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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难消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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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儿?”周伯通问道,眼珠子一转,狐疑道:“你想骗我去哪?女娃不可信,又想骗老顽童。”先经刘瑛姑,又经冯蘅,再经黄蓉,他对女娃子抱有戒心,越漂亮的女娃越不可信。
显然,颜诺依在这群人中,是最不可信的。
“爱去不去,你可别后悔。”颜诺依扬鞭启程,十分果断,片刻不停留。这也算是攻心,以周伯通的心性,八成是耐不住好奇心。
果不其然,周伯通一咬牙一跺脚,大叫着跟了上来,笑嘻嘻道:“横竖无聊,且去瞧一瞧。”他施展轻功,离白马不近不远,问道:“你知道我的名字,但我还不知你的名。小姑娘,你叫什么?”
颜诺依眺望夜空,默默看了会,只觉得它甚是孤寂,不答反问:“去弄匹马骑,你跟着马跑也不累么?”白马狂奔,很是颠簸,震得人十分难受,她仿似无所觉,脸色一如昔的平静。
一听这话,周伯通甚是得意,叫道:“想当初,我同黄老邪、老毒物比试脚力,跑了几天几夜,但一点都不累。”说刚说完,他一提气,整个人飞出几丈,抢在白马前头,笑道:“我比你的马强多了。”
月上中天,越发圆亮,洒落一地的银霞。树叶投下斑驳影子,湖中波光粼粼,圆月倒映在水里。水天对应,两月相映。
周伯通一边跑,一边叽叽喳喳:“你说说话呀,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我们去哪里啊?你这马跑得太慢,说到比脚力,还是和黄老邪、老毒物比得尽兴,可惜老毒物疯了。哎不对,老毒物坏事做尽,合该他疯了,他要是有清醒之日,也得懊恼自己心狠手辣,才落此下场。”
他絮絮叨叨,颇有感慨:“当年的五绝,我师兄死了,老毒物疯了,段皇爷做了和尚,老叫花还是一样爱吃,还有一个黄老邪,哈哈!”
颜诺依瞥来一眼,不懂他为何发笑,但想到他本性天真、爱玩爱闹,也不再理会。
周伯通笑嘻嘻道:“黄老邪死了夫人,本可以专心练武,哪想又娶了个,肯定会坏了功夫,今后再相遇,我不用九阴真经,他也打我不过!”
说到黄药师的新婚妻子,颜诺依目光微动,心中有一丝波澜,那个白衣女子,封江月,与她有一面之缘。她知道对方不简单,让她看不透。
“封江月。”她喃喃念道。她上次出了无名界,不止打听了玄月的消息,也一并问及了这个人的身份,但都一无所获。
此人知道她的真名,知道玄月的生死消息,必与九天殿关系紧密,见到她这个九天域王又不惊讶,反倒平静淡然,实在令她费解。
封江月,到底是谁?
“小姑娘,我们去哪儿,告诉我好不好?”周伯通霎霎眼睛,不时地回头望来,朝她讨好地笑笑。
颜诺依回道:“先去华山巅相助李莫愁,再上终南山教训甄志丙……”她看了眼周伯通,后边的话没说出来,以免吓跑了他。
天刚蒙蒙亮,街头已人满为患,喧哗声此起彼伏,众人议论纷纷。昨夜陆家庄的事传扬开来,陆家痛失爱子,名誉一落千丈。可以预料的,它必会落魄,再不复往日辉煌。
但没有人同情,自作孽,不可活。
颜诺依牵着白马,步行出城。周伯通爱胡闹,一会儿去摊位前乱动小东西,一会儿跟在行人后面偷偷干坏事,令不少人驱赶他。他乐此不彼,一路玩闹,也不怕人嫌。
刚一出城,颜诺依足尖轻点,身子轻盈地旋转,落在马背上。裙摆掀起一抹弧度,层层叠叠,如倒悬着的荷叶,极富美感。
“华山论剑已过,那里也不好玩。”周伯通追了过来。这几个时辰,他憋足了好奇心,心中觉得华山不好玩,但又怕错过趣事。
“总之,你不去会后悔。”颜诺依平静以对。她自然知晓,周伯通若是去了,定会更加后悔。
周伯通心痒难耐,又是抓头,又是扯头发,苦着脸求道:“你给我点提示,好不好?”见颜诺依不答,他笑眯眯道:“我猜一定有好吃的。”
旅途无趣,他一连猜了好几种,竟也兴致不减,全当这是乐趣。
“瑛姑给你生过一个孩子。”颜诺依低语:“你曾有个小顽童,但他夭折了,你想不想去看他?”
