来了,有钱了,他们一下所有毛病都好了。哈哈,有钱治百病。陈玘,我跟你说,我玩的游戏里,没有人会干雪中送炭的事,都他妈等着锦上添花。”
      他自己都没发现,直到手掌传来陈玘的力道,他才发现身体止不住的抖抖簌簌,而陈玘正紧紧抓着他的手,好像一松手他就会被什么东西卷走。
      望着他紧皱的眉毛,马琳还在想,陈玘,悲伤的样子真不适合你。
      下一秒,柔软的黑发贴在脸颊,和他一样的沐浴露味混合着男孩身上独有的汗水味,热气腾腾的冲进他的怀里,也许拥抱是陈玘唯一能想到速效的安慰方式,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暴露给他柔软的脖颈。
      当马琳吻上那脆弱的颈项时,闭眼想到。
      “我们大多数人都不够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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