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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贰】_Z ...

  •   我是薛知理。致知穷理的知理。
      上面这句话的字面意思等价于“你可以叫我知理”,更深层次的意思是我不叫“薛筹的女儿”,更不叫“薛阳的妹妹”——我数学水平跟上述两位大教授半毛钱关系没有,前者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就人事调动到了美帝,后者则和我有着七条代沟,如果一年一代沟的话。他们几乎没教过我数学,以至于2010年高联考场里,那个因为不会数论而面对着几何题欲哭无泪的少女的心理阴影面积,大概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吧。
      那是十月的第二个星期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今年的高联在兄弟学校阳启中学高中部举行。
      一试进行得格外顺利,保守估计都能拿到90分以上,但这让我有一种加试要坑人的预感。
      二十分钟的中场休息后,这个预感便被证实——平面几何居然不能,不能用秒的!
      我整个人就开始不好了,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了看数论,我更加不好了——本来数论就不好,何况几何没法秒。
      我只好想方设法骗下第三题不等式和第四题图论的步骤分,在心里默默淌泪,于第二题数论的题号上画上一个大叉,开始汗涔涔地画第一题平面几何的图,一边画一边哭——真的在哭,惹得监考老师以为我是个跳过级的高三生,正因倍感生不逢时,悲极而泣。
      直到上了高中以后我才知道,这道平面几何让无数英雄折了腰,但深究背景,其实不过完全四边形而已。于是便很是感念那个坐在考场里,汗涔涔地鼓捣辅助的十四岁无知少女。
      大抵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完全不通背景的小女生,就这样用梅涅劳斯定理加上圆幂定理暴力破解了近五年最难的高联加试平面几何,然后看了看手表,离交卷时间还剩下半个小时。
      加试没什么好检查的,于是看了信息栏是否填写完整后,我便将答题卡和卷子反面朝上,往桌上一扣,带着尺规和笔,径直离开考场。
      我并非考场里第一个交卷的人,但监考老师还是在我离开时将我从头到脚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不可思议的神情与我疲惫的面容交织成考场里违和的一幕,小眼瞪大眼的场景足足持续了3秒后,我顺利离开考场。
      阳启中学高中部坐落于市中心的高妙山上,故而校门前设立了长阶,长阶尽头是偌大的启天广场。
      而出了教室,转出教学楼便是广场。广场上的升旗台被栏杆围着,有一个学生双手后撑在栏杆,眺望着阳启中学的校门,白色的校服衬衫已经脱下,整齐地放在手边,只穿着灰色短袖T恤和黑色的校服长裤,身影修长挺拔——连数。
      考试还没结束,虽然零星的路过一些本校的学生,却不曾在广场上逗留,所以广场上除了我们以外别无他人。
      我看向连数眺望的方向,发现有一个凉亭,准备塞上耳机朝前走去的时候,便被连数叫住。
      “走,去亭子那边讨论一下刚刚那个几何。”
      那亭子有一个非常有趣的名字,元祖亭,是阳启中学建校时一同建造的,如今百年历史。光洁的大理石面透露着古朴的光辉。
      坐定,连数从书包里拿出笔和草稿纸,把方才的几何题题干默写了出来。
      锐角ABC外心为O,K 为BC边上一点(不是中点),D 是线段延长线上一点,直线BD与AC相交于点N,直线CD 交AC于M。求证:若OK⊥MN,则A、B、D、C四点共圆。
      “反证法。假设A、B、D、C不共圆,梅涅劳斯和圆幂一通爆算即可。”我说道,“你呢?”
      “我恐怕算的比你还多。”连数并没有抬头,“我先证明MN、BC不平行,然后用了一堆三角函数算出来一个共圆,最后同一法说明A、B、D、C共圆。对了,你一试估分多少?”
      我坦然地说出了一个比较保守的分数:“应该能上90,今年一试不算特难。你呢?”
      “只有70这样,最后一个题我看错了。”
      “几何40,数论50,也快省队线了呀!”
      “没,数论我有步骤没说清,应该只有40分。”
      “那也很不错啊,我就听天由命吧……”我无奈地笑笑,“主要是我不会数论,看到几何没法秒,整个人就懵了。”
      眼前的少年一怔:“你……居然不会数论?”
      “很奇怪吗?”
      “很奇怪……”连数停下手中在转的笔,“薛筹教授的女儿不会数论。”
      “萌雪不是连竞赛都没学吗?”我看了看他,不满地小声抱怨道,“凭什么就规定薛筹的女儿一定得天生会数论……”
      “不一样的。”连数的声音笃定而无奈,“萌雪是没有天赋学不来,而你是天赋过人不去学。”
      我白了他一眼:“嘁,那你呢?”
      “天赋比上不足,只好努力来凑。”
      那时的我,根本来不及意识到,那天和连数在启天广场上的对话,竟成了我们一生的真实写照。
      后来的春天,唐秒老师接替季秋生老师成为新的雍都数学竞赛总教练,然后新一年的竞赛培训周而复始。签了直升协议的加强班众人,似乎并不需要担心中考的压力,却也还是一如既往地在进行竞赛培训的同时,不忘课内复习——当然,除了我和连数。得知我并不打算再参加初联之后,他也退了竞赛培训,声称“初一拿过了,高联也一等了,没兴趣。不如复习中考,没准还能拿个状元。”
      我不禁想笑——这个人,还能更自恋一点嘛?不过,有时候对这种人,常常会莫名其妙母性爆发,突生同情心泛滥的关心。
      那天下午,物理实验课就一直听见有人在咳嗽。出门的时候模模糊糊听见身后的连数让樊斯敏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回到教室,连数咳得更厉害了。咳得让人……揪心!