周伯通呆若木鸡,手中的木枝掉落,整个人摔入泥水中。他大睁着双眼,头发、眉毛、胡子上沾满脏泥,呆呆傻傻的。
他大叫一声,猛地蹦了起来,如一道流光般刹那遁走,只听得他的叫声传来:“老顽童走啦,别和人说见过我!”当日在华山顶,瑛姑说过这事,但他当时没反应过来,直到今日才明白。
“周伯通!”颜诺依猛拉缰绳,马儿扬起前蹄,差点掀翻了她。她连喊数声,惊起几声鸟鸣,再无一丝回应,“果然被吓跑了。”周伯通是孩童心性,对他的要求不能太高。
她原想去一趟大理,既然碰上周伯通,便帮上一把,如今这计划倒是落了空。但究其根底,这事也与她无关,能帮则帮,帮不了便作罢。
颜诺依一路斜向西北,除去休憩吃喝等琐事外,几乎是马不停蹄,刚刚赶至华山,便听一声清啸。
啸声尖锐而凄哀,狠厉与悲痛并存,直入人心底。山谷鸣响,仿似在与之合鸣,霎时之间狂风卷来、云雾涌动,天色迅速暗下来。
狂风扫落叶,云雾遮烈阳。山谷之中,回荡着歌声,如泣如诉,哀怨缠绵,又夹杂着一丝恨意,词意简单明了,情意却复杂难辨。
颜诺依端坐马上,微扬着头,望着浩渺云空,脸色略显恍惚。听着断断续续的歌声,她扬起一抹浅浅的笑,自嘲道:“我心结未解,深知其难度,却来相助李莫愁。”
她仍恨封启泽,恨他的背叛,恨他的无情,恨他的无耻,假如有一日,她报了大仇,又能否放得下他?答案显而易见,从李莫愁处便可知。
当初存在的,镌刻在脑中的记忆,相恋的点点滴滴,纵知晓那不过是一场虚幻,人走了便该了无痕,但心底始终难以释然。
她回忆着过去,从相识到相知,从相恋到相许,让她欢笑、让她幸福的时光,原不过是她一人的梦境;生死相依、天长地久的爱恋,只不过是她一人的誓言。她怎能甘心,又岂能释然?
生同寝,死同穴,同活一世,共朽人间。成亲当夜的誓言,犹在耳边!
在这一刻,她所想的,是报复,是毁灭,是要所有人陪葬。没有人能在背叛她之后,还可以活得更好!
咚!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仇恨燃烧,心性值降低……”
突地,一个个场景涌入颜诺依的脑海里,令她呆了一呆。画面大体相同,全是一男一女,正做着少儿不宜的事。
颜诺依脸色一僵,睫毛微微颤动,声音中略带恼意,询问浩羲:“怎么回事?”