      然后毫无征兆的胃疼,让我实在受不了了,灌了一瓶藿香正气水依旧无效。
      “什么味道?”同桌时仪朝我这边说道。
      “什么什么味道?藿香正气水啦!”坐在我前面魏理回头对江镜琪说道。不愧都是有个“理”字的,真聪明,“诶知理你是不是生病了?”
      “呵呵……我胃疼。”我笑了笑,“阿仪,起来。我跟班长请假去校医室。”
      时仪起身,移位,让我走出位置。
      似乎话的声音有些高调:“班长啊……那啥,我去下校医室。”
      周佳期略略迟疑了许会,点点头:“早去早回。”
      “嗯。”
      我转身出了教室门,捂着胃,朝楼下校医室冲了过去。路上,一直纠结着要不要顺便帮连数取一包感冒药。
      取吧,被发现会很尴尬的,而且也不知道要以什么理由送过去;不取吧,连数咳嗽又咳得太可怜了,良心会不安的。
      ……
      轻轻地走进校医室:“校医,你在么?”
      “什么事?”校医问道。
      “胃疼。”我很淡定地说道。
      “需要什么药么?”
      “藿香。可以么?”
      校医不语,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藿香正气水给我。
      “能不能再给我一包感冒药?”在记录本上签名的时候,我终于下定决心不管班上人的八卦,我行我素地照样帮连数取药。毕竟,对一个对手的保护是对对手最起码的尊重……趁人之危不是我的性格,纵然连数以前老这么说我。
      “维C行不行?”校医问我。
      我点头。
      回到教室,生吞了那藿香,手里死拽着那包维C银翘片,思考着要怎么拿给连数。
      ——直接给他,必然遭到某些人的八卦攻击。
      ——传过去给他,路线要怎么办?
      对了,魏理!
      作为连数的铁哥们,连数感冒了魏理你总不能弃其于不顾吧?!
      我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撕下一张纸,在上面轻轻写上:你感冒了。
      那字应该没多大特点,我确信。连数估计是不会认出是我的,就算认出也不会怎么样的,我相信。
      包维C银翘片,站起身来,在魏理耳边轻轻说道:“给连数。”
      不一会儿,纸条和药都传到了连数手中。我望了望,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写几何证明,眼睛不时往连数那边瞥去,但又不敢明目张胆的,生怕其他人发现是我送的药,闹得满城风雨。
      之后的事情由于我个人没怎么注意连数那边,所以不是太清楚,只弱弱听到连数问了句“谁啊?”以及孙昊轩和樊斯敏范进中举疯了一般地狂笑。
      几分钟后,纸条包着药传了回来。
      打开纸条,熟悉的字迹呈现在眼前——
      呵……我有药了,谢谢。
      合上字条,思绪万千。
      连数,我真的很担心你……
      回家的时候,我感冒了,紧接着到了晚上,彻底发烧。
      仰天大笑自个儿的傻,下午还送连数感冒药来着……
      对于连数和季萌雪的故事,我并不很了解,原本只是在年级里有所耳闻。后来重新分班后,也只是听连数原来的同班同学兼本人现任同桌时仪偶然提起过——但每一个故事似乎都足够惊艳、足够荡气回肠……最可怕的一次,好像是在打水的时候,听见不明真相的群众小女生讨论连数以前青葱的往事来着,然后其中一个女生就猜想说连数这种长得又帅成绩又好,篮球球技、自行车车技帅到霸气,眼光又巨高的优质学生应该是没有看得上的吧,结果被路过的时仪一句话给打败了。
      我一直觉得,连数是因为爱数学所以爱她。但号称“滚筒洗衣机”的加强班名侦探江镜琪的分析是连数因为爱她所以爱数学。
      其实我觉得这段推理没什么正确性可言,不然“滚筒洗衣机”即传说中的JQ班名侦探柯南的真身——工藤新一怎么到现在也没搞清楚毛利兰和灰原哀到底应该摆在自己心里的什么位置呢。
      江镜琪啊,我的小镜子,侦探的推理和感情的推理,毕竟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啊!
      可是,可是……像连数这样又聪明又有坚定不移追求的男孩子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
      长得好看?原来与他同班的柳语兮恐怕是我见过全年级最好看的女孩子。
      多才多艺?这点恐怕樊斯捷更胜一筹。
      聪明伶俐?说实话,季萌雪真算不上什么天赋卓群的姑娘。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话又说回来,至于后来他们为什么会分开——当然是因为,季秋生老师跑路……哦,不对,调动到帝京了啊!
      这青梅竹马,命运捉弄两相隔的结局,简直了!
      寝室阳台从这学期开学就种下的太阳花,到现在还没发芽,我们寝室人也没了耐心给它浇水,姑且让它自生自灭就好了。
      花如是,情亦如是。
      转身回屋,坐在书桌前,依旧埋头,仍然证明。
      国王与天使的活动持续了近一个月,我严重地迫不及待想知道我的天使到底是谁。江镜琪通过她的种种分析告诉我说是连数,可我总觉得不会是,因为这一个月换座位恰好把他换到我前面,我天天抱怨说证明问题有问题他一点主动帮忙举动都没有,只有我踹他凳子问他怎么写才理我……可是他把题递给我的时候真的觉得他的手好温暖好温暖,似乎阳光绽放的刹那间,冰山被融化,成了叮咚的山泉。
      天使天使你在哪?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天,依旧是凉的。
      连数啊连数,为什么明明我不是你的天使,却觉得你是我的国王,想要帮你完成你想要完成的三个心愿?
      人心,是个奇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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