“你回忆过去,恨意增强,以致心性值降低,试炼差点失败。”浩羲低声回道,面上隐含尴尬之色。
在颜诺依仇恨之火正旺盛时,他传来这些场景,让她羞恼窘迫、难想它事,便如一盆冷水,直接浇灭了这仇火。
颜诺依默了许久,小声说了句:“谢谢!”她的心性值已归于零,如若再降低,便会试炼失败,将被试炼阵抹杀。
“是我错了,你的执念太深,用以毒攻毒之法,只会毒上加毒。李莫愁的事,让你感同身受,加深了你的恨意。”浩羲沉吟道:“下个世界,便用治愈之法,谈一场恋爱,或许能感化你。”
颜诺依皱了皱眉,据理力争:“给我一个残酷世界,让我发泄发泄。身心畅快后,我才能平复心中恨意。你这般压抑我,迟早要出问题。”
“你对封启泽的恨,大半是基于爱之上。想要磨灭爱意、瓦解部分恨意,便该恋上另一人,这样成效最快。”浩羲微微一笑,又道:“天龙世界的萧峰,豪迈大气、重情重义;笑傲世界的令狐冲,洒脱不羁、爽朗豁达;还有花满楼,温文儒雅、雍容善礼……”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名字,每说出一个人,那人的模样与身世状况便浮现颜诺依的脑海中。末了,他询问道:“你喜欢哪一个?我送你去那里。”
颜诺依却也不恼,唇边浮现一缕笑意,语气略带戏谑之味:“不如就你,好不好?你容貌、气质、品性绝佳,又能长久相伴于我,是最好的。”
“我只存在于试炼阵中,你要在此陪我一世么?”浩羲微笑着回道。灵泉叮咚,落花飞舞,他一如往昔温和宁静,情绪未起半点波澜。
颜诺依不答。
“当真一个都不要?”浩羲又问道,认真劝告:“再入一段情,舒缓舒缓心情,太过紧张压抑,于修行不益。”
“我不需要恋人,也不想陷入感情纠纷。”颜诺依微叹,正色道:“我只想要力量,杀回九天域的力量!”
她顿了一顿,又道:“再者,依你所言,这几人本都有心上人,我如何能去插入?”她也曾被人插足感情,对此深恶痛绝,又怎会介入他人感情之中?
浩羲沉吟片刻,微笑着回道:“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清羽,仙域之王,你还记得么?他在找你。”
颜诺依一怔。她出一趟无名界,遭封启泽两次下杀手,都是清羽救了她。临别前,他送了她一块玉佩,让她转手给扔了。她沉思着说:“他怀疑我,虽然救了我,但我难辨他善恶。”
这是她扔玉佩的原因。人心隔肚皮,她怕上第二次当。她初识封启泽时,他也是翩翩少年郎,怎知他明面上澄净剔透,暗地里阴险狡诈。
浩羲微笑道:“无名界八王之一,与你曾经的身份相当,你可以考虑他。你与他相恋,既可瓦解部分仇恨,又能多个帮手。”
“没兴趣。”颜诺依冷冷道:“第一,我的仇,我要自己报;第二,我不是非要男人不可;第三,一段刻意的恋情,必会以悲结束;第四,我若要帮手,会以武力去降伏,而不会以情感身体去利诱他!”
倘若她真如此做,那还入什么试炼阵?只要她去勾引清羽,让他对她倾心,为她去报仇,何须来此试炼?
“我并无它意,只是予你一个建议。”浩羲回道:“王,自然不能去做别人的后。”他低低叹息一声,认真问道:“你想成为‘帝’么?超脱王之上,成为无名界唯一的帝。”
颜诺依一怔。当初她贵为王时,摸索了很久,也不曾触及“帝”境,与无名界众王合力推演,只得出一个结论:帝路已断!
那条帝路已断。整个无名界,无人可登上帝位,王境已到尽头,为修行巅峰。只有在最古老的史籍中,才有关于“帝”的传说。时至今日,这传说已遭到不少人怀疑,认为“帝”不存在。
但她不同。在幼小时,她曾经认识众位帝与皇,在他们身边长大,只是沧海桑田,她一梦便是百万载,什么都不复存在,帝与皇,诸天神魔,全寂灭于天地间。
如今,且不说他们,就连他们的境界也被世人怀疑了。
“想!”颜诺依郑重地回了一个字,很快得到浩羲的回应:“那好,按计划一步步来,这第一步,我早已告诉了你。”
说来说去,还是绕回了原地,要她去开展新恋情。
颜诺依睁开了双眼,单方面切断与浩羲的联系,懒得去理他。山巅上的歌声依旧,偶尔有小石子滚下,她等了许久,才瞧见一抹白影飘落。
李莫愁身姿轻盈妙曼,裙摆随风扬起,如一只白色的大鸟,翩翩而落。她面貌平静,肤色白里透红,瞧不出一丝伤心模样,“你想如何?”这个女子,她始终看不透,不知其有何等异术,竟可以上人身